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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拜完堂,新娘在一片热闹起哄声中送入洞房,这才无奈地转头对上王澧兰的目光。

“看我干嘛。”

王澧兰委屈地瘪了瘪嘴,“明知故问。老姑娘萧千翎都出嫁了,什么时候轮到你啊?”

井甘啧了一声,“有你这么说自己学姐的吗。”

“你还是她老师呢。学生都成亲了,老师还没嫁出去,你尴尬不尴尬?”

井甘被他那小媳妇一样的语气逗笑了,“只要我不尴尬,尴尬地就是别人。皇上不急太监急。”

王澧兰不正经地往她身边靠,头微微下倾,凑在她耳边道,“我可不是太监,你要不要验证一下?”

“流氓。”

井甘嗔了他一眼,懒得理他,转头寻孙小娟去了,耳根却微微泛了红。

年关已至,京城笼罩在一片大红的喜庆氛围中。

孙小娟和香巧早早准备起了年货,今年是她们一家人在京城过得第一个年,准备的十分丰富热闹。

一家人围坐在厅中守岁,有说有笑,还各自表演节目。

井甘拿出了藏在柜子深处的吉他,给大家弹唱了一首又一首,孙娇娇给一家人画了一幅漫画全家福,把井长青的脑袋画地特别长,嘴巴裂到了脸框外,招来井长青一阵不满。

一家人正温馨过着除夕,门房突然来传话,说王澧兰来了。

门房话还没说完,王澧兰地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正厅门口。

王澧兰脸色有些白,身上带着风雪的寒气直接大步奔向井甘,那肃然冷冽地表情看得厅中人心都是一紧。

是出什么大事了?

王澧兰进来一把抓着井甘的肩膀,双眼用力盯着她,“那是什么东西,那金光,还有那黑乎乎管子,居然从里面射出一道光……”

井甘心头的警铃瞬间敲响,一把反握住他的胳膊,打断他后面的话。

“我们出去说。”

她和孙小娟打了声招呼,在众人奇奇怪怪的目光下,拉着王澧兰就离开了正厅,直奔栀云院。

她把王澧兰带去了她的房间,房门关上,沉默地打量起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澧兰怎么会突然急匆匆跑来问这件事,之前他不是假装不知、不提此事的吗?

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井甘微眯着眼打量着面前这个满脸震惊表情的人,心中某些被压抑的猜想渐渐冒了苗头。

事发那日王澧兰都没有现在这样震惊的模样,现在他这神态倒像是刚遇到无法解释的新奇事情时的反应。

可事情都过去两三个月了,他的反射弧不会这么长吧?

而且现在细想,看见了不存在这个世界的枪,和那种奇特的金光罩,正常人就该是他现在这样震惊、不可思议的表情。

而事发那日王澧兰的反应反倒是镇定地不太寻常,而且她有意暗示什么的时候,他一句话不接。

当时她以为王澧兰是假装不记得,故意不提。

此时想来……或许是他当真不记得。

他是有什么间歇性失忆症?

不过等井甘回忆这一年来和王澧兰相处的种种,她发现了一些被之前忽略的细节和直觉。

王澧兰有时会性情大变,一会彬彬有礼如贵公子、一会乖戾张狂如阎王,言谈、脾气、性情变化太大,像两个极端,更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她很早之前就有这样的直觉,但她从未深想,但此刻却是越想越心惊。

悬崖上发生的事他一会不记得、一会突然想起。

这种记忆的丧失,加上大变的性情,让井甘有了眸中确切的猜测。

她眼中的情绪变化地太快,王澧兰此时似乎也想起什么,大惊失色。

眼睛下撇不敢与她对视,眼球乱转着,一片慌乱。

井甘深吸了一口气,“你是谁?”

王澧兰脸上慌乱愈甚,脸色越发的白了,嘴唇翕翕,半天才故作玩笑地道,“你在说什么,我还能是谁,你连我都不认得了?年夜饭喝多了?”

井甘没理会他的玩笑,脑中一帧帧地回放着这一年与王澧兰相处的点点滴滴,画面最后定格在蒲音县他撒娇求她叫他‘奶糖’。

他说他就喜欢井甘给她取的名字。

“奶、糖?”

井甘试探性地交出这个名字,王澧兰英俊的五官瞬间像疯了般剧烈抽搐。

井甘的心也咯噔响了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趔趄着往后挪了一步,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桌边的圆凳上。

这小小的一步看在王澧兰眼里却是厌恶、恐惧的表现,心瞬间碎成了千万片。

她知道了,她终究还是知道了他是个怪物,怪物!

王澧兰下意识后退半步,头埋在胸口,不敢面对现在的情况。

他隐藏那么久,却还是没能将这个秘密瞒到最后。

他早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她可是心理治疗师,谁都看出不他的异常,她却不会看不出。

物理陷入压抑的寂静,那压抑的氛围几乎要让王澧兰窒息,身体狂暴的气息开始躁动、不安,他痛苦地想杀人,但他却要拼命隐忍。

他不能在她面前露出难堪、令人厌恶的一面,至少在她面前不行。

久久的震惊之后,井甘终于慢慢回过神来。

是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王澧兰现在这样才符合常理。

王澧兰童年不幸,在硝石场那样的环境中苟且生存下来,心理产生问题实属正常。

原来他那般乖巧可人的样子才像是假象。

在那样磨难的环境长大,不疯就已经是奇迹,怎么可能还保持那般从容温柔的模样。

原来是分裂出了另一个人格分担了所有的痛苦和阴暗。

她想到方才自己的反应有些伤人,镇定了情绪,站起身,双手捧起他垂在胸口的脑袋,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这就是你当年抛弃我的秘密?不想我发现你的病?”

她的目光坚定而温柔,让王澧兰窒息的胸膛终于盈入了一丝丝活命的空气。

“我、我是怪物。”

谷  “屁!”

王澧兰怪物两个字才出口,便遭到井甘严厉呵斥。

“你跟我生活了两年,又学了这半年多的心理学,还能说出这话,我真是白教你了。非得教鞭抽两鞭子才能长记性。”

说着当真就要找教鞭,不过教鞭不在她屋里,找半天也没能找到什么可以打人的东西,干脆从花瓶里抽了一枝梅花,用枝干在他掌心来了几下。

井甘一直嘴巴上厉害,还从没教训过学生,前世老师和学生动手更是大忌。

所以这几个手板打下去,感觉还挺奇妙的,瞬间有种责任感附身的感觉。

“别人也就罢了,你可是我学生,学的就是心理学,还说这种话,你是不是该打?冤不冤枉?”

王澧兰还当真一副乖巧受训的学生模样,委委屈屈地抬眼看她,心却再没了之前的慌乱不安,乖顺地点头认错。

“我错了。”

井甘被他这沙哑的认错声,瞬间弄得心软,叹了一声,上前直接拥抱住他。

“我方才是太过惊讶了。双重人格我以前只见过一次,没接触过,所以突然发现身边人也生了这病,有些失态,你别多想。你只是病了而已,不是怪物,也不要觉得自己不正常。我是治疗师,不用怕,我们一起面对,没事的。”

井甘安慰着王澧兰,不,准确说是奶糖。

但心里并不安定。

双重人格这种严重心理疾病她只见过一次,根本全无经验。

这种心理疾病想要治疗好也不是简简单单的事,她不得不承认她并没信心。

不过王澧兰的病情还好,这个奶糖的分人格虽性格暴戾残忍,但也并未到乱杀无辜、残酷没人性的地步,只是性格比较敏感脆弱,生性乖张。

而且对这个分人格还有个致命法宝——自己!

井甘回忆,奶糖对她可谓言听计从,她说的话就如同圣旨从无违背。

有所牵制,便不必担心奶糖不受控制。

“你不会因为我生病就不喜欢我,不愿嫁给我,对吧?”

王澧兰这突如其来的诛心求婚,井甘愣了一下。

看来不管是主人格的阿兰还是分人格的奶糖,都执着于把她娶回家。

“我是心理治疗师,不会对患者有偏见,人人皆是不完美的,一切凭心。”

这意思便是我喜不喜欢你、嫁不嫁给你都和你有没有生病无关。

我不嫁给你,也不会是因为你生病的事。

这回答,模棱两可。

奶糖显然不太满意,但也料到了她不会这么轻易就松口,倒没有太失望。

不过井甘的怀抱真让人安心,不知不觉便伸展开修长的双臂将她反抱住,以病之名行占便宜之事。

井甘无奈地被他占便宜,今天就当给他受惊的抚慰,不和他计较了。

之后奶糖又问起悬崖上仇翡那个奇怪的武器和井甘散发出的金光,井甘仗着自己在奶糖心里绝对的主导神地位闭口不言,还让他不许问,不许传出去。

得病得事暴糖现在有些战战兢兢,像是生怕惹井甘不高兴,被她嫌弃,然后就会被她抛弃,非常地听话。

因为奶糖,这个除夕夜成为了井甘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不眠之夜,第二天光荣地长得黑眼圈。

井甘坐在梳妆镜前打哈欠,由着径儿给她梳妆,眼睛一眯一眯地犯困。

芽芽在边上边整理床铺边闲话着昨夜宫宴如何地热闹,放了多少烟花,漂亮极了。

井甘一下才想到,作业除夕宫里是设了宫宴的,皇室宗亲也要聚集一堂一起过年。

王澧兰昨儿应该在宫里呀,怎得突然切换人格跑来井府了?

正想着,外头突然有人来传话,说大长公主府派人来了,想见她。

井甘摸了下头上的点翠钗,起身去了正厅,来得人是大长公主身边最受信任的容线。

井甘不敢怠慢,赶忙上前询问。

“昨儿还说今儿要往大长公主府递帖子,寻着殿下有空时,我们一家登门拜个年,没想嬷嬷今儿就来了。不知可是殿下有何吩咐?”

容线自知井甘与王澧兰的关系,态度十分恭敬,回答道,“是大长公主有请,有事想与井先生说,有关我家公子的。”

说是有关王澧兰,井甘大概猜到是什么事。

应该和昨晚有关。

“是,那我这就随您一道吧。”

井甘跟着容线一道去了大长公主府。

孙小娟本计划着今儿大年初一,一家人去庙里上个香,线下井甘是不能一起去了。

大长公主府还一如往昔般地冷清,只有廊下几盏红灯笼稍沾了些喜气。

下人们安安静静地忙着各自的事,容线直接把井甘往佛堂所在方向领。

没想到今儿大年初一,大长公主还是在佛堂。

井甘与容线也算见过多次,便大了胆子,逾越地问了一声,“过年驸马也没有来府里一道过年吗?”

她知道大长公主和驸马是很生疏的,算是有名无实,各过各的。

不过两人终究还有一个儿子不是吗。

更何况大长公主身份摆在那,既是皇女,又是嫡妻,在这最是讲究身份和形式的地方,即便关系再不睦的夫妻,重要的日子该有的形式都不会少。

容线宽和一笑,像是原谅她的鲁莽和好奇。

“殿下喜欢清净,不喜人多,宫宴结束便让人将驸马送回了驸马府。”

这信息量还是挺值得琢磨的。

是大长公主让人把驸马送回的驸马府,也就是说驸马也许是想要和大长公主一起过个年的,是大长公主不乐意。

看来大长公主是很不喜欢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夫君啊。

这是人家夫妻间的事,井甘便识趣地不太多问,刚好佛堂也到了。

大长公主坐在佛堂旁边的小厅里,身边只有青鸟侍候着。

大长公主今日穿着一身松绿色织锦长袍,颜色素雅,和着大喜的日子当真不怎么配。

听井甘来,大长公主抬起眼,慢慢放下手中茶盏,朝井甘招了下手。

“来,井甘,到我身边坐。”

大长公主对她一直不错,虽然在王澧兰的事上井甘一直拿乔,也些娇蛮,但大长公主都不曾对她有些许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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