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3章 天选之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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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修没来得及问为什么海利加会这样说。因为他手中的那颗小小的结晶回路忽然开始散发出一阵银灰色光芒，远远地看去就好像是水银泄漏一样，蒸腾的雾气一下子将亚修笼罩。亚修没反应过来，一口将这诡异的银白色气雾给吸了进去，随后便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变得昏昏沉沉的，最后便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浑身乏力的亚修，才终于吃力地睁开双眼，看向四周——自己很明显已经不在「哈梅尔」的那片废墟上了。更准确地说……亚修费力地站起身来，打量着四周这片灰蒙蒙的空间：没有地面，没有天空，没有高山和流水……整个世界就如同一片见不到尽头的灰白色浓雾。他用力瞪大双眼，朝着身前望去，自然是望不穿这片诡秘的浓雾。

按理说，这样的情景应当会让人感到惊慌失措才对。然而，亚修此时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的情绪是如此稳定和冷静，仿佛自己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甚至于自己从很久之前就生活在这里一般。他略作思考，便朝着其中一个方向大踏步地走去，尽管他根本看不清周围有什么，但是本能让他如此去做。

不知走了有多久，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亚修觉得周身的雾似乎变得稀薄了。这让他的情绪变得兴奋起来，脚步也不由得加快，却没成想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亚修猝不及防下朝前方摔去，本以为会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撞个头破血流……但是并没有什么地面之类的东西存在。亚修就这么朝着原本垂直的方向，直直地飞了下去。

浓雾消散的速度比起之前要更快。亚修忽然看到，在自己笔直飞向的方向，突然出现一截树枝，他没有多想，就伸手抓了去——在经历了比想象中要轻盈的多的冲击之后，亚修这次又轻巧地落在地面上，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浓雾此时已经完全散去，他的面前出现的，是一副令他微微有些吃惊，也是在一瞬间把他拉回现实中的画面。

自己在这浓雾中漫不经心的态度是不正常的——焦虑、疑惑和惶恐交杂的情绪才应当是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当这些原本早就应该出现的情绪开始接连浮上心头时，亚修甚至没注意到这画面是什么：那正是他此前持续不断，循环往复的噩梦的情景。

全副武装的，身穿黑色盔甲和面罩的小队士兵朝着一条狭窄山道的尽头前行着。从打扮着装上看，这显然是一群猎兵。只是不知为何他们的队列显得相当心不在焉，以至于有些混乱……这可不是猎兵们通常该有的表现。哪怕是最菜鸟的猎兵，也不至于连列队行军这种事都做不好。

不过，亚修发现他对这些人表现出的异常一点兴趣都没有——因为下一刻他就看到了他在梦中无数次几乎就要看到，但是每每在看到之前就被一身冷汗惊醒的场景。

枪口喷出火蛇，刀光挨个落下。人的恶念和兽欲得到了彻底的释放；男人，女人，孩子和老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当小小村落中的十几个人影尽数陨落，他们开始拿周围的建筑物撒气。很快，伴随着火把、燃油和叫骂声，这个不起眼的小小山村已然化作一片火海。

几名似乎还没有尽兴的猎兵，一边亵渎死者的尸体，一边高声地说着放肆的话，完全没有注意到死亡同样朝着他们悄然逼近。一身猎人打扮，身上尽是血污和焦黑的瘦小少年，正手提一把平平无奇的短剑，朝着他们慢慢走来。他的眼神中充斥着愤怒和仇恨的火焰，然而他的动作和脚步却又无比小心翼翼而冷静，就像是瞄准猎物的狮子一般。

下一刻，伴随着少年熟练的手起刀落和刀光剑影，原本或是在放声大笑，或是大放厥词的人，已经成为了一具具尸体。

当所有的袭击者都被杀死后，银发的少年冷冷地丢下了已经砍出了豁口的短剑，从一名猎兵尸体上拿起另外一把挂在腰间，一边冷漠地在村落周围搜寻着什么。看起来他对燃烧着的废墟里面的东西并不怎么满意的样子……最终，他放弃了寻找，而是在稍加思索后，朝着村落的一个出口奔去。

也许是因为他太过专注，也许是因为他的心的一部分已经死了，因此对许多事情变得漫不经心或是满不在乎——总之，这个身手矫健的少年竟然没有发现，一处坍塌得恰到好处的废墟下，有个年幼的孩子，恰巧没有被坍塌的房顶给砸中；而那个废墟下留出的洞口，也恰恰足够这个幼年的孩子从这里爬出来。

“怎么样？”一个声音冷不丁地从背后响起——亚修猛地回头一看，周围的这些场景便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和自己长相别无二致，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人影——就连声音和说话的语调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对方的「眼睛」吧——那张和自已一模一样的脸上，唯独左眼周遭正散发着不详的光芒。那是由暗红色和黑色构成的，仿佛漩涡一般的东西，只是看一眼，就仿佛会被吸进去一样。

“什么？”亚修脱口而出。

“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那时发生了什么吗？”另一个亚修语气中带着蛊惑，“总是在梦中惊醒的遗憾得到弥补……我问你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亚修捏紧拳头，“这根本就——”

“你很痛苦，但你很清楚这痛苦无法迁怒于人。一直以来被你迁怒的那两人，也足以通过这次的事来自证无辜。”另一个亚修语气轻松地说道，“所以……之前对你说的话，还是有效的。想要摆脱它的影响的话，那就加入这边……加入「我们」吧。”

伴随着他的话语，亚修的动作开始慢了下来：捏紧的拳头松开，原本怒目而视的双眸也似乎失去了神采。只是简单的几句话而已，亚修却惊奇地发现，自己又变回刚刚进入这幻境时，那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了。

如若不是一道黑影伴着刀光一闪而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