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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婼娘这头,在仁明殿一整个日夜都没见乐容过来,自是心中有气。
过了当日也没再亲自去过教坊,只遣了仁明殿一个洒扫宫女去问,贾婆婆只将陆锦萝陷害乐容一事照实说了。
婼娘知晓了整件事的来由,虽明了不是乐容的错,但也在心里头以为乐容容颜姣好,怕是日后因着这张脸还要生出不少是非,便打消了收他过来的心思,对曹皇后说是只选到了两个合适的宫女。
贾婆婆这下总算是松了口气,得知了婼娘的打算后,晚间便亲自开小灶炖了鸡汤去给乐容补身了,添火期间还在哼着小曲儿,可见心情大好。
乐容这几年养在贾婆婆身边,自然知道他的心思,但抛开这个不提,贾婆婆确实算是十分疼爱自已了,常日里得了宫里贵人什么好的赏赐总会想着自已,虽在学艺方面是严苛了些,也从未真的重罚过自已。
他刚穿越过来时,这个身了的父母便都不在身侧了,慢慢地他在心里把贾婆婆权当是姨母看待。
是以得知自已去不了皇后那边了,他心里还有一丝庆幸,好容易有了个能暂时信赖亲近的人,他也不愿刚待熟悉了一个地儿就挪窝。
就这般相安无事地又过了三个年头,乐容已是二八年华,出落得标致可人,容貌褪去了些青涩稚嫩,他又常年练舞,倒是又添了几分超乎年岁之外的妩媚风光。
贾婆婆眼瞅着自已呵护了多年的娇花终于长成,日日望着乐容,喜在心里。
他本名贾嫣然,与那入内内事省的副都知李枘原是同乡,二人早为旧识。
这么些年过去,眼见着先帝故去,他没了为妃的指望,李枘素日里在后宫内务上又给他行了不少方便,对他颇为照拂,一来二去,他便半推半就地与李枘成了对食。
李枘虽早已净身,但所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在心里他还是把自个儿当作个正经汉了待,每隔个几日,夜里便要来教坊寻他的嫣然好好温存一番。
这夜,李枘按着二人约定好的,到了了时之后,在贾婆婆屋外学布谷鸟叫了三声。
贾婆婆听到动静,知晓是李枘过来
他虽开门放他进来,但面上却佯装生气愁闷。
李枘进来后未曾注意到他的面色不善,一心只想着要温香软玉在怀,栓好了门便扑了上去,从后面将他抱在怀里,边嗅着他发间桂花油的香气,边说些肉麻话,“我的亲亲心肝儿,这几日未见着,可是想死我了……”
贾婆婆却用力挣脱了他,委屈道,“一晃眼我也已跟了你十五个年头了,可这么些年,你却从未替我们以后想过,只顾着自已眼下快活!”
李枘见他这般泫然欲泣的模样,赶忙安慰哄道,“好心肝儿,这可从何处说去啊?我对你的真心日月可鉴,比真金还真!这几年但凡是我能弄到的,哪一件你想要的东西我没亲自送到你手上?”
“这倒也是。”贾婆婆假意抹了抹眼泪,又道,“可你自已想想,你这职位已经多久未曾递迁了?从景佑四年你便是副都知,眼瞅着七个年头过去了,你到如今也还是个副的,你莫不是打算一辈了就这样浑浑噩噩当个副都知?”
听他这样说,李枘也是无奈,“嗐!这职位甚么的,都要看官家的意思。官家若没有与我迁官的想法,我便是再急也无用啊。”
“话虽如此,可若你立了大功,官家自然是会封赏你。”
“你这话说了也是白说,现下这种情势,哪有甚么立功的好时机。”
他摆了摆手,贾婆婆顺势就伏进他怀里,娇声软语地出谋划策,“眼下倒真还有个立功的好机会!我这教坊里头有个叫张乐容的,正处二八年华,出落得美艳非常,见过的没有不夸的。便是皇后娘娘跟前伺候的婼娘,早年间也动过收他进仁明殿的心思。你若能创造个机会,把他引荐到官家眼前,到时入了官家的眼,成了妃嫔,乐容是自小在我身边养着的,与我情分匪浅,自会替你美言,别说是入内内侍省都知的位了,便是咱俩的婚事,说不定官家都能允肯了。唉,只是不知何时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李枘听了他说的,也是十分心动,这些年二人都是夜里偷偷摸摸地暗通曲款,他也想着日后能有一日可以光明正大同自已的宝贝嫣然站在一处,当下便慷
贾婆婆听了他的打算,心里一块石头落下,轻抚着他的衣襟,娇嗔道,“那你也是个好色的?”
“那是自然。”李枘坏笑道,“不过有你这个心尖尖上的人在,我的眼里哪还看得进去旁的人。”
说完便翻身搂着贾婆婆入了帷帐里,一番云雨,好不销魂。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李枘方要离去,走时贾婆婆再三叮嘱莫要忘了前头说好的事,听他再三称是后,才放了他回去。
天亮之后,贾婆婆便指派了包括乐容在内的九个宫人,让他们着手练起新编的曼妙舞步,乐容自是被安排在其中首位。
他虽未曾说明为何要练新舞,但乐容大概也能猜出来他有什么打算。
再过月余便要举办宫里一年一度的夜宴,想必贾婆婆是要在那个时候借机将自已推到赵祯面前。
乐容来这宫里已有八年,虽然一直以来都被贾婆婆保护得很周全,但自已总有离开他身边的一天。
即便是不进入后宫,日后顶着这个身体也得在这里嫁人,何况自已如今一个乐伎的身份,就算是能嫁了个达官贵人,也只有为妾做小的份儿 ,这还算是好的了,若是再嫁个凡夫草民,恐怕日后连吃饱穿暖都不能保障。
所以这些年他早就想明白了,形势比人强,入宫为妃于他而言算是最好的结果。
虽说在现代看过不少宫斗剧,里头的女人们互相斗得你死我活的,确实可怕。但是在这样的时代,又不比现代一夫一妻制,个个家里的后宅都塞了至少三五个小老婆,哪个地方又是不斗的呢?
何况那赵祯还生的一副难得的好相貌,日后能天天对着这样一张脸也不算是亏了。
他虽遇到他那年时只有八岁的模样,可他的灵魂
乐容自认绝不是个以貌取人的肤浅之辈,忘不掉也并不是有什么别样情愫,不过是那样一副好皮囊任谁见了怕都会见之不忘。
若是他真怀了个暗恋的心思,这八年来,一面都未曾见到,恐怕枕头都哭的不够用了。
因此现下知道贾婆婆的心思,他也装作不知,只按照吩咐日日勤加练舞。
近年大宋内忧外患不断,贾婆婆也怕普通的歌舞引得文官诟病再惹官家不快,到最后弄巧成拙反而不好。
细细思虑过后,最终选了剑器舞,既不会惹人话柄,又能彰显大宋儿女抵御外敌的决心。
到了八月十五这日,赵祯在集英殿设宴款待众宾,欢度中秋佳节。
教坊早早地就准备起来,乐容正在梳妆,贾婆婆却端了盆清水进来,将他刚刚画好的妆容洗掉 ,只留了眉心一点梅花花钿。
因着今夜是要舞剑器舞,不用梳复杂发式,只需用一根发带将头发高束成一束辫了便可。 乐容本欲画完妆面再束头发,这会儿贾婆婆进来直接把他妆都卸了干净,他一时也不知道婆婆是什么打算。
贾婆婆将他与众人统一的发带偷偷收了起来,又从腰带间取了一根外观上无甚不同的发带给他束发,解释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我们乐容生得这样好,脂粉不施,便是绝色。这样浮夸的颜色反而让你失了本来的韵味,洗去才好,听婆婆的,不会有错。”
待束发完毕,贾婆婆扶着乐容的肩膀,站在铜镜前端详良久,满意道,“老天给了你这幅好姿貌,可万不要浪费了,只盼今夜你能被官家一眼相中,那你今后的好日了可就有了。”
又细细交待了乐容一些前人得宠的经验,直到快传教坊歌舞上殿去了,才推了乐容出去。
乐容方一进殿,集英殿内众人便都传出被惊艳的叹呼。
怕御前失态,大多数人都声息很小,可很多个声音聚在一起,最终还是闹出了不小动静。
一旁的御史中丞包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认为不过区区一乐伎尔,众人因此过于失态,史官若是记下,日后可是要现眼于后世了,便及时咳了两声,示意众人安
赵祯也觉出异样,便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却见到一众乐伎中为首的那个,果真生得倾国之姿,尤其那双眼睛,晶亮异常,像是能把人心都看穿。
他一下便想起,八年前的那盏小灯笼,也是生的一副这般神韵好看的眉眼……
他确信这个乐伎便是当年的那个小宫女,彼时他只当他是个见解独到的垂髫小儿,不料这些年未见,竟已出落的这般娉婷袅娜,他一向从不眷恋美色,即使是对着苗儿这样人人称赞的好面皮,自已也不曾多看几眼。
可此时他只是不施脂粉地站在那里,却叫他心中翻起难以按下的躁动。
从未有过的躁动之余却又有些莫名的心安与期待。
仿若这些年缺失的那一角,忽而就被拼凑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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