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深海恐惧（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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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下的霍兰申仿佛才是这片海域中最迷惑人心的海妖,他的耳朵和脸颊下部逐渐被银色的鳞片和腮覆盖，一双巨大的鱼尾从本该是他大腿的位置上甩了出来，巨大的水花飞腾甩到苏依的脸上。

他轻轻地拍动了水花,巨大的波浪差点掀翻小船,轻轻摆尾,刚才还在水里游刃有余的小黄毛立刻大惊失色。但是他逃走的路线已经被人封住了，他惊慌失措的眼睛中映衬出霍兰申冷酷的脸。

海水混合了鲜血，无数死人的手和海藻般的头发浮现出来,把被开膛破肚的小黄毛硬生生地拽了下去，连一声挣扎都没发出来,他彻底消失在这片海域里。

剩下的玩家见到此情此情,吓得汗毛倒立,纷纷拿起武器对着霍兰申,声音里带着绝望和惊恐：“霍兰申！没想到竟然是你，你是欺骗了大家的海妖,现在终于忍不住露出真面目了！”

霍兰申半截身子沉在水里，似乎摇了摇头,对着人群耸耸肩,很快也消失在了水下，没了踪影。

很快有人崩溃大哭起来：“怎么办，这下子我们一定死定了，竟然一开始玩家中就混进了海妖,我们一定会死的。”

奄奄一息的船长看到这一幕,也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不停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我竟然把海妖带在船上，难道真的是我害了大家？”

“可能真的是这样的,船长阁下。”大副脸色也很难看，对着霍兰申消失的方向沉声说道，“但这也不都是阁下的责任，你不过也是被人欺骗了而已。”

“不，欺骗我的根本不是海妖，而是我的贪婪。”终于，船上泪流满面抓起大副手里的枪，解决了自己绝望的一生。

最后一声枪响响起，海面上只剩下两艘船和十几个还活着的船员了。

所有人脸上都是麻木的表情，这种痛苦比身体上的痛苦更可怕，没有希望，没有未来，只有无尽的怀疑和对未来的担心。

所有人都一脸的哀莫大于心死，只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苏依。

从催眠中醒来的苏依，眼神异常的清晰坚定，她好像是想明白了。只见憔悴却依旧美丽的少女摇摇晃晃站起身，划动双手改变着小船的方向，努力向另一艘船靠近。

“苏依，别白费力气了。”彤姐疲倦地看着她，“垂死之人，挣扎还有什么意义。”

“以前，这一切对我也没有意义，生死、游戏、胜利和失败，我都不在乎，”她吃力地的划动，嘴上却说着坚定有力的话语，“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了在意的人，而且不想这一切消失，如果一个人不曾见过光明就不在乎黑暗，可惜我已经见到了那缕光，那么所有一切阻碍我的东西都会被我打败。”

身后的楚深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帮助她划动小船，像是有人在帮助一样，小船竟然很快地动了起来，靠近了另一艘逃生艇。

小船上的船员看见自己的同伴们缓缓靠近，脸上全是惊恐的表情。现如今一个船上7个人，一个船上9个人，不会有人天真到以为他们靠近就是为了叙旧的，剩下的人纷纷地拿出了武器，对准了自己曾经的伙伴。

大副迪克一脸紧张地看着苏依，他抱着船长的尸体，表情痛苦又挣扎：“苏依，你过来是想要做什么？难道你要杀了我们作为自己求生的手段吗？”

“自相残杀从来都不是胜利的方法，从来都不是。”苏依一个闪身，冲上了这艘小船，抓住了船长自尽时留下的□□，一个反手，她动作行云流水般扣动了扳机，□□对准了大副的额头，“放下你们所有人的武器，我的到来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解决这无尽的痛苦。”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船长死了，希望没了，那么多人都死了，痛苦永无止境。”剩下的船员把他们围了起来，不愿意放下武器，有些人还哭了起来。

“因为我已经找到了通道和谜题的答案。”苏依盯着身前的大副，语气肯定，“你说是吧，创造了这一切悲剧的海妖迪克？”

大副缓缓地转过头，原本淡灰色的眼珠变成了白褐色，正常的皮肤逐渐覆盖上了藤壶和牡蛎，数不清的海藻从他的衣服里钻了出来，他的双手变得像海星的触角一样，无数密密麻麻的吸盘覆盖在上面，衣服逐渐支撑不住软体动物的流动性，开始一件件的掉了下来。

这副恐怖的样子吓的大家倒吸一口凉气，顾瑶更是控制不住自己，对着海面哗哗吐了出来。

她吐出来的东西都是墨绿色混合着红白色的奇怪东西，吐着吐着，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这几天一直吃了什么，惊恐地扼住了自己的咽喉，痛苦地哀嚎起来。

“很不错，这次还是有玩家能找到我的身份的，你真走运。”那种海妖固有的、美丽动听的声音落在这样的一张脸上，分裂的违和感就足以拉断旁观者的神经，很多人受不了这种恐怖奇异的景象，只看了迪克的真身一眼，就跃跃欲试的想要跳进海里。

不得已，苏依只能对着天空开了一枪，这才唤醒了大家被迷惑的神志：“听我说，堵住耳朵，i别听他的声音就不会被迷惑。”

叮。手镯上显示任务的进度50%。

“怪我，没有早一点联想到你身上，还是刚才霍兰申的变身提醒了我，任何时候都不可以轻信那些看起来最值得被信任的人。”苏依神色冷峻，“船长的日记本里就写了提示，这片海域是还要聚集地，他明知道这里有危险，还是不顾一切的来了，少不了你在旁边煽风点火，最关键的是，船长失去了自己该有的记忆。”

“没错，看来你已经大概猜出了事情的真相。真不错啊，可惜却要被困在丰都城里沉沦，其实你不如留在这个世界里，如果你留在这里像我一样，可能很快就会积累足够的力量实现愿望。”海妖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脸上那写蠕虫般的粗壮神经在不断地蠕动，挑战人的心理承受极限。

尽管如此，苏依还是没有移开目光，输人不输阵，身后还跟着小瘸子，她不想显得自己好像很害怕似的，她要把真相一点点揭露出来。

“船长会失去记忆，是因为他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死了。”苏依想起了船上留下的线索，“那艘捕鲸船实在太沉久了，上面的每一样东西都残破不堪，刚出海的船是不会这样的。当岸边的水手们已经开始讨论石油的时候，我就意识到这艘船很可能是迷失在海面上的幽灵船。船长和船员们都已经死去了多年，但是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在为着自己心中的贪念在船毁人亡的灾难中不断轮回，而你只要抹掉他们的记忆，陪着大家一次又一次重来，就可以收获数不清的怨念和恐惧，那就是你的力量源泉。”

“啊，没错。”迪克微笑着回答，“尤其当月光降临的时候，我的诅咒会出现一瞬间的失效，他们就会变成一具具舞动着的骷髅，那个时候我本来已经把你骗到海里了，用你最害怕的画面来蛊惑你，那片海域全是剧毒的水母，可是我没想到你还能活着回来，简直该死。我想不明白是为什么，难不成你是游戏的bug吗？你不应该毫发无伤的继续活着!”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苏依看着身后的楚深，“因为那天晚上，两个男人救了我。第一个人从剧毒的水母群里把我拉了出来，为此他不惜献上了自己的生命。第二个男人身上觉醒了足够的人鱼基因，他给我喂了他的血，解开了我中的所有毒性。”

苏依全都想起来了，拉自己出水母群的是楚深，他被水母蜇了很多次，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护着自己，所以不得不迎接死亡，选择了一次重生状态，因为这几天一直很虚弱，看起来非常的不健康。而给自己解毒的是号称会医术，其实总是用自己的人鱼血治病的霍兰申，所以她的嘴里会有铁锈味和干燥的粉末。

楚深这几天都很虚弱，但是还是把自己藏着的所有糖留给了她。

海妖说，楚深跳下无尽的深渊，是她心中最害怕的事情。

“哈哈哈，你们竟然还有配合，真是不容易，这么多年，我从没见过在游戏里还能互相配合的玩家。”迪克脸上皮肤的蠕动速度愈发的加快，“我好想杀了你们，但是碍于规则，我不能对发现我身份的玩家下手。但尽管如此，找不到出路的你们还是要永远留在这里。”

“留不留下可真不是你说了算的。”海面上突然溅起无数的水花，一把金黄色的鱼叉破水而出，对准海妖的心脏直插过去。

噗嗤。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黑色脓血四溅，无数个海星形状的软体动物从迪克身上剥落下来，四散而去。它们惊恐地消失，唯恐自己被黄金鱼叉燃烧殆尽。

霍兰申从海水中露出上半截身子，淡紫色的眼睛闪着得意的光：“解决掉了一个boss，和诸位的合作真的很愉快。”

“还没有完。”在海妖破碎的瞬间，苏依始终盯着身后所有玩家脸上的表情，终于找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一幕，心里却有些难受，她重新握紧手里的枪，对准了剩下为数不多的一个玩家。

“你装到现在，大概也很辛苦吧。”苏依眼里闪过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