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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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结界以外的世界是庄严肃穆的礼堂，那么结界内就是毫无生气的坟地。

李奥推开饭馆灰黑的大门，朝里面喊道“老板在吗？没有的话，老板娘在吗？”

“在，老板娘在。”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从前台蹒跚着站了起来。

她神色木然，神色迟缓，说话吞吞吐吐，语调拖的颇长，整个人精神全无，好像被抽掉了魂一样。

不但老板娘如此，饭馆里的其他人也是如此。

李奥这样大喊大叫，换做平时，早就招来饭馆里无数人的注目和白眼了，但是如今，饭馆里的食客们仍旧安稳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似乎连抬头的功夫都没有。

“几位要些什么？”

同样灰黑的老板娘，脚拖在地上，一步一步的蹭到了冒险团众人的面前，用一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奥。

李奥纵使斗气高强，在这样的目光面前仍旧也是打了个寒颤。

“六人份的饭，有什么做什么。”

“一枚银币预付。”老板娘端着手，僵硬的放在了李奥身前。

“当然。”李奥掏出了一枚银币，放在了这只灰黑的手上。

在两人手掌接触的一瞬间，老板娘的手上传来了一阵冰冷的触感，仿佛冬天里被冻透的铁栅栏。

李奥缩回了手臂。

“用不用登记身份？”

“哦，可算了吧，那根本没什么用。”

老板娘提到这个，倒是稍稍有了些精神，但是话语中表露的意思却是让人愕然。

“呃，你是说，身份登记制度根本没用？”

“这就是一摊狗屎。”老板娘再次说起了这项神明联合确立的制度的坏话，并且没有丝毫掩饰。

这下，连恩特也懵了。

“这项条例难道不好吗？”恩特茫然的询问着伊森纳斯。

“我只知道世界上没有完美的方案，一个方案下，既然有得利者，必然也有失利者。”伊森纳斯耸耸肩。

“但是。”恩特百思不得其解。“这套方案也不至于这么差吧？”

“这可说不准，身处的位置不同，对于利益的看重点也不同。”

李奥看了看灰黑一片的饭馆大厅，所有的食客一人一张桌子，和别人保持着冰冷的距离，这也就意味着没有空的座位留给冒险团了。

“你好，挤一挤。”李奥挑了张最大的桌子，将布加提拍在了食客的面前。

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和恐吓，但是食客丝毫不觉，手上的刀叉仍旧悬在空中，牙齿以恒定的速度缓慢开合着，坚定的对付着眼前的食物。

既然食客没有表现出反对的意思，那李奥就当他是默认了。

“都坐吧，他同意我们和他拼一桌了。”

众人无语，只好厚着脸皮和李奥一起坐下了。

“这里的感觉可真糟糕，周围好像爬起了一片尸体在和我们吃饭。”小保罗小声吐槽着。

“如果是尸体的话，说不定还会舒服点。”李奥也是浑身不自在，这些食客死气沉沉，带着他也不由自主的想要消沉下去。

伊森纳斯则是盯着眼前的食客，仔细观察着他的动作。

食客插起了一块鱼肉送进了嘴里，眼尖的伊森纳斯发现这块鱼肉里，起码藏了三根鱼刺。

这是什么吃鱼方法？

伊森纳斯继续好奇的观察着这个食客。

食客对鱼刺恍若未觉，只是机械的开合着嘴巴，将这块鱼肉嚼的稀碎。

但是伊森纳斯肯定，以这个食客的咀嚼频率和力度来说，肯定不足以咬碎这三根鱼刺。

果然，一根鱼刺似乎卡在了食客喉咙之间，宛若死人一样的食客脸上第一次显露出别的神色。

只见他眼睛微微突出，嘴巴微张，手上不紧不慢的拿起了一块白面包塞进了嘴里，接着他奋力一咽，这块白面包在他喉咙上顶起了一个明显的凸起。

冒险团的其他人也发现了食客的异样，呆呆的看着这名食客的自救行为。

终于，这块凸起缓缓地滑到了食客的胸腔，吞入了肚子。

解决了这一大难题，食客又恢复了他不紧不慢的步调，机械的切下了又一块鱼肉，全然没有在死亡边缘走了一圈的觉悟。

这次李奥也看得清楚，这块鱼肉上带了四根鱼刺，要是这人还是像刚刚那种吃法，在冥土边缘再走一回都是最好的结果。

李奥赶紧抢过了食客手里的刀叉。

然而这个善意的举动，却似乎刺激到了死寂的食客，他突然做出了激烈的抵抗，眼神一片通红，嘴里发出一阵嘶吼，双手挥舞着要夺回李奥手里的刀叉。

“别伤害他！”李奥大喊一声，连忙制止了想要制服食客的同伴们。

这名食客在意的似乎只有食物本身，对于用餐工具倒是浑不在意。

李奥从刀叉上摘下了鱼肉，尝试着递给了食客。

食客一把夺回了食物，接着又安安静静的坐了回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冒险团这边发出了这么激烈的响动，其余食客依旧视若无睹，只是专心的享用自己面前的餐点。

伊森纳斯无奈之下，只好奢侈的动用了一回圣域能力，将鱼肉里的尖刺全都挑了出来。

“这家伙也不对我们表示一下感谢！”小保罗有些气愤的说道。“我们可是间接救了他一命！”

小保罗的声音大的有些刻意，似乎就是对着那名食客说的。

李奥拍了拍小保罗的肩膀“别喊了，他听不见的。”

“他是个聋子？”

“不。”李奥摇摇头，换了个说法“与其说他听不见，倒不如说他对此毫不关心，因为这和他的生存必需毫无关联。”

“看来你也发现了。”伊森纳斯站起了身，从另一桌的食客身前抢过了食物。

紧接着，这名食客也发起了疯，仿佛伊森纳斯和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一样。

伊森纳斯赶忙将食物还给了他。

“这是怎么回事？”小保罗目瞪口呆。

“很明显，他们现在只是一群除了求生，再无其他的土偶。”

李奥也跟着伊森纳斯转来转去，时不时的把手伸到某个食客的面前晃动，又或者在他们的背上狠狠拍几下。

但是这些人，对于这样恶意的骚扰仍旧浑不在意。

伊森纳斯没有李奥那么无聊，此时已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一个人想要生存下去，最重要的是什么？”

他单手支着下巴，好整以暇的问道。

“足够强大的力量？”小保罗琢磨着。他过去的经历让他得出了这一答案。

伊森纳斯摇摇头，说“你现在已经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了，你要用这些力量来干什么？”

“打倒那些破坏我的家园的人吧。”

不开窍啊。

伊森纳斯无语的看着小保罗，他只是尝试着给出小保罗一点提示，但是这孩子怎么推一步走一步？

“我想，你的家园能够给你提供充足的食物吧？村庄里人们的劳动也是为了食物。”

伊森纳斯没有再给小保罗自由发挥的空间，直接将话题带入了正轨。

“啊，对！”小保罗这才反应过来了伊森纳斯想要说什么。

“信仰，是一种建立在喜好上的精神立场。当一个人所有的信仰都被剥夺，也就意味着他再也没有喜好，剩下的只有生物的本能。”

“人类世界的规则框定了他们生活的基本规律，劳动，金钱，食物。也就是说，在光明神系与四只巨龙的作站结束之前，这些人都将重复着这些工作，好像一架奔行不止的马车。“

“这样麻木的人生，说得直白点，连动物都不如。”

恩特心头一突，又看向了这些食客。

当褪去了信徒的身份后，他们的世界居然如此空洞无趣？

“…真是没想到啊，诸神对信徒的掌控居然到了如此地步。不过，这样的信徒恐怕才是诸神们最想要的东西吧？任劳任怨，不知疲惫，永不停歇，永不出意外的工作着，建设着他的教区。”李奥感概道。

“我也没想到，在信徒和诸神相互依赖的温情面纱下，居然藏着这样无情的奴役关系，这恐怕也是诸神不愿外人进入的原因”伊森纳斯瞥了恩特一眼。

这对恩特来说，可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小保罗纳闷道“诸神和信徒的关系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不是说信徒才是诸神存续的根本吗？”

“问得好。”伊森纳斯打了个响指。“这个问题可能相当复杂，但是我能肯定，一百年前出走建立自由国度的那批贵族，一定知道这一事实，说不定他们的手里还握有真相。”

“吃了就走吧。”恩特打断了众人的分析会，看得出来，他心情不是很好。

众人连忙收声。

伊森纳斯心里叹了口气。

这样的信仰关系，真的正常吗？

“信徒和诸神之间不该是这样的！”

李奥重重地放下了碗，不经意间说出了伊森纳斯的心声。

“如果有可能，我要亲手打破这种畸形又变态的关系！”

伊森纳斯有些出神的看着李奥，神王威尔勒尔登临神位的景象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在这一刻，李奥和威尔勒尔的身影居然有了微妙的重合。

难道，这真是李奥的天命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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