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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径路刀?这名字怎么听得有点怪、有点那个…”

    还能有什么,别扭呗,这发音就觉得怪,不像华夏刀名。

    问话的是关兴权,他听得出农馆长这说的是某种刀“品种”的名字,并不是单指特定的某一柄刀。

    作为一名华夏人,还是略懂古代历史、玩古董文物的主,关老大对华夏历史上出现过的一些刀具品种还是有所知的,比如汉代的环首刀,唐代的横刀、陌刀,宋朝时的朴刀,还有明清时期流行的雁翎刀等等。

    但这径路刀他还真没听说过,农馆长是自己人,说出心中的疑问不丢人,如果换成是其他人,这关兴权就算心中疑问再重,那他也不会问出口。

    这边农博升一听,对关老大道:“哦,这是个汉语词语,意思是神刀。不过这刀名一般只针对匈奴人的宝刀,早期的匈奴人称匕首为‘径路’,奉为兵神。

    《汉书-匈奴传下》里头有记载:‘昌、猛与单于及大臣俱登匈奴诺水东山,刑白马。单于以径路刀、金留犂挠酒,以老上单于所破月氏王头为饮器者共饮血盟。’

    意思是单于用随身宝刀‘径路’、吃饭的匕首‘留犂’搅酒作血盟之饮,这是种当初汉朝与匈奴间订盟的仪式。

    不过那个喝酒的东西有点恶心,月氏王头盖骨做的大酒杯,和后来的蒙古人一个德行,也不知道是结盟还是警告”

    得,农博升也记得杨琏真迦那个变态、神经病挖南宋皇陵,将理宗赵昀脑袋砍下来做成了酒器这事。

    他更知道那件代表着几代汉人屈辱的酒器后来被放在元朝宫廷,忽必烈还常用那件用汉人皇帝头盖骨做成的大酒碗。

    直到后来朱元璋灭了元朝、恢复汉家河山时,也夺回了那个酒碗。

    据说朱元璋还拿着酒碗说了句:“朕今天为你报仇了!”

    洪武元年四月,朱元璋将宋理宗的头盖骨按照君王礼下葬于金陵聚宝山,洗雪宋朝以来的百年之耻!

    农博升说得有点起性,谁让这会大家就站在蒙古高原上呢,说着说着就说得有点远了——学者、文人,说好听的也是有风骨的,大白话就是:那也是有倔脾气的!

    不过没说到几条街之外去,骂完了蒙古人,农博升又道:“唐初史学家颜师古也引用过东汉学者应劭道话,说:径路,匈奴宝刀也。

    其实‘径路刀’更多的时候不单单指匈奴单于的随身宝刀,也不是单指匕首,更多的时候是泛指匈人手中的宝刀。”

    刚才他是戴着老花眼镜在看,这会再次用手指弹了弹刀身,声音悦耳,又从兜里掏出个放大镜仔细看。

    “这刀虽不是匈奴单于才能拥有的宝物,但也绝对不会多,非高级别的勇士不得拥有,那会就非常稀少、昂贵,百分百的径路刀!

    还好当初多不了,就这质量,当时我们军队使用的普通环首刀可拼不过它!”

    他的话让张楠想到21世纪初的一部电视剧《汉武大帝》,其中有一段是汉武帝发现汉朝军队的刀不如匈奴的刀——汉朝的宝刀与匈奴的宝刀做火拼实验,结果汉朝的宝刀断成了两截!

    有点夸张的影视剧描写,这西汉汉家宝刀又不是黄瓜或者脆性极高的生铁条子,有韧性在,就算对砍成了锯条都不容易断。

    好吧,别管导演怎么考虑的,反正接下去的剧情说是汉武帝了解到匈奴是在西域找到了一种精钢,大大的改善了匈奴的宝刀性能,可以做到削铁如泥。

    然后嘛,雄心勃勃的刘彻同学就派张骞去了西域。

    得,电视剧里张骞出使西域其中一个重要任务说是为了获得更先进炼钢技术,当初全世界拥有最先进炼钢技术的国家上西域去找更先进的技术……

    不管这段影视剧描写对不对,张楠倒是记住了径路刀这个说法,至于西汉宝刀不如匈奴宝刀的原因倒不用自个解释给关兴权听,这有个农博升在呢。

    既然汉朝炼钢技术世界第一,那为什么会出现汉刀不如匈奴刀的情况?

    农博升很自然就说到了当初钢铁质量的问题,道:“我们汉朝普通士兵使用的环首刀质量有段时间比不上匈奴人的宝刀,倒不是说匈奴或者西域地区的冶炼技术比我们高,那时候这帮蛮夷和我们比就是在土法炼铁。

    不过就是西域那边有人拿到了合适的铁矿,还弄出个土办法炼制高碳钢的办法。”

    说着指了下边上的墓葬区,“别说汉武帝那会,就算再晚个一百来年,这匈奴人都还有不少在用青铜兵器。

    这帮野蛮人能有什么炼钢技术,连锻造技术也烂,都可以说我们是用自家炼制的环首刀砍赢了匈奴人。

    从以前出土的不少匈奴刀剑的形制酷似汉式的情形来看,不仅匈奴人的铁器文化受到汉族文化的影响,估计当时匈奴控制地区内的铁匠大多也是来自中原地区的汉族匠人,被匈奴人劫掠去的。

    要是匈奴人手都有这样档次的径路刀,战争估计还得打个几百年都不一定——这样宝刀匈奴人也很少,甚至是极少!

    钢材获得不已,那会西域地区的钢铁来源多半是波斯和古印度地区,我们那时候虽然有非常先进的炼铁技术,已经能制造纯铁,这在其他国家都做不到。

    但是那会华夏中原地区还没有炼制高碳钢的技术,一般就是用铸铁和熟铁混合炼制中碳钢,在少数几件武器强度的比拼上还真不如匈奴人的宝刀。

    匈奴人宝刀用的钢材不是他们自产,靠的是极少量的西域产精钢。

    从公元前6至5世纪开始,古印度西北角的海得拉巴地区,对了,那边现在属于巴基斯坦。

    当时海得拉巴的冶炼工人将多道工序精选后磨成粉末状的黑锰矿、竹炭和一些植物叶子密封在一个陶炉里燃烧加热,内部矿粉熔化后渣滓形成一团金属。

    然后将这团金属反复熔化、冷却四五次,最后炼成金属块,这就成了乌兹钢。

    我们华夏黑锰矿好像不多,所以好像一直以来都没这种土办法炼钢技术出现,还好咱们古代的炼钢技术先进,用能大批量生产的实用中碳钢淹死了只能少量获得乌兹钢的匈奴人。

    咱们普通钢好打赢战争这话虽然有点片面,还要加上综合国力和人力、人心这些问题,不过还是有点像当初苏联的坦克集群先淹死了希特勒,后来这几十年还压得北约和我们压力山大差不多的道理。”

    说着农博升将宝刀的刀面侧过来,又道:“你们看这刀面上的花纹,就像夜空中的繁星,这种效果是因为这些花纹根本就是两种性质不同的材料。

    亮的这些叫雪明炭铁,硬度比玻璃还大!

    暗的地方的这些结构是奥氏体和波氏体,叫波来铁,韧性非常大。

    在韧性极高的波来铁里均匀散布比玻璃还硬的雪明炭铁,乌兹钢的刀锋能磨得非常锋利、不易缺刃,刀身还不容易折断。

    还好乌兹钢制造费时费力,一块铁饼就得炼上两三个月,烧结的铁饼成功率又很低,不然当初的匈奴人要是能得到大批乌兹钢就麻烦了!

    对了阿楠,乌兹钢很不容易生锈的,这刀没烂透大概这也是原因之一。

    不过好像这地球上就没出土过2000年前的乌兹钢刀,你这运气爆棚了!”

    “匈奴人这边也没出土过?”

    张楠了解乌兹钢刀,因为之前他就有收藏,虽然没20个世纪前的货色,但也都是古董:17世纪乌兹钢就不再出产,因为产地的铁矿挖绝了,仿制的那些只能算是“乌兹钢型高碳钢”。

    匈奴人喜欢厚葬,随身刀剑会陪葬,要是连古印度同波斯地区都没有出土2000年前的乌兹钢刀,那古代匈奴统治区也没有?

    农博升点点头,道:“没有,乌兹钢宝贵,我猜测匈奴贵族获得这种精钢之后,一般情况下不会整体只用乌兹钢,应该是在锻造时添加进一部分,那就不正宗了,这刀的特性也会改变,烂上两千年也就不是个刀了。

    这只是一点,更重要的匈奴贵族墓葬经过正规发掘的只有两个地方。

    苏联人在20年代发掘了诺音乌拉大墓,位置在蒙古靠近俄罗斯边界,很靠北,那边是有铁质刀剑出土,但不是乌兹钢,我差不多40年前见过,都烂得不成样子了。

    还有就是70年代在我们的内-蒙偶然发现过几座匈奴贵族墓,我也去参观过发掘出来的文物,不过那几座大墓都是等同中原战国时期,出土的金属器物基本上是青铜和黄金制品,铁器都几乎不见,同样没乌兹钢,或许那时候匈奴人还得不到这种西域钢材。”

    说着馆长同志又抬头扫视了一眼附近的荒原,“现代考古就这么些年,这一大片匈奴曾经统治过的地区不是草原就是荒漠,要么就是高山、森林,无人区都能占了一大半,早期的匈奴墓葬还不封不树,想找也找不到。

    苏联人发掘的那片在动北边大几百公里之外,我们这会在的这一大片是无人区,不用说几百年前,就算是二三十年前的牧民偶尔放牧会经过这边,看到了地表上的这些石头,谁会在意?

    干我们这一行的会在意,放牧的牧民不会去关心,甚至不会意识到这里是墓葬,也没什么发现异常情况就汇报的那种意识。

    其实不仅缺意识,这汇个报都得赶个上百公里,除了坐办公室的闲人外谁有那个功夫!

    就算万一有牧民意识到挖这种石头堆可能是发财的机会,单凭几个人的人力想发这财、还要放牧生活的状态下,得空的时候赶个百多公里来挖?

    这困难大得普通人根本没法承受。

    牧民,不是农耕民族,找点合用的挖掘可能都得再跑个几百公里去买。就算找到了,再骑个几百公里的马回来挖。

    然后挖它个几天后发现累死牛了都没挖出个所以然来,百分百会歇菜,倒是古代匈奴之后统治这里的游牧民族的人可能会挖一挖这些石头堆。

    这一大片匈奴人统治过的地区,除了我们和苏联人,其他人根本是想研究都没条件研究。

    再说了,匈奴活动核心区还在如今的蒙古国,他们这边的什么科学院、文化部门

    呵呵!

    经过前段时间这次联合考察我算是看清了,前边几十年这些蒙古人对土地上到底有什么基本属于一无所知,甚至就是根本就没去关心过,这卫星过当的!

    别说一两千年前的历史和一大堆古城不知道,甚至连他们自己最近弄出来的清代地图都是谬误连篇。

    有些都能让人发笑,不知道是自大还是无知,我在他们博物馆里看到的地图上,这喀尔喀汗国的东部边境居然往东过了我们的长安。

    蒙古国的考古,说好听的是刚刚起步,实话就是这帮放羊赶牛的脑子海内完全开化,思维还停留在铁木真时代!

    蒙古考古几乎是空白,至于我们和苏联人那两次发掘匈奴大墓之后,我看就我们这次还有机会找一找,就不知道下边还有没有这种乌兹钢刀。”

    说着将刀还给张楠,这接过之后,张楠道:“我打算把刀先带回美国去,找个好的刀具作坊把它重新打磨装配一下,那边也有人玩乌兹钢的,你看怎么样?”

    农博升笑了下,“都让你整成这样了,打磨打磨抛抛光也好。

    不过阿楠,千万最后别整成波斯刀装或就行。

    我看这样,这刀内弧度极小,几乎就是直的。

    我让朋友给你弄几张考古发现的汉环首刀刀装绘制图和照片,刀身尽可能保持原有状态,你就照着标准的环首刀外刀装让人加工就行。”

    张楠一听,道:“这好,反正给匈奴刀剑基本上就是汉式,这锻造工匠也是汉人,就给弄个环首刀外刀装。”

    刀用白布包起来让人收好,这时候张楠才有心思去看个把小时前同一座陪葬墓里出土的几样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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