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道路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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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怎么办？恩特？”小保罗感到有些茫然。

跟着冒险团一路走来，他一直以为光明之神是一个披着正义外衣的邪恶之神，可是万万没想到，当光明神系中四百年来的秘密被依次揭开，光明之神摇身一变，居然变成了一个默默守护着世界安危的伟大神明。

不但如此，他还想完成神王威尔勒尔四百年前未竟之事，甚至成功已经唾手可得了。

出手相助，那是解决了人类乃至四百年来的生死存亡问题，但是小保罗这一年来世界观刚刚经历过打破与重塑，此时再次遭此重锤，顿时感到茫然无措。

恩特推开了一边的碎石站起了身来。

对于小保罗的心情，他完全称得上是感同身受。

当年在暗影追剿队时，虽然恩特并不赞同暗影追剿队残酷的手段，但是也不反对以牙还牙的对等报复，心里甚至还略略有些偏向光明教会，认为在如此残酷严峻的环境下，教会也是迫不得已，想要贯彻教会的信念，些许牺牲也是必要的。

直到后来，他真正接触到了暗影追剿队所作之事，他才明白过来，作恶就是作恶，在双方都使用了突破自己道德的手段之后，只有用更加卑鄙才能战胜卑鄙，用更加邪恶才能战胜邪恶。

如此循环，通向的只有地狱与深渊。

恩特扶住了小保罗的两只肩膀，试图摆正他的良心。

“看着我。”恩特摇了摇小保罗，让他的眼睛对准了自己的眼睛。

小保罗一阵恍惚，上一次他和恩特进行这样的对话，似乎还是在他第一次碰见恩特的时候。

“想想你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想想自由国度和信仰国度边界的战场上，山谷里避难的村民，你还有印象吗？迭戈神父教给孩子们的歌谣我到现在还记在耳边。而这只是教会挑起的战争中，平民所受苦难的一个缩影。”

“还有稻荷镇，苛刻的赋税让一家幸苦劳作的农民连生存都要感恩于剥削他们的神明，难道你也忘了吗？”

“有了一个正义的目标，难道就能不择手段吗？”

恩特的眼神真诚而热切，直勾勾的似乎想要吊起小保罗心中的良知。

“…你说得对，恩特。”小保罗捏了捏自己的拳头。

他明明有了更强大的力量，怎么反而在这些最基本的原则问题上乱了心思？

“我们该怎么做？”

从该怎么办到该怎么做，这是一个巨大的转变，前者是方向问题，后者是方法问题。

恩特咧嘴一笑，拍了拍小保罗的肩膀“长高了不少啊，已经像个大人了。”

“如果你感到力量不足，那就要寻求伙伴的帮助了。”恩特指了指天空。“现在唯一有可能帮上我们忙的，只有李奥的父亲，腓特烈大公。我想我们手里的情报对他们来说一定至关重…”

“叮！”

“嗵！”

恩特话音未落，却是不知从哪飞来的攻击，直扑恩特的面门。

“…只要我们能解决眼前这个小小的麻烦。”

恩特举着盾牌，看向了攻击飞来的地方。

他的内心略有忐忑，刚刚那道攻击的力量性质让他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是偏偏这个带给他熟悉之感的人，应当已经死了才对。

盾牌一点点的挪开，偷袭者的全貌终于展现在了恩特的面前。

“是你！布兰德维逊！”恩特惊叫一声。“你这是，堕落了？”

布兰德维逊身上黑光阵阵，一双黑色的羽翼遮住了他的身影。

自从被巨龙冒险团联手击败后，布兰德维逊显得更加沉默寡言了。当得了腓特烈大公的指点后，他毫不犹豫的飞向了圣城，并且在这里默默等候着。

他自知自身力量性质特殊，出现在战场上反倒是麻烦，索性便默默蹲守在了光明之神的身边，期待着能为自己终身侍奉的神明贡献出微薄之力。

恩特和布兰德维逊相识数十年，两人只不过眼神一个交汇，恩特便明白了布兰德维逊心中所想。

“你这又是何必？”恩特长叹道。

“但为心之故。”

布兰德维逊虽然此时一身神力斗气被黑暗力量所替代，黑暗的低语无时无刻在引诱着他的本能，但是自堕落以来，他仍然坚守着自己心中的条例，从未做出一件违背教义之事。

背负黑暗以寻求光明。

对自身道路的践行，更让他坚定了追随光明之神所走道路的决心。

即使亲眼所见自己所作所为的俄国，纵使被光明神系所抛弃，仍旧不改自己的信念，此乃愚忠。

“你知道光明之神想要做什么吗？”

“当然。”

“你就如此自信，坎诺能做成这事儿？”

“如果他做不成，那就没人能做得成了。”

恩特摇摇头，说道“信仰蒙蔽了你的双眼，让你看不到其他。”

“如果世界都不存在了，其他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所谓其他，不是为了世界而存在，而是为了‘自己’而存在。你们的计划之下，都是世界的累累白骨，而计划之上，只是一层光鲜亮丽的毛皮。你们所谓的拯救世界，不过是将世界推上了另一条死亡之路。”

“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是会死的。”布兰德维逊辩驳道。

“既然都要死，那么为什么你们现在不能立马去死？”

布兰德维逊仍想反驳，却赫然发现，自己所坚守的那套体系和理论，居然陷入了奇怪的循环之中。

只要自己奉行所谓的贯彻黑暗，以护佑光明之路，就会指向“为什么不现在就去死”的问题。

在这个问题之下，自己所有的目的都显得违心又苍白无力。

布兰德维逊虽然愚忠，但并不是没有脑子，此时这个可笑的论证，宛如一把利剑，刺破了他终日所持的真理之书。

“诡辩！都是诡辩！”

布兰德维逊突然狂怒了起来，手中长剑倒持，反手削向了恩特。

恩特从背上抽出了重剑，重重一挥，将布兰德维逊砍出老远。

“走！小保罗，走！去找李奥他们，将这里的情报都告诉他们！”

“那你…”

“我来拦住布兰德维逊。”

恩特丢下了盾牌，认真的看向了空中。

布兰德维逊被恩特的一股巨力拍出，在空中旋了几个圈，这才由着风和暗影托住了自己的身体，倒悬在空中来回飘荡。

恩特犀利的反击，让布兰德维逊陷入了更加巨大的迷茫之中。

仓促的一击，反而将怒气更甚一筹的他打飞老远，这证明了恩特的力量是远超他的。

但是，为什么？

如果有无法战胜的敌人，那就使用更加卑劣的手段；如果有无法比拟的力量，那就向黑暗去要，这是数十年来布兰德维逊所坚信的手段。而这种手段，也让他在这几十年中无往不利，他的名声甚至被传奇们所知晓，并将他视为数年来最有可能踏入传奇的人。

但是，究竟为什么？

布兰德维逊第二次发出了疑问。

自己明明已经彻底投身了黑暗，明明已经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为什么和恩特的距离反而越拉越大？难道，自己这辈子都没法超越恩特？

又或者。

布兰德维逊心中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自己这么多年来所坚持的，都是错的？

布兰德维逊的双眼再次聚焦，将倒悬的世界放入了自己的眼中。

倒转过来的世界，似乎也很不错。布兰德维逊默默想到。

但是，不管怎样，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后退的结果比前进更加可怕，如果放任根源祖龙在圣城的压制下成长，或许连正版的“全知全能”计划也无法终结他。也就是说，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布兰德维逊身后漆黑的羽翼轻轻扇动，将他倒转了过来。

“恩特。”

布兰德维逊说话之时，黑色的巨龙再次冲破了地表一截，从高空中远远望去，已经能看出来根源祖龙本体的庞大形状了。

“或许这个世界上没有完全的正确，但是同样的，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完全的错误。”

恩特将重剑拄在地上，消除着晃动的地面对平衡带来的影响。

“这是神王所遗留的名言吗。”

布兰德维逊默默点头。

“我现在虽然仍然走在坎诺所留的道路上，但是我的内心已经有了动摇。”

“我不知道新的道路在哪里，我只知道我已经没有了退路。”

恩特听出了布兰德维逊的迷茫，也听出了他的决心。现在推动布兰德维逊前进的，只不过是一种思维的惯性。

“什么时候回头都不算晚。”

布兰德维逊依旧摇头。

坎诺从根源祖龙那里汲取黑暗力量来加固圣城，布兰德维逊作为信徒，从坎诺那里借用力量来完成神谕，三者若有若无的联系让他隐约察觉了这一计划的缺憾，如果这时停止，根源祖龙立马就会将光明神系吞噬一空，从而获得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

“来吧，恩特，即使你认为我是邪道也好，愚忠也罢，现在我只能站在你们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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