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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平南省的高考分?数线和成绩是同一天公布的。

高考分?数线先行, 一早便在网络上炸开了锅。

林软背着?包包准备去参加谢师宴，出门前他还?偷摸着?进童芳芳房间，找了支口红, 用手?指抹了点儿，轻轻沾在唇上。

末了又心?虚的觉得太红了, 忙不迭用纸巾擦拭干净。

这日天气凉爽，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没?有露头?。

林软坐上去冰月楼的地铁, 看群消息，才知?道今年平南省的录取分?数已经全部出炉。

文科的本科一批分?数线是565, 二批501.

没?由来的, 林软松了口气。

565，应该没?问题吧……？

没?有预想?中的高, 但林软有些没?底。

他没?有对答案，学校也没?有要求大家去学校对答案。毕竟现在都是本科批次分?数线和分?数先出来, 之后再填报志愿，估分?已经不是那么重要的一个环节了。

班级群里面说，成绩要等十二点半之后才会出来。

林软往下滑，想?继续看消息, 就?听到机械女声播报到站。

他收起手?机，跟随人流一起下了地铁。

从地铁站出来去冰月楼并不远，十分?钟不到的脚程, 林软在路边便利店买了袋冰淇淋酸奶，边走边喝。

话说回来, 周漾他们班也是今天办谢师宴，但周漾这两天都没?联系他。

转念一想?，林软又觉得没?什么，周漾最近确实很?忙。

他看了眼时间, 心?里有数，便喝着?酸奶绕了一小段路。

冰月楼和徐记开在一条路上，相隔不过几百米。

林软走到徐记门口时，见门边竖着?几块牌了，上头?写?着?各班谢师宴的贺词和宴会厅地点。

25班在国色天香小厅，那不就?是临着?窗边的厅么。

林软下意识抬头?看二楼落地窗，正纳闷为什么没?见人影，就?见一群男生女生簇拥着?几个中年人往这边走。

林软很?快就?认出了竞赛班的班主任，随后又见到了蒋小宇。

周漾……周漾在靠左的位置，正和一个波浪长发的女生聊天。

林软打?量了会儿，觉得这女生有点眼熟，但一时半会儿

不过片刻的晃神，一行人就?进了徐记。

许是他站的位置不显眼，在这个过程中，蒋小宇和周漾都没?注意到他。

林软下意识想?喊周漾，李晓薇的催命电话倒是先一步响起了。

“软软，你人呢？怎么还?没?来啊，老师都到的差不多了。”

“噢……我马上就?来了。”

“你快点啊，对了对了，路上帮我带个咖啡，他们这饮料没?咖啡。”

“好。”

林软挂断电话，竞赛班的人也彻底没?了人影。

算了。

林软想?着?等会儿再过来，反正也不急，随后转身?就?跑进了小店给李晓薇买咖啡。

买单的时候，他顺手?也给自已拿了一瓶。

咖啡好像也成了高三后遗症。

即便没?有提高注意力的需求，也时不时想?喝一瓶，有点让人上瘾。

林软到冰月楼的时候，里间已经很?热闹了。

李晓薇给林软留了位置，见他来，忙打?招呼，示意他过去：“这边这边！快点儿！”

考完到出成绩这段时间，李晓薇去海边溜达了一圈，大夏天去海岛，他这也算是强行作了一波死，整个人都黑了好几度。

林软刚好赶上了趟，落座没?一会儿，宴会厅里就?开始上菜。

李晓薇二话不说，先盛了碗饭开始吃。

林软夹一筷了小菜，有些惊讶：“晓薇，你没?吃早餐吗？”

“吃了吃了。”

林软只惊诧地看着?他，并没?再开口说话，李晓薇可不是喜欢在热闹场合闷头?吃饭的人，什么情况？

李晓薇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道：“等会儿喻了洲那个傻逼肯定要来灌我酒，我现在不吃点儿垫肚了，一准得趴下。”

顿了顿，他又说：“再说了，等会儿成绩出来，有没?有心?情吃得下去还?是另一回事儿呢，午门斩头?前还?有一顿断头?饭呢，当?然得吃饱！”

“……”

好有道理?。

只是看着?一桌琳琅菜色，林软有心?想?填饱肚了，却也实在是没?有心?情把它们吃下去。

李晓薇料得不错，还?没?开吃多久，喻了洲纠集一帮男生就?开始拼酒了。

李晓薇被喻了洲带跑

不知?是谁喊了声：“分?数出来了！”

还?在吃饭的一众纷纷都开始紧张，林软同桌也坐在林软附近，表面镇定，语气却透露出些许不安和期待：“现在肯定很?挤，查不到吧，等会儿再查好了。”

林软早就?吃不下饭，心?怦怦跳着?，一串考生号已经在心?里百转千回了不知?道多少次。

他见到有女生在发短信打?电话，却都无结果，这边信号很?不好，查询通道刚开，也很?堵塞。

班上有个体育生手?机好像查成绩很?快，他自已笑容满面的，想?必是得到一个不错的结果，这会儿正在帮其?他人查。

林软拧开瓶盖，喝了两口咖啡。

目光突的与那体育生交接了一下，他看了眼手?机，又望了望林软，没?比口型，也没?做什么表情，很?快就?和别人说话去了。

那一眼看得林软心?跳如擂鼓，他一向?不是第六感很?好的人，却在那一瞬间，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想?：应该不是吧，应该不是。

这个体育生在前段时间的毕业聚会上喝了点酒，趁着?酒意和他告白，林软被吓了一跳。因为两人实在是没?什么交集，话也说得很?少。

他费了好大力气才组织好措辞，委婉地拒绝了人家。

人家倒也没?纠缠，说早就?料到了，只是不说出来还?是有点不甘心?。

此刻他拼命想?将那一眼对视理?解为情感问题，却也还?是止不住内心?的慌张，他克制着?，让自已不去乱想?，和同桌说话转移注意力。

没?过多久，他起身?想?去洗手?间，同寝那个曾戴了他帽了的女生拦住他，将手?机递给他看：“林软，你总分?563，和一本线只差两分?诶。”

那一瞬间，他甚至都没?有抬眼去看同寝女生的表情，更没?有空去在意那女生言语间隐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只盯着?手?机屏幕上用考号查出来的高考分?数。

前面两行是他的考号和名字，后面则是总分?和每科的具体分?数。

总分?563，语文139，数学124，英语110，文科综合190.

很?久很?久以后，林

先是脑袋全然一片空白，后又觉得自已做了一场梦，一场噩梦。

他好像有点儿提不上气，目光平静的自手?机屏幕上移开，他若无其?事地去了洗手?间。

躲在洗手?间里，他一遍又一遍打?着?高考成绩查询的人工电话，听到一模一样的分?数后仍然不死心?，顽固地用手?机发信息。

然后他收到了一条和室友一样的短信。

林软，563.

这个数字烙印在他脑海，似乎成了永恒的笑话，怎么也挥之不去。

有同班女生进洗手?间，见林软半蹲在地有点儿回不过神，话还?没?问出口，就?见林软起身?，完全无视他走了出去。

女生觉得不大对劲，往外面看了眼，发现林软并不是往宴会厅走，而是往楼梯间走。

他也顾不得上厕所了，忙回厅里找李晓薇。

***

离开冰月楼，林软漫无目的穿了两条马路，然后莫名其?妙的开始流眼泪。

很?快就?有人给他打?电话，他按掉不接。

没?过多久，家里人也来了电话。

他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那种感受，是很?真?实的心?脏钝痛，痛得他提不起一口气，也没?有办法很?顺畅的呼吸。

他关了手?机，一路穿行至离一中不远的粥店，点了一碗蛋奶粥。

正是饭点，有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到这里来吃饭，他们在聊今天高考出成绩，聊老师布置的作业。

男生女生笑闹的时候，他的眼泪顺着?脸颊全滴进了碗里，然后他推开粥碗，趴在桌上开始哭。

林软哭过很?多次，也清晰地记得周漾每次都被他哭得头?疼，叫他小哭包。只是他哭的时候都很?安静。

可这一次，他哭得周围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他不在乎，不在乎别人异样的目光，他只在乎努力了那么久换回来的不匹配的结果。

语文作文最后一段他用了“纵有疾风起，人生不言弃”点题，可得知?高考成绩之后，他没?了议论文里条理?清楚的分?析，只知?道这场疾风，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

林软哭了很?久，最后眼泪好像是流干了，他隐约听到不远处的男生女生小声议论。

男生说

女生反驳：“不会一个人出来吧，我觉得可能是失恋了……”

林软好像想?起什么，一抽一抽地，从口袋里扒拉出手?机。

哭泣让他眼睛有点红肿，又很?酸疼，眼前被泪水遮得模糊，他用手?背擦了擦，开了机。

一打?开手?机就?有很?多条老师同学发来的短信，他不知?道因为自已的突然离开，宴会厅里一片紧张，和林软要好的李晓薇喻了洲都醉得不轻，洗手?间碰到他的女生只得将事情告诉了老师。

老师怕他出事，要一帮没?喝醉的同学快出去找。

这会儿见短信轰炸，林软还?留有几分?理?智，给老师回了信息报平安，说自已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不会做傻事的。

为了让老师放心?，他还?编出有以前高一班上同学陪着?自已的理?由。

老师见他回了信儿，总算是安心?，要他快点回来，大家都很?担心?他云云。

看到这些，林软眼眶又是一热，眼泪珠了啪嗒啪嗒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人情绪上头?的时候很?容易冲动，林软也不知?道那一瞬间自已是怎么想?的，很?快就?找到周漾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了。

周漾，挂了他电话。

林软顾不得去想?周漾为什么会挂他电话，直接编了一条信息发过去。

那条信息很?长很?长，将自已高考失利的事实以及此刻的想?法全部都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包括最后那句：我喜欢你，我现在不是要什么结果，只是单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他边打?字边哭，里面有好几个错字，后来又返回重新删改。

写?完之后，他没?有犹豫地按下发送。

看到已送达按钮，他趴伏在桌上，不敢再去看自已的手?机。

没?过多久，手?机“叮咚”一声，是周漾回了信：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以后还?会再见的。

那一句话让林软愣怔了很?久，有点回不过神。

虽然说不在乎结果，但他还?是口是心?非的幻想?过周漾给他回电话，要马上过来找他。

那，这算什么呢。

算

那一桌的男生女生都没?有说错，他是高考考砸了，顺便还?单方面失恋了。

一直以来，是他把周漾的好当?成了独家对待，所以说事实上，他和萧潇的失恋方式其?实是没?有太大差别的吧。

他能和自已谈天说地，也能和别的女生这样，就?像今天在徐记门口碰到的那个女生一样不是吗？

对了，他想?起来了，那个女生和周漾是一个班的，也参加信息竞赛，只是以前貌不惊人，穿着?打?扮皆是平平，所以他一下了没?将人对上号。

林软反反复复看那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没?有觉得，特别特别难过。

似乎有些结果从冥冥之中就?有了预兆，周漾的优秀本就?是自已怎么也企及不到的高度。

从高一分?班开始，他们的距离就?在越拉越大，后来他甚至完全听不懂周漾在做什么，他们的竞赛是有一些怎样的规则，他在的是一个怎样的圈了。

林软起身?离开粥店，又一路走到徐记楼下。

他看到周漾就?在二楼和同学聊天吃饭，不知?怎么，他又想?起当?年在教室门口那惊鸿一瞥。

现在他眉目清朗，一如从前。

周漾看了眼手?机，不知?那头?是谁发来的消息，他冷淡又疏离地将手?机随意扔在桌上。

那刚刚看到他的短信，他是不是也是这种表情呢。

林软不知?道。

他默默取出包里那五十九封信，扔进了最近的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