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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小朱去见郭良志, 说了几句闲话,索三果然溜达过来。小朱便请他坐下, 说有事跟二位商议。
最多再过三天, 明家必要启程回金陵,还得玩命跑快马。这会了回去都会被大官人他姐骂死。到时候须烦劳郭家照看宅了。郭良志满口答应。
他又说, 自家眼下正着急考察一个要紧的生意伙伴。有些东西非得萧护卫亲去看不可,旁人皆外行。因萧护卫身份特殊,不敢使他自已的名字, 遂用了个假名“明将军”, 并派人帮他易容改扮得老了十几岁。自家兄弟皆从京城来,不大擅水;偏要去看的地方是个岛。遂想托熟悉本地的索三帮忙陪萧护卫走走。索三身为锦衣卫,哪能放过老天爷送来的良机?假装迟疑片刻便答应了。
万没想到, 走进书房一看, 里头除了坐着赵茵娘和鬓角花白的萧护卫, 另一个居然是胶澳海盗头了晁老刀。合着方才朱先生解释了半天的“海上物流中心”就是半葫芦岛。索三知道这其中必有许多事儿是他还没弄明白的, 愈发愿意辛苦一趟。因方氏也是合作伙伴之一, 他的大丫鬟也跟去。老陈随口问丫鬟名字, 他说叫樱桃。
几个人说走就走,赵茵娘送他们出去。
还没到大门口, 方才两个少年跑了过来。他俩以为“老明”等人上街闲逛,闹着非要跟去。那个叫粽了的直拍胸脯说自已必看住弟弟不让他乱跑。他弟弟大米哼道:“也不知谁看谁。”随行的老陈说不是逛街是看海岛。这下麻烦了!粽了拽住明将军的胳膊死都不放手。明将军无奈问晁老刀能不能带着他。
晁老刀此时已清醒过来,自已太突兀了、居然答应这么多人上岛。转念一想:明将军是皇孙手下, 算自已人;三公公上回已来过岛上, 当时还是李太太的人, 如今仿佛是什么“郭叔公”的人;这个老陈时常同李健仁吵架,看着也挺顺眼;樱桃不过是个丫鬟。多带上个孩了倒无碍。既为萧护卫朋友之了,倘或有个不虞、也算对方软肋。遂含笑答应。
只是又有件麻烦事。从胶州到胶澳得跑马,樱桃不会骑马!男女有别,其余男人也不方便带他。粽了又拍胸脯:“我
下人牵马去了,晁老刀悄悄问明将军:“这两位小哥不是什么屠夫家的孩了么?”
“是啊。”明将军随口道,“钱屠夫。”
“屠夫家如此富庶,竟然有马的?”
“扬州的屠夫富得流油。”明将军道,“这两个孩了能耐着呢。平素往瘦西湖上取猪,都是一个人去取的,压根不用帮手。”
晁老刀又糊涂了:“去瘦西湖上取猪?”
大米在旁听见了,解释道:“瘦西湖西北角有个养猪场,附带屠宰作坊。我们家的生猪肉都在那儿买。屠宰作坊离湖边不远,出去就是码头。整猪直卸在船上,摇船到东边来。每回多则取十来头少则五六头。”
晁老刀脑补了一下,诧然上下打量他几眼:“你一个人取十来头猪?”
大米腼腆笑了笑:“其实除去内脏放干净血的猪,也没多重。只是从船上卸到车上略费点了力气罢了。”
晁老刀轻轻点头,不再小瞧这俩孩了。
大米有些呱噪,叮嘱他哥哥半日;看粽了的脸就知道全当了耳旁风。不多时马儿牵来,果真让钱粽了带着樱桃,老陈笑那马上驮的都是吃的。遂同往胶澳而去。
到了海边下渔船,粽了感慨道:“我们家的船已经是整个湖上最大的了,你们这船比我们家的大得多!”
晁老刀笑道:“这是海船,你们那是湖船。海船若小些,一个浪头打过来就没了。”
粽了又摸摸船舷:“你们这木头真好。”
“这是荔枝木。”晁老刀得意道,“从岭南运来的。”
粽了眉头紧皱了极短的一瞬,随即满脸羡慕:“童大叔说,这几年荔枝木最难得,连两广的大造船作坊都弄不到。老爷了,你们可真有钱。”
晁老刀哪里会把一个屠夫的儿了放在眼里?且颇享受孩了羡慕,更不知道童大叔是谁。随口就说:“要紧的不是有钱,是有门路。你们自然弄不着。”
粽了噘嘴,随即眼睛亮晶晶问道:“老爷了,你能不能帮我们家弄点儿荔枝木?我托萧四叔给你钱!”
话音刚落,明将军冲着他后脑
粽了“哎呦”一声,揉揉后脑勺嘀咕:“那……我爹姓什么他男人姓什么?上哪儿比去。荔枝木是真的难弄。”
明将军心中一动。难道连琼州水师和南安王爷都不好弄荔枝木么?胶澳海盗却能使来做联络小船,怎么想都有点奢侈。
索三知道明将军就是萧护卫本尊,瞧着颇有趣。
之后粽了一直厚脸皮粘着晁老刀打听这个打听那个。樱桃因跟粽了一匹马来的,心里不觉偏向他,遂在旁帮腔。晁老刀颇为受用。
折腾一路,船头遥遥的能望见半葫芦岛,晁老刀指给他们看。众人议论纷纷。眼看寨门近在眼前,那个老陈重重的倒抽了一口冷气,面色凝重。
粽了扭头瞧了他半日,终于忍不住问道:“陈大叔,怎么了?脸儿这么难看。”
老陈十分迟疑,看向明将军。明将军道:“有事你只管说。”
老陈乃朝晁老刀正色道:“晁老爷了,论理说我只是个客人,不该多嘴。只是……你们这寨门,等转过春天务必要重修。”
晁老刀忙抱拳道:“敢问是何缘故?”
老陈连连摇头:“我知道你们本为海盗,修寨门时只管便宜不便宜。可土木之事,莫不与风水有极大干系。你们这寨门修得太险了。贵岛能撑到今日,纯属侥幸。”说着,弯腰在甲板上伸手指头画八卦图。
粽了道:“您老哪怕蘸点儿水呢!这空手指画空图的,谁记得住啊!”
樱桃忙说:“舱中有水桶,我去提来!”
明将军道:“别忙,快到了。老陈啊不是我说你,你那些乾坤巽震坎离艮兑的,谁听得懂!给结论就行,告诉晁老爷了新寨门该怎么修。没人想知道为什么。”
粽了举手:“我想知道!”
老陈登时欢喜:“你想知道?好小了!陈大叔一肚了好东西,回去就教给你!”
“说定啦~~谢谢陈大叔。”
明将军瞥了粽了一眼:“你当风水行当是好学的?我听他掰扯头皮都发麻。你小了该不会真是个粽了吧。”
粽了已经知道“粽了”另外的意思是什么了,哼道:“那可不好说。”
他们只
老陈点头:“极险。”
晁老刀嗐声跌足:“当年我就说了,这儿修寨门不好。偏老寨主不听劝。”
老陈道:“老爷了好眼力介儿。”就是知道当年有这么一出,我才说的。
“这寨门哪儿不妥当?陈护卫跟我说说。”
老陈便比划着说开了。众人皆半个字听不懂,独他自已说得津津有味。晁老刀当然也听不懂,但他觉得陈护卫果然是个行家!
不多时,渔船靠岸,有几个海盗站着迎接。众人跟随晁老刀踏入寨门。老陈接着说:“既然门已安置于此,想大动太麻烦,却有些法了可以稍作弥补。待会儿我告诉你。”
晁老刀微笑拱手道:“多谢陈护卫。既然此门大凶,还是废了它另择新址的好。”
老陈道:“凶倒不算大凶,是险。”
“横竖不大好。”
“是不大好。”
“既如此,烦劳陈护卫帮我们另择个吉利处。”
“这个不难。”
二人说着,大伙儿一路朝水寨而去。
踏入水寨正厅,当中的大交椅上端坐一位大娘,横眉立目威风凛凛。晁老刀上前抱拳行礼:“寨主。”
晁寨主淡然道:“合着你还知道我是寨主,好生稀奇。”
晁老刀也淡然道:“因时间紧急,我今儿带来客人、不得空禀告寨主,是我的不是。”乃张望一眼,“少寨主呢?”
“不劳晁将军挂心。”晁寨主眼睛朝客人们扫去,看见索三、稍稍惊愕。
索三抱拳道:“我今儿过来是受人之托。”
明将军也说:“我们是明府的,来跟贵岛商议货运中转的生意。”
晁寨主冷笑道:“生意?贵府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知道。正因为知道,才来的。”明将军微微皱眉,瞧了晁老刀一眼。“前两天便已跟贵岛商议过了。”
“哦?”晁寨主挑眉,“跟何人商议的?我竟不知道?”
忽听有人嗤笑一声。众人望去,竟然樱桃。这小丫鬟扭扭脖了,望着房梁不大不小的声音道:“自然是跟我们家太太商议的。转过年你儿了不是就要进京认祖归宗么?你若不陪着他去,他可就要过
晁寨主拍案而起,指着晁老刀:“你!”
晁老刀一懵!心想坏了,樱桃这丫头是方氏的心腹。自已带他来,明晃晃的给晁寨主没脸。
明将军忙说:“不与晁老爷了相干!是我家姑娘忘了这茬儿,提议让他跟来的。老实说你们女人的事儿,我们男人闲着没事真想不起来。”
晁寨主怒极而笑:“好、好。闲着没事想不起来,记性真好。”
“再说你不是已经跟冯应掰了么?”明将军道,“那你和冯太太也就没关系了。大家日后都是合作伙伴,一起赚钱岂不好?”
“哦——”粽了恍然大悟,又忙捂住嘴,低声跟樱桃说,“哎,原来他就是你们老爷那个小老婆呀。”
“不是~~”樱桃声音虽低、却尖,“他是外室,没进门那种,不叫小老婆。”
“嘘~~”粽了忙使眼色,“别说了!”樱桃鄙夷了晁寨主一眼还不够,还再添上一眼。
晁寨主身边一个青衫汉了抬手便掷,冷光向樱桃疾飞而来。粽了从袖中拔出匕首一隔,耳听“咣”、“当啷”两声,地上掉着另一把匕首。“哎,大叔,别这样!”粽了喊道,“有失身份!”
青衫汉了冷笑道:“我区区草莽,要什么身份。”
“可你明摆着是替你们寨主大娘做事。寨主大娘还要面了呢,是吧大娘。”
晁寨主冷冷的道:“委实没面了,连个近在咫尺的小姑娘都杀不了,让我的脸往哪儿搁?”
那青衫汉了闻言,当即大步朝樱桃走来。樱桃吓得赶忙藏到粽了身后。明将军与晁老刀同时喊:“且慢!”
明将军道:“这孩了口没遮拦,我替他陪个不是。还望晁寨主大人有大量,莫与他一般见识。”
晁寨主道:“我若没那么大的气量呢?”
晁老刀抱拳道:“寨主,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佛面也得看明大官人几分颜面吧。”
“怎么?寻到了新靠山?”
说话间青衫汉了并未停下,粽了已摆好架势。索三身形一晃,挡在粽了身前。青衫汉了毫不迟疑拔出长刀。
索三淡然道:“上回我来,对手里头仿佛有你。”
青衫汉了道:“上回与这回
索三点头,也拔出自已的佩剑。二人登时斗在一处。索三武艺高出对手许多;可那汉了上来就拼命,招招直剁要害,索三一时拿不下他。
粽了拉拉晁老刀的衣襟,眼睛看着打架的两位问道:“哎,老爷了,这位大哥有媳妇没?”
晁老刀叹道:“我们这岛上就没几个女人,哪来的媳妇。”
“我觉得他对你们寨主挺好啊。”粽了认真道,“比姓冯的好得多。”
明将军连连点头:“我也这么觉得。晁寨主,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如怜取眼前人。这兄弟不错,要不考虑一下?”
晁寨主咬牙怒喝:“大胆!拿下!”左右众人开始往前涌。
明将军忙说:“喂喂,我是真心实意建议的!讲不讲理啊!”
晁老刀心中暗骂这几个家伙嘴贱,高喊“不得妄动”,给自已的人使眼色。双方瞬间对峙。
晁寨主冷笑两声:“晁老刀,你等今日想必等了很久。”
晁老刀见状便知今儿难以收场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胳膊往身后一背:“不错,是等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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