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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和大长公主的意,单纯干净的没有一丝尘垢,永远是个快乐的孩子,给她过于安静的生活带来一丝生趣,对他也就多了几分另眼相待。

“你大哥要成亲了?是哪户人家的姑娘?”

皇上好奇地询问,他一开口,打断了低下偷偷摸摸的嘲笑声。

井甘将心头的不悦压下去,回答道,“是家母闺中密友的女儿,家中亲人逝世后一直跟着我们家生活,如同亲姐姐一般的人。”

皇上倒是没料到,新娘居然是个这样的出生。

井甘家以前是农民,她娘的闺中密友自然也是普通百姓,这种人家的遗孤做井家日后的大少奶奶。

这井家的人还真是不同寻常。

该说他们重情重义,还是特立独行?

或许两者都有吧。

“就是那个叫香巧的姑娘?”

大长公主对井家有哪些人知道的倒挺清楚。

井甘点了下头,“正是香巧姐姐。”

大长公主也点头,表示了对香巧的满意。

那姑娘她之前倒见过,是个老实本份,一看就是实实在在过日子的人,比那些千金小姐会照顾人,和井和也算青梅竹马,倒是挺相配。

“成亲时莫忘了给我递喜帖,我还要给井和送贺礼,给新娘添妆。”

大长公主郑重表示到时会去喝喜酒,这番态度便是向所有人表明对井和的庇护和喜爱,也算间接的警告别人。

井和不仅是井甘的大哥,也是大长公主袒护的晚辈,想嘲笑他、欺负他的人,都先掂量掂量好了,看自己成不能承担后果。

果然,大长公主这番偏袒至极的话一出口,那些隐约的嘲笑声瞬间就消失地干干净净。

宴席上的气氛有些凝滞,厅中的歌舞乐声顿时变得尤为突兀,却无人有心去欣赏。

这时皇上左手另一侧响起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吗,娴贵妃玩笑地道,“大长公主又是给送贺礼,又是给新娘添妆,您到时到底是以夫家的客人还是娘家的客人去啊?”

娴贵妃这番玩笑打破了紧绷的气氛,皇后是嘴笨的人,但有了娴贵妃这个开头,也跟着附和了两句。

“姑姑真心疼爱井大公子,不管以哪一方的客人身份去,都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气氛彻底缓和过来,众人终于能长长舒一口气,继续觥筹交错、言笑晏晏起来。

“甘甘妹妹,那个……”

井和突然瞧见什么,激动地指着皇上面前桌子上的菜肴,眼睛发亮地扯起她的袖子。

他手指刚指出去,井甘眼疾手快地赶忙把他的手拉下来,低声教他,“不能用手指,你忘了?那很不礼貌。”

训诫井和时,余光还小心地往皇上那边看,见皇上并没有不悦,这才放下心。

皇上倒是饶有兴味地逗起井和,“你看上哪个菜了?朕桌上的菜和你们的一样,你们桌上也有。”

井和便回头望向自己家坐的位置上,不知何时桌上已经摆上了好些菜肴,却没见到他想要的。“没有。”

皇上奇怪,也往井甘那边位置望了一眼,菜品都一样啊。

井甘出声解释道,“皇上,家兄不是看上了哪个菜,是瞧见了那个盛汤的木雕托枝汤盆。”

皇上垂眼朝自己面前的汤盆瞧了一眼,那是一个木制汤盆,下方一个圆形底盘,中间雕刻成几根细细的树枝托,举着上面盛汤的盆,造型看着别致又惊险。

总感觉那几根细枝不知什么时候就可能折断,整盆汤都会一下子泼出来。

这种情况当然不会发现,敢摆到皇上面前的东西,决然不会有危险的可能,否则不知有多少人要被砍掉脑袋。

那汤盆不过是会给人一种惊险的揪心的美感,很独特罢了。

皇上有些惊讶,“你喜欢这个汤盆?”

他问井和,井和也不是个会含蓄的人,当即点头。

井甘无奈地笑着解释,“家兄酷爱木雕,所以见着雕刻精致的木雕都忍不住多看几眼,还请皇上见谅他的事态。”

皇上一抬手,“无碍。朕倒是没想到,他居然会木雕?”

井甘也不客气,直言夸赞道,“人各有长,大哥脑子虽不好,手上的木工活却是极好的。臣外祖父是个木匠,大哥自幼跟随他学习木工,在木工上颇有天赋,后来虽因为意外变傻,但木工手艺反倒更加精进了。

家中大到马车、床,小到勺、碗,许多都是他自己做的。有书上曾言,上天给你关上一道门时,也会给你打开一扇窗。”

“上次生辰井和送我的木梳也是亲手做的,我很是喜欢。”

大长公主想起那木梳心头就一阵温暖。

之前她偶然在井和面前感叹自己年岁越发大了,都有白头发了,井和就安慰她一点都不老,还说要给她做一把施了法术,梳了后不会长白头的木梳。

生辰时井和果然送了她一把亲手做的木梳。

收到木梳时,大长公主的心像是被温水泡过一样,又柔又暖。

“是嘛,那朕万寿节时,你也要送朕一样礼物才好。”

井和当即乐呵呵地应下,“嗯,我给皇上雕一条龙。姐姐说龙是只有皇上才能用的图案,我都还没雕过。”

皇上乐得哈哈笑,“那朕就等着了。你既要送朕寿礼,那朕自也要回礼。你喜欢这汤盆,等宴后洗干净了,便带回去吧。”

“真的?”

井和顿时眼睛发亮,看那汤盆的眼神像看一件珍宝一样。

礼物送都还没送就说着给回礼,皇上这也是变着法子地给井和赏赐。

满宴会的人斗殴忍不住心头发酸了。

井家今日真是好生风光。

之后整场夜宴,井和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在高位皇上的桌子上,可谓一眨不眨,生怕那个汤盆被撤下去后忘记给他。

井甘瞧他期待的样子,轻笑地给他碗里夹了点菜,却都没被他忽略。

整场夜宴除了开头那几个海棠酥,井和都没吃什么东西。

也不知是井和的目光太过灼热,还是皇上不太喜欢那个山参老鸭汤。

夜宴还未结束,那盆汤就被皇上命人撤了下去。

井和看见宫人把那盆汤端走,当即就站了起来,急躁地跺了两下脚,征求同意地拉住井甘的胳膊。

井甘朝他笑着点点头,“去吧。”

然后吩咐井文松,“好生跟着大哥。”

井文松还在应井甘的话,井和已经惊喜地迫不及待追着那个端走汤的宫人去了。

井文松无奈轻笑,赶忙追上。

高坐在大殿正上方的皇上将这边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嘴角抿起一抹笑意。

他出生皇室,兄弟姐妹间情义淡薄,世家大族也多讲利益,少见井家这般团结友爱的情意,不由感觉久违的温馨和真切。

娴贵妃是个七窍玲珑、极会看颜色的人,瞧皇上看井家人的表情就能猜到些许,轻叹了一声道,“井家那几位兄弟姐妹,真让人羡慕。”

皇上回头看了自己的爱妃一眼,温声道,“你父母若没有那么早离世,可能也给你生了几个弟弟妹妹,你也不至于这般孤单。”

皇上话音中带上了些许愧疚,娴贵妃心绪也不由震荡了一下。

娴贵妃乃大理寺卿孙昭的外孙女,其父庞霄曾是禁卫军指挥使,在平王叛乱中为救皇上而死,不久母亲也郁郁而终。

之后家中便只剩她一个人,便被外祖父接回孙家,与表弟孙桥一起长大。

因庞霄有功,皇上对庞家孤女愧疚,便册封了她为襄阳君主,等她十六岁时又被接入宫中册封为妃,一直伸手皇上的喜爱。

“我也孙桥这个表弟,我俩感情也自幼深厚,倒也不遗憾。父亲母亲虽去得早,但我幼时他们都对我倍加疼爱,后来也有外祖父和表弟保护宠爱,入宫又有皇上疼惜,过得一直很幸福,若能有个孩子,体会为母之情,此生都无憾了。”

娴贵妃握住皇上的手,宽慰他的愧疚。说到后头,却又落寞起来。

娴贵妃入宫近十载,曾也有过孩子,只可怜没有保住。

而且那次小产后身体受损,太医说日后再难有孕。

随着年龄渐涨,对孩子的苛求越发浓烈,皇上也不少往她宫里去,各种调理身体、帮助有孕的汤药都在用着,但都没有好消息,

这是她如今最遗憾、心头最大的痛楚。

所以她对表弟孙桥的孩子尤其疼爱,时常唤进宫来玩,渴望着有朝一日也能生下自己的孩子。

皇上知道她的心病,安慰道,“孩子是缘分,急不得。身体慢慢调养着,总会有的。之前朕还与院判问起你的身体,他说与几年前有了很大改善,相信很快会有好消息。你要放松心情,别太紧张,朕也盼着能与你有个孩儿。”

后宫女子最幸福的无外乎皇上期盼着与她生儿育女。

娴贵妃虽日日请平安脉,这些老生常谈的话太医也时常说,但从皇上嘴里说出来却更加甜蜜欢喜,方才的些许忧郁也瞬间烟消云散了。

脸颊还泛起了两团羞涩的红晕。

“妾身记得了,多谢皇上关心。”

夜宴结束后井甘便带着弟弟妹妹们回了住处休息,走的时候褚香儿还约着她明日猎场见。

明日便要正式开始为期七日的围猎,满朝男儿都蓄势待发,想要在围猎场上一展风采。

一早起来,井甘便让径儿将她的胡服拿了出来,穿戴利落后,孙娇娇几个也刚好准备好了。

因为是来参加狩猎,不管上不上场,总要有个狩猎的样子,所以几人都传的胡服。

看时辰皇上应该已经准备前往猎场了,井甘便准备带着弟弟妹妹们往猎场去,还未走出他们所住的院落,一位稳重嬷嬷突然寻了来。

“请问可是井大学士?”

那嬷嬷穿着墨绿色杭绸比甲,装扮讲究,应该是什么贵妇身边比较有地位的嬷嬷。

因为井甘精力大多放在藏书阁里,极少与京城中的女眷圈子的人来往,所以见过她的人真不算多。

即便看容貌长相、气度风采、以及她身边跟着的几个少年少女,都与传闻中的井家几位少爷小姐堆的上号。

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嬷嬷还是问了一声。

井甘视线下瞥快速打量了她几眼,开口,“你是何人?”

嬷嬷恭敬地微垂着头回答,“奴婢婉昭仪身边掌事嬷嬷,应娘娘之命邀请井大学士一见。韩家公子也在。”

是韩凡和他姐找她。

井甘顿了一下,“婉昭仪不去猎场吗?”

掌事嬷嬷回答,“娘娘许久未见到娘家兄弟,心中思念,相谈甚欢,便禀了皇上晚些再去猎场。”

井甘点头,“行,那就带路吧。”

转头又吩咐井文松,“你们先去猎场,好好带着大哥。皇上若问起我,就说我去婉昭仪那里了。”

“是,姐姐。”

婉昭仪住的地方离井甘的住处竟然没多远。

井甘了解过这位婉昭仪在宫中的情况,算是个非常低调的嫔妃。

她是皇上曾经巡视地方时偶然遇见的姑娘,然后就带回了宫,这际遇也算挺浪漫的。

不过皇上的爱不可能分给一个人,她性子本就低调,之后在后宫中就渐渐没多少名气。

但她毕竟是生养了公主的后妃,身份和地位还是摆在那儿的,即便不算受宠,也不容忽视和轻慢。

而且婉昭仪虽是商户出身,奈何却是大熠首富,这就不能单单以低贱商户身份来论了。

这也给她的后宫生活提供了不小的仪仗。

井甘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回过神来时已经被掌事嬷嬷领到了婉昭仪的屋前。

井甘耳朵里戴着耳塞,所以清晰听见了韩凡和婉昭仪亲昵聊家常的欢快笑声,井甘也不自觉微微勾了勾唇。

宫人通报后,井甘便被带了进去。

韩凡那个大光头率先落入视线,实在是亮晃晃的太过瞩目。

韩凡和婉昭仪对坐在炕边聊得开心,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色秀竹长袍,玉带束腰,佩玉叮当,整个人比起平日吊儿郎当的样子,多了丝稳重和安分。

婉昭仪一身宫妃装束,端重明艳,雍容华贵,眉眼和韩凡有几分相似,比韩凡招摇的风流长相,又更温婉柔和地多。

两人听到井甘来了,都停下了闲聊的话头,朝门口看了过来。

婉昭仪神情亲切,朝井甘伸手,笑道,“你就是凡儿时时挂在嘴边的小甘吧,快近前来些,让我看看。”

婉昭仪这语气可真是随和。

井甘如今乃大熠第一女官,与朝堂官员同等身份,人人见到她都尊敬有加。

婉昭仪这显然是把她以弟弟好友的身份相待,并非朝堂女官的身份。

这倒让井甘难得地有几分亲近之感。

人人都敬着远着她,有人将她当寻常的同辈好友看待,确实一下子拉近距离。

“井甘参见娘娘,娘娘万安。”

井甘躬身见礼,婉昭仪连忙让掌事嬷嬷把她扶起来。

“这是私下,不必这般客气。凡儿这孩子别看油嘴滑舌,能说会道,实际上根本没什么朋友,能被他称为朋友,定然是十分重要的人。你的名字多年前我就听说了,凡儿给我写信总会提你几句,却没想到如今才见到真人。”

婉昭仪朝井甘伸了手,井甘便营生走上前,当即就被她拉住手带到身边坐下。

婉昭仪近距离地看井甘的脸,啧啧感叹,“老天造人真真是不公平,这么聪明能干的姑娘,长得还这般好看。”

说着她就褪下了手上的一枚镯子,戴到了井甘的腕上。

“这是我入宫时的陪嫁了,戴了许多年,送与你当见面礼了。”

戴了多年表示是十分喜爱的镯子,送给她,便表示对她的重视和喜爱。

井甘坦然地受下,微微颔首,“多谢娘娘。”

婉昭仪就那么赤/果果地盯着井甘看,边看边啧啧不已,那语气神态中透着善意和欣赏。

“当真看不出来,如今京城里赫赫有名的井大学士,竟是个这么甜美可人的姑娘。不瞒你说,我之前还想,那般多智过人的姑娘,想来模样不会太出众,今儿当真是艳羡了一把。”

“姐姐是艳羡自己没小甘聪明吧?”

韩凡软骨头似的歪着身子,坐没坐相。

婉昭仪笑道,“模样也没小甘长得好啊。”

韩凡当即接话,“这姐姐倒谦虚了,除了脑子这方面,长相上你们还是不分伯仲的。”

“你这臭小子,拿姐姐打趣。”

婉昭仪亲昵地拍了弟弟脑袋一下,姐弟俩笑容灿烂,看得出感情极好。

井甘作为一个外人也不怎么插得上话,就得体地笑看着姐弟俩说话。

笑闹了一会,婉昭仪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渍,却是渐渐沉静下来,朝一边侍候的掌事嬷嬷看了一眼,掌事嬷嬷心领神会地便领着屋里宫人都悄声退了下去。

井甘瞧了掌事嬷嬷离去的背影一眼,不动声色地微垂了垂头,掩去眸中的深邃。

终于要说正事了。

等人都退下去了,屋里只剩井甘三人,婉昭仪便笑盈盈地开了口。

“凡儿已经给小甘说过了吧,他这次入京是为了我们家传家宝丢失的事。我们家那传家宝一直是我爹的心头宝,跟他性命一样重,这突然丢了,我爹的命也跟着去了一半。我们现在是焦头烂额,没有法子,小甘是少数几个知晓我们家有传家宝这事的人,所以我们就想来找你商量商量。我们知道你聪明,看看能不能帮我们推测些线索,看那传家宝到底怎么个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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