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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宝黛钗为首的主角团进入金陵贫民窟。只见小街两边都是断壁残垣, 几个孩子嘻嘻哈哈追打着,拿石头乱丢人。不远处三个大孩子在围殴一个小孩子,赵茵娘一手一个把他们抓开,并没问为什么打人。
恰逢临近街口一户死了个男人,全家老少哭得凄切不忍闻。薛蝌上前打探他们何故沦落至此, 却是因被恶霸强夺了家产!连林黛玉都懵了。宝玉才刚问为何不打官司, 赵茵娘连连摆手:“应天府那位府尹大人,什么时候认识公允二字。”宝玉想送他们些银两,一摸身上什么也没带。
几个人从这边街口走到那边街口花去了整整一上午, 出来悉数颓废如残兵败将。小姑娘们和宝玉都哭了半路, 后头已哭不出来。薛宝琴一直自持“我还小”、“过几年再考虑正经事”,今儿也吓着了。本来还有一处更惨的想让他们去, 看意思已扛不住, 遂作罢。
回府后,七人小组都吃不下午饭。各自呆了片刻,开始讨论作业。林海得知后惊愕半晌,看薛蟠法静的眼神颇复杂,然孩子们来请教他也不吝教导。教了会子,林海忽然发现这帮少年人许多事比他懂得还多!宝玉纯属旁听,诸事拿不出主意。
薛蟠高估了他们。到了元宵节当天, 少年组并没有拿出什么有创意的可行方案。无非是先在郊外空旷处修建临时住处,将贫民们迁居过去;危房拆除新修。后续差不多便是照抄贾琏在松江的那一套。沈秀儿回实验室了, 其余人围坐外书房。
小朱抱着胳膊瞧了他们半日, 安慰道:“大人也不过如此, 一个两个怎么还跟斗败的蛐蛐似的。”
薛蝌抱着后颈往椅背上倒,喃喃道:“那些冤屈,我们平不了。”
薛蟠也抱着后颈:“他们最郁闷的是,那些冤屈都没什么可争议的,黑白分明。那些人也没什么故事,特别简单的受害者。这是最直接的悲哀——物伤其类。人类。”
少年们依然恹恹的,没精神讨论。小朱瞥了和尚一眼,意思是逛花灯之前你把气氛调起来。
偏这会子外头有个小丫鬟探头。薛蟠问何事。小丫鬟是客院的,扒拉着门框瞄宝玉道:“袭人姐姐和晴雯姐姐闹起来了,林大爷和大奶奶都不在家。”
宝玉烦道:“大正月的在客人家也不安生。”
薛蟠挑眉:“这两位在扬州时常闹么?”
“大抵天生八字不投。”
薛蟠想起原著有些好笑,脑中忽然蹦出一个话题。“哎,麻瓜们,还记不记得你们小时候,贫僧讲过霍格沃兹的故事。”
几个人同时喊:“你才麻瓜!”
“好吧我麻瓜。你们觉得四个学院哪个最重要?即刻回答。”
薛蝌率先说:“鹰院。”
宝钗也说:“鹰院。”
黛玉道:“狮院。”
茵娘道:“蛇院。”
宝琴道:“獾院。”
薛蟠吹了声口哨:“跟我想象不一样。”乃解释道,“通常情况下,人下意识会脱口而出自己的属性。钗儿和阿玉都有蛇院属性,阿玉还兼顾鹰院特点,茵娘是典型的狮院。可见你们都长大了,开始从各种角度考虑问题。”
小朱偏了偏头:“我呢?”
“蛇院特点明显的鹰院,本质属性还是技术型人才。”就算不是也得忽悠得你以为自己是。
小朱果然有点自我怀疑。他虽口中对儿童故事不屑一顾,心里是掂量过的。
薛蟠拍手:“科学和群众的力量我们就暂时不讨论了。大家来讨论一下英勇无畏和审时度势哪个重要。贾宝玉同学你看呢?”
宝玉一愣:“我?”
“嗯。因为这个问题他们小时候已经讨论多次了,打架都打过。你个人觉得,英勇无畏和审时度势哪个重要。”
黛玉补充道:“战争时代。平日里就没什么重不重要了。”
宝玉认真的想了许久道:“都重要。”
薛蝌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没劲。”
薛蟠点头:“不出所料。依我看宝玉属于獾院。”
大伙儿一愣:“啊?”
薛宝琴本来坐在宝玉对面,闻言特意跑来过向他伸出右手:“欢迎加入赫奇帕奇。”宝玉莫名不已,依然跟她握了握手。
“你们看。”薛蟠指着二人握的手。“其实獾院有个特点,就是被动。说得好听点可以叫温和。宝玉和琴儿的天资在人群中都算顶点,可他俩都是没人推就不动的类型。太平盛世肯定过得很舒服。战争时代他俩最容易当隐士,出家绝对是头一波。不把他们逼到绝境,他们很难想起反抗这件事。”
赵茵娘挑眉道:“不是温室里的花朵、遇风则催么?”
“也有这种成因。”薛蟠乃向贾宝玉道,“你素日瞧不上殚尽竭力求功名的、浑身铜臭的。贫僧且告诉你。考功名只为在朝为官;正直有良心之人占据了官位,才能不让你们前天看到的那种百姓落入脏官恶霸之手。有钱才能修屋舍安置他们,给他们发放棉被和施粥。才能开挖水井、新修下水管道、请大夫来看诊。如果看不上这个世界的黑暗龌龊,应该跟他们斗、把权力从他们手里夺过来,而不是一辈子躲在家族父兄庇护之下。”
宝玉垂头没吱声。
薛蝌托着腮帮子:“这事儿还真不是我们理科生能解决的。我知道世上有恶人,只没想到这么恶、这么多、这么丧尽天良。”
宝琴帮同院师兄转移话题:“不是讨论魔法学院么?”
“嗯。贫僧说说自己的意见。相对和平的年代,作为蛇院的同伙最舒服。想要跟恶人斗,总得有几个人比他们还不择手段。”薛蟠合十颂佛,“但也得有几个人守紧底线,莫让屠龙少年变成恶龙。”
“阿弥陀佛。”薛蝌也合十,“佛法无边。大哥哥,有你在呢。”
薛蟠很想瞪他,奈何场合不合适。“所以大家认为眼下我们处在什么时代。战争年代还是和平年代。”
众人一愣。半晌,林黛玉道:“前战争年代。”
薛蟠点头。“回答正确。”贾宝玉大惊,其余几位都颇淡定。“晴雯这个小姑娘缺点很不少。但她有个特质是绝大部分处于她位置的人没有的——敢于对抗不公。和平年代她会死得很快,因为太弱小;然而战争时代,这种反抗精神非常难得。”
宝玉道:“依着你们的说法,她是狮院?”
“嗯。”
“袭人呢?”
林黛玉促狭且嘴快:“家养小精灵。”
薛蟠道:“袭人就是那种,我在井底老老实实挖矿、所以我希望所有矿工都跟我一样的类型。爬出去可能会死,可有些人他就是宁愿死也不想挖一辈子矿。站在宝玉你祖母、母亲的立场,当然希望阖府都是袭人;站在贫僧的立场,则希望看到更多晴雯。和你们獾院相对,狮院最为主动。晴雯可以重点培养,袭人就让她去铺子里做事吧。”
宝玉一愣:“去铺子里做事?”
“她自己没告诉你么?元儿安排的。”
宝玉猛然想起,这两天袭人仿佛有事要说的模样。因自己从贫民窟回来心情不好,没搭理她。遂急忙站了起来。“我回去看看。”
薛蟠道:“尽量不要和稀泥,虽然你不大可能做得到。”袭人和他关系特殊,晴雯更漂亮、且才刚说了她要重点培养。宝玉很难偏帮某一位,而袭人会认为他应该偏帮自己。
小朱忽然说:“和尚,你希望这个天下变成什么样。”宝玉已走到屋子门口,闻言停了下来。
“嗯……”薛蟠想了半日。“连徽姨这样身份的人在内,要结婚要离婚要再婚,不需要一个像明二舅这样肆无忌惮的兄弟撑腰。灵蟾不用改名字也可以穿着英伦三件套满大街走,没人指指点点说她不男不女。”
“还有呢?”
“贾莉小朋友跟我说,她长大以后要复活恐龙。很遗憾咱们现在还没有古生物学家。但如果莉儿想做,我会竭力帮她。我希望每一个看起来没有短期实用价值的学问,只要有人喜欢,他就能去研究;而不会受到家族、身份之类的干扰,也不会因玩物丧志而被鄙视。差不多这样。”
“就这么点儿?”
“点儿?几辈人奋斗几百年未必能成。”薛蟠望出窗外,“我说的‘只要有人喜欢’,并非特指像贾莉、薛蝌之类家中有权有钱的孩子,也包括没有遇到她五姨的沈秀儿。”
“这个就难了。”
“可不么?”薛蟠怅然,“路漫漫其修远兮。”
林黛玉鼓了鼓腮帮子:“千里之行始于足下。难归难,总有一日能成。”
“嗯,有志气。”薛蟠拍手,“我等着那一天。”
宝玉仿佛有话说,迟疑片刻终咽了下去,走了。那个来报信的客院小丫鬟被晾了这半天,张望几眼、转身欲跟着走。薛蟠把她喊住,让待会儿回来汇报后续处置。
没多久小丫鬟便回来了。宝玉果然和了稀泥。先哄走晴雯,又打叠起千万种柔声和语来哄袭人。偏袭人吃这套,方说起元宵节后自己便要调去别处、再三叮嘱宝玉种种“记得”。小丫鬟贴在门外听得无趣,回蟠大爷这儿传八卦。
小朱道:“和尚,我总觉得你对宝玉有些矛盾。又懒得搭理他,又关注得很。”
“嗯。”薛蟠揉揉太阳穴,一面说、两手各伸出一跟指头。“他智商很高、虽然非常缺常识;他天生良善。这年头,聪明的好人实在稀有。教导他太累,搁置不管又浪费资源。贫僧也头疼的紧。要不你来教?”
“他姐教不就得了?”
“他姐……实验室的东西现在还没有一个人组织付诸生产力。咱们现在有了松江府这个大型实验场,可以开动了。”
小朱思忖道:“这事儿忙起来可就没底了。”
“可不么?”
“我不能教他,我会气死。”
薛宝钗忽然说:“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赶。接过来请姚先生和朱婶一道教呗。我们平素算是他俩教的。”
“行,回头商议商议。”原著大观园里的人差不多都要搬运到江南来了,就是宝黛分隔两地。
动了一回大脑,少年们已从帮不上贫民窟的颓废中挣脱出来。遂收拾衣裳、规划线路,预备晚上的元宵灯会。
松江那头传来消息:唐姑娘这几天都跟王海棠混,几乎是瞬间融入环境。问西江月何时启程回京,临走前通知她。韩先生时而高兴时而不高兴,不知缘故,疑似进入更年期。
张子非拿着顾之明的信有些犹豫。胶澳海盗已经落入自家之手,晁老刀死了、晁寨主关了、顾芝隽正在押往京城的途中。连成大贵也被假妙玉吓得魂飞魄散,就算送给他真的他也不敢收。论理说妙玉已没了危险。只是她那又禅又慢的尼姑性情,送去快如陀螺的松江府肯定格格不入。
薛蟠闻听便说:“先试试。人都有隐藏属性,说不定激活了呢?要是在工地做不来,可以丢去书院教书。昨天杜萱过来,话里话外都是想要迎春帮忙。杜萱性子急,妙玉慢条斯理偏又口不留情。若加上迎春做润滑剂,倒是个挺合适的组合。”
“也罢。”
张子非去见妙玉,告诉她黑心堂哥已经失去威胁,晚上只管出门逛灯。顾七忙得厉害,想让妹子帮两手。妙玉看了看佛前香炉,心下隐约觉得清净日子即将一去不返。遂决意今晚依旧清修,明天收拾东西、后天启程。
张子非点头:“后天上午我派车来送你,到松江府衙门便好。顾师爷多半会出门办事,让衙役领你去找他。”又叮嘱了她些话。妙玉合十谢过,心下感激也并未多言。
须臾夜幕垂下,金陵城早已成了玻璃世界、珠宝乾坤。因正月不合适成亲,林海和徽姨的婚期定在二月。这个点儿肯定得先跟林黛玉搞好关系,故此他们三人一组。林皖元春新婚不久,还想约会呢;拖油瓶贾宝玉又被丢给了法静和尚照看。薛蟠领着薛家老小出门。
如此好日子自然也少不了吵架的。陶瑛和卢慧安和好没几天,看个灯又闹翻了,各奔道路两边。刚分开走没几步,陶瑛返回头,满大街除了人还是人,卢慧安已不见踪影。
陶瑛顿时着急,顺着人流找过去。他刚拐出街口,卢慧安从灯笼架子那头转出,哼了一声,悠哉悠哉袖手溜达。殊不知陶瑛又折回来了,不远不近缀在卢慧安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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