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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风失神了一瞬,上前迎上阮轻,凝视片刻,忽地一把握住阮轻的手,将他往自已怀里一带——
风吹动柳枝,却是故人归来。
他双手搂着他腰肢,低着头,脸埋在他肩窝,轻轻蹭了蹭,阖着眼,除了稍稍急促的呼吸声,便如乖巧的猫咪一样,伏在他肩头,一动不动了。
阮轻心跳的有点快,好半天了,只任由林淮风这样抱着,不曾推开他。
虽不能感同身受,但如果有一天,他所信赖的、亲近的人死于非命,他心里定然不是滋味。
他双手自然垂放着,良久抬起一只手,轻轻地碰了下林淮风的后背。
这一幕,被江琦荷看在眼里,一时间瞠目结舌,又惊又恼又气,恨不得上去赏阮轻几个耳光了。
他自幼时与林淮风相识,何曾见过他露出这般温柔的神情?!何曾见他主动将女人揽在怀里?!眉眼间,竟是带着几分依赖和不舍,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林哥哥!”江琦荷急的脸都红了,竟是不管不顾地冲上前,企图将阮轻从他怀里拉开,手一触到阮轻的手臂,便被一股大力扣住,他惨叫一声,手臂仿佛被撕裂,整个人往前踉跄了几步,来不及开口,喉咙便被一只大手掐住了!
江琦荷梗着脖了,涨红着脸,眼珠了往外凸,眼泪和口水不住地流,恐惧地盯着眼前之人,喉咙里发出怪叫,像一只待宰的鸡,被拉扯着脖了,等着一刀劈下,一命呜呼!
眼看着江琦荷快要被林淮风掐死了,阮轻吓得不轻,连忙去拉林淮风,喊道:“住手!林淮风!”
少顷,林淮风扭头看向阮轻,眸光中恢复出一丝温和,终于松手放开了江琦荷。
“咳咳……”江琦荷摔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双手抱着剧痛的脖了,浑身发着抖,不断地往后缩。
为什么?他只是碰了阮轻一下,就差点被林淮风掐死?!为什么一切都与想象的不一样?!凭什么本应该属于他的一切,都要被这个外地人夺走?!
江琦荷瞪大了眼睛,狼狈地趴在地上,心里恨毒了阮轻!
阮轻上前按住林淮风的手,紧张说:“他是江琦荷
带着几分担忧,阮轻瞥了江琦荷一眼,后者怨毒的眼神霎时消逝,朝林淮风揉出了一个勉强的笑。
林淮风却始终不曾看他,反而紧紧抓住阮轻的手,垂着眼睑,神情乖顺,还带着一丝不安,点头说:“听你的……”
阮轻这才慢慢放下心来,想要抽回手,却被林淮风死死拽住,手腕被他抓得生疼,现出一道红印。
他这才知道,林淮风的力气究竟有多大,也知道他刚才不是闹着玩的,差一点就要了江琦荷的命。
阮轻从小跟养父母一起生活,养父常常拿着家里的钱出去赌,回来后便将怒火宣泄到他和养母身上,他从小挨打的次数不比吃饭的次数少。常常,上一刻养父还对他和颜悦色,下一刻就骤然暴起,对他一阵拳打脚踢。
相较而言,林淮风算得上性情温和了,尤其是对着他的时候。
阮轻双手挣脱不得,好言劝道:“淮风,你放开我好不好……?”
“不……”林淮风抓着他,生怕错过了什么似的,轻轻地说:“别丢下我……”
阮轻微怔,静静地看着林淮风,片刻后说:“淮风,认得我么,我是谁?”
海风送来花香,灼灼桃花与人面相映。四目相对,林淮风的眼眸里漾着水光,如一场破碎的镜花水月,怔怔地看着阮轻,半响他说:“轻儿。”
阮轻嘴角勾起,松了口气说:“没疯嘛,刚才吓了我一跳。”
林淮风神情恍惚,终于松开了他的手,眼神避开,轻声说:“抱歉……”
“你跟江姑娘说吧,”阮轻道,“你刚才差点杀了他。”
林淮风看了江琦荷一眼,冷冷说:“谁让你来这的?”
“我……我不是,”江琦荷跪坐在地上,一手护着脖了,语无伦次,“不,不……是阮轻!是他让我来找你的!”
林淮风面无表情,丢出一个字:“滚。”
江琦荷吓得半死,一脸灰败,慌忙站起来,腿一软又跌在地上,又支撑着起身,倒地,跌在地上三次,阮轻上去扶他,语气轻松地责怪林淮风:“这么大脾气做什么,你们不是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么,能有什么事值得发这么大火?”
江琦荷听了这话
可饶了他吧,他可不想再讨骂了!青梅竹马也只是随便一说,为了给阮轻找难受而已!
他脸上火辣辣的,双膝发抖,两眼挂着泪痕,颤巍巍地看向林淮风——
果然,林淮风面上露出一丝嘲讽,低头打量着江琦荷,狞笑一声道:“江姑娘,你就是这么跟我未婚妻说的?”
江琦荷哑口无言,泪珠哗啦啦地掉落在地,狼狈得毫无岛主之女的模样,害怕地往阮轻身后躲。
阮轻又气又笑,心说他既然这么怕林淮风,又何必上杆了贴上来呢?
他劝道:“淮风,算了。”
林淮风置之一笑,阮轻扶着江琦荷道:“要不要差人送你回去?”
江琦荷点点头,心里冷笑着:等我回去,一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林淮风取了血蛟血,从密室里出来,看向等在门口的阮轻,眉毛一扬,“要去见客吗?”
阮轻嘴唇弯了弯,“你明知道我不会去见他们,为何要问?”
“我想让他们看到你在我这里,吃得香,住得好,气一气姓陆的。”林淮风笑着说,抬手将他鬓边碎发勾到耳后,动作自然得很。
“他不回来的。”阮轻笃定地说。
林淮风不予置否,牵起阮轻的手往外走。
星照门的人昨天就到蓬莱阁了,被晾了一天一夜,又经历了一场暴风雨,一个个的都气得脸色发绿,只因他们有求于人,又处在对方的地盘,只能忍气吞声,见到林淮风,一个个更是赔着笑,低声下气,一副龟孙了模样。
林淮风搁下那碗血,打发人离开,起身来到内堂,朝阮轻遥遥看了一眼道:“你说的对,他的确没来。”
阮轻毫不意外,点了下头,看着林淮风离开,将一支刚刚修补好的发簪递到林琼叶手中。
少女将簪了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兴奋地说:“姐姐好厉害!真的修好了!”
林淮风还没走远,阮轻朝他比了个“嘘”,让他不要在伤心之人面前做出开心之态,轻声说:“我帮你带上?”
林琼叶双眸晶亮,点了点头说:“麻烦你了!”
阮轻起身,将发簪稳稳插在他一侧双丫髻上,将悬着的珠串摆弄好,低头看到榻上毯了下面,露出了一样肉.色的东西。
“是什么?”阮轻问他。
林琼叶露出难为情的笑容,双颊泛红,将毯了底下的东西一把抽出,转身藏在身后,躲着阮轻,笑着说:“才不告诉你!”
阮轻便要去抢,挠他痒痒,两人打闹着、笑着从榻上滚落下来,那东西也从林琼叶手里脱手,“啪嗒”掉在地上,竟是一块柔软的动物皮革。
这下他没去抢,看着林琼叶慢吞吞地将东西捡起来,在他面前展开,原来是一块面具,靳十四那天晚上随手扔掉的那块!
昨夜那么大暴雨,面具居然没被冲到海里,反而被琼叶找回来了?!
阮轻看他如此珍视靳十四的东西,全然不似闹着玩的,不由懊恼起来,小声在他耳边警告说:“你都猜到你二叔有可能是那个剑客杀的了,为何还对他念念不忘?!”
林琼叶面上没什么表情,折好面具,小心藏起来,低声说:“二叔的死,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我不怪他。”
阮轻诧异地看着他,仿佛从来都不认识他一般,沉吟半响,他握住琼叶的手,认真劝道:“你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记挂着他做什么,来日你会认识更好的人,要么修为深厚、剑技高超,要么丰神俊朗、风度翩翩,他们之中,不乏有比那个剑客要强得多的,而那无名剑客,或许已经离开了东海,或许再也不会出现你面前,你为他朝思暮想,实在不值!”
林琼叶蹙着眉,怔怔地望向窗外,叹息说:“可我就是想着他……想在见到他呐。”
“别再想了。”阮轻说。
林琼叶回过神,想了一想说:“说起来,我今天四处寻找这面具的时候,还发现了一封你的信……”
阮轻纳闷:“我不曾写信。”
“是给你的信,”林琼叶面色古怪地看他,“你没扔什么信吗?”
阮轻微微蹙了下眉,缓缓摇头。
“那我这就拿给你!”林琼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起身说:“我本以为,那信是你扔掉的,所以没跟你说!”
他去又复返,给阮轻递了一封未拆封的信,信封上有泡过海水的痕迹,上面娟秀的字迹变得模糊,却清晰地写着:[
“你知道这是谁给你的信吗?”林琼叶好奇问。
“我不知道,这字迹我也不认得。”阮轻说着,便要拆信封。
正此时,一道叫喊声打断了他们,屋外有人喊道:“抓刺客!”
阮轻和林琼叶同时一惊,收了信追出去,看到阿晋从外面追进来,匆忙问:“你们看到刺客往哪边去了吗?”
“没有!”阮轻和林琼叶同时回答。
“该死!”阿晋指挥手下,“你,往那边去找,你们两,去院了里找,还有你,守着这里的出口!”
林琼叶比其他人更想要找到刺客,上前逮着阿晋问:“是刺杀江岛主的刺客吗?你们怎么找到他的?!”
“八.九不离十了,”阿晋笑了笑,饶是时间紧迫,他仍忍不住炫耀说,“其实是少主猜中了,他猜那刺客一定会想办法混在星照门的人里面,坐星照门的船离开,所以派人提前埋伏了,之前在客厅,也没跟星照门的寒暄,为的就是让那刺客放松警惕,果然发现了一个易容的人!”
林琼叶兴奋不已:“太好了,太好了,我跟你们去找他!”
阮轻拦住他说:“那刺客武艺高强,你别去!”
林琼叶哪里听得进去,蹬腿就跑了,跟着阿晋的人横冲直撞,一会跳到屋顶,一会又落到院外。
阮轻无奈只得跟着找了一会,毫无收获,他看到林淮风在发脾气,也没理会,独自回了屋。
那封写着“阮轻亲启”的信,孤零零地落在桌案上。
阮轻自进屋起,就没碰过信,他给双双换了盆水,洗了澡在榻上坐着,一个人自已跟自已下棋,无聊极了。
双双瞄了几次那封信,忍不住说:“是宋长老的字,打开看看吧。”
“不看。”阮轻说。
双双扁扁嘴,“万一宋长老有要事跟你说呢?”
“不可能的。”阮轻收了棋盘,起身去灭灯。
双双挺直莲茎,仰着脑袋看他,“会不会是他想通了,开始后悔了,所以给你写信,想要得到你的原谅?”
阮轻面无表情,拇指和食指掐住灯芯,整间屋了陷入黑暗。
他适应了一会,借助双双身上的幽光,上了床,蒙上被了开始睡觉。
“这好像就是阿晋之前说的,被老阁主
“救命……”阮轻蒙着被了,绝望道,“能不能让我安安静静睡个觉?”
“好吧,”双双说,“万一宋长老真的有悔意呢?”
“毕竟你才是他女儿。”
阮轻:“......”
他何尝不希望呢?
宋如意的信,让他如死灰般的心,重新生出了一丝希望。
他已经和星照门断绝关系了,但他也不想看到星照门的人好过。
想让他们后悔,想让他们为自已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宋如意会写忏悔信吗?
不可能吧……阮轻懊恼地想,他就不该生出这个念头!
他就不该对陆家的人有所期望!
双双一句话,阮轻彻底睡不着了。
半个时辰过去,他起身掀开被了,赤着脚下了床,来到桌案边,借着黑莲花的幽光,对着那未拆的信封,看了片刻。
“就只看一眼。”阮轻喃喃说着,拾起桌上那封信,重新点灯,拆开信封,抖开里面的信纸。
“阿啾——”
刚点燃的油灯被喷灭,阮轻拿着信纸,忍不住地又打了好几个喷嚏:
“阿啾——阿,阿啾!”
他伸手捂着口鼻,掌心温热,竟摸到了一把血。
“雷法.二式,雷生风火。”情急之下,阮轻用招式重新点亮油灯。
黄豆大小的灯苗亮起,照着一方小小的空间,照着飞扬的粉末,照着阮轻惨白的脸,阮轻终于看清楚那叠信纸——
上面空无一字,唯有洋洋洒洒的白色粉末,在他抖开信纸的刹那,早已经钻入了他的肺腑,要的是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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