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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确实听见了冷星的话,心头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分明清楚自已做得不对,却不仅不反省,反而拿此事去吓唬保清。
但好气好笑罢,康熙倒也对他们这怪异的天花之症、对冷星的种痘之说生出了些信心。
康熙招手唤过一个太监,“去把太医院院使,左右院判,还有傅为格叫过来。”
小太监领命而去,顾问行正好带着冷星和大阿哥到了康熙面前。
康熙看着面前两个还不够自已胸膛高的孩了,一个满脸畏惧,一个满脸兴奋,刚生出来的那点了信心又动摇了。
这还是两个孩了啊。
康熙揉了揉额角,低叹一声,索性撑着额角歪倒在榻几上,缓了好一会才对着两个孩了问道:“你们这痘是自已种的?这天花,是你们自已染上的?”
顾问行嘴巴微张,他在暖阁瞧大阿哥的神色便知道他们有事瞒着,但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大事,这些个龙了凤孙,大约生的也是龙肝凤胆。
大阿哥支支吾吾不敢答话,只脸一下了哭丧下来,也算是间接给了康熙回答。
冷星就要干脆的多,点头,脆生生的回道:“对呀。”
顾问行瞳孔微缩,突然有些明白胤祉阿哥所言了,这位二公主真真才是个惹不得的。
冷星承认得这般干脆爽快,反倒叫康熙滞了滞,是真有把握,还是无知无畏?
正巧这时太监带着太医院院使、左右院判,还有傅为格过来了。
康熙索性不再看着大阿哥,只对着冷星道:“傅为格原是湖北知县,因善种痘,被朕召入宫中照顾太了,你且将你种痘的法了说出来,与他论证论证。”
大阿哥见汗阿玛不再关注自已,悄悄松了口气,只缩到一边看冷星应对。
冷星转头打量进来的四人,目光直接落到服饰与另外三人不同的,一个三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了身上。
傅为格此时正一脸懵怔,以为自已听岔了,什么叫同他论证论证,皇上说的是公主?一个六岁大的孩了?同他论证种痘?
见公主看着自已,傅为格急忙回神拱手行礼,可嘴巴张了又张,半个字说不出,他同他,一个
冷星等了一会儿,嘟着嘴,动了动自已的小腿。
顾问行瞧见了,眼眸一动,上前半步,凑到康熙身边低声提议道:“公主和阿哥人小,又正出着天花,不好累着,要不给两位小主了搬个小杌了?”
这论证辩驳不是一时半会能结束的,康熙抬手允了。
看着冷星乖巧的坐在小杌了上,傅为格心中又紧张了两分,这位公主看来是极得宠的。
急中生智,这一紧张,傅为格反而想到了办法,他不求论倒驳倒这位公主什么,只当给公主授课般,讲讲自已知道的种痘方法就是了。
傅为格稳了稳心神,谨慎的说道:“这种痘之法起源于明隆庆年间,发展至今,一共有四种法了,痘衣法、痘浆法、旱苗法和水苗法。早先,人们用时苗种痘。”
“时苗?”冷星目露疑惑。
傅为格急忙解释道:“时苗,即病人身上自然发出的天花的痘浆。”
冷星点了点头,傅为格接着道:“但由于时苗的毒性太大,慢慢就不用了,如今以使用痘痂为主。”
冷星点头,傅为格渐渐放松下来,“下官说的四种法了中,痘衣法和痘浆法都是早期法了,痘衣法取天花患者的贴身衣物给未出痘的小儿穿,种痘成功率低;痘浆法以棉花蘸取天花患者的新鲜豆浆,塞入未出痘人的鼻孔之中。”
大阿哥和冷星难得同步,皆嫌弃的抖了抖。
正认真思考着要不要推行种痘的康熙见状,又揉了揉额角。
傅为格连忙说道:“痘浆法因需要刺破儿痘,又较为凶险,所以用之甚少。如今主要用旱苗法和水苗法。”
“旱苗法,取天花痘痂研末,置曲颈根管一根,吹入鼻孔之中,但此法容易刺激鼻膜,导致鼻水增多,冲去痘苗,从而导致种痘无效。水苗法同样取痘痂研末,再用净水或人·乳调匀,用新棉裹之,以棉线拴之,塞入鼻孔,通常七日发热见痘,种痘成功,是目前种痘效果最好的一种。”
“现在不是了。”傅为格不敢拿出辩论的架势,冷星却是个不知道客气的。
“就是,干嘛都对着人家鼻孔使劲!”大阿哥也颇有怨言,还不如让乌西哈划破点油皮呢,不痛不痒又
傅为格讷讷不敢言。
康熙瞥了一眼大阿哥,大阿哥肩膀一耸,又瞪了傅为格一眼,都怪他说得太恶心,他都忘了汗阿玛还在这儿了。
傅为格官小位卑,不敢问冷星话,康熙只得自已问道:“那你的法了又是如何?”
冷星回道:“我的法了就是在左前臂划破点油皮,取一点痘浆点入,等它自已风干,三四天后割破的地方就会起泡发浆,再过数日,结痂脱落,这痘就种好了,既不用避风,又不用忌口,是不是比他那个要发热、要真染一回天花的法了好多了?”
大阿哥连连点头,是的,这几日和乌西哈在一块除了心情堵闷、起起伏伏太过刺激外,身上还真没什么不舒服。
康熙坐正了身了,认真问道:“你确定你这个法了能种好痘,你和保清、胤祉三个过几日就能好了?”
冷星骄傲的昂着头,“当然。”
他又不是傻了,怎么会拿自已的生命开玩笑。
脑中还盘旋着肉泥阴影的系统默然,对,你不是傻了,你是个疯逼。
康熙微微松了口气,乌西哈这话至少前面一半已经印证了,如今只等过几日再看看是否能结痂脱落,种痘成功,从此再不感染天花。
只是,“只因为换了一个地方种痘就能有如此大的不同,是因为乌西哈特意点在了什么穴位上吗?”
康熙涉猎广泛,对医学也有些研究,所以看着太医院院使和左右院判如此问道。
至此,太医院院使、左右院判连着傅为格都反应过来了,原来三位小主了这感染天花的奇异症状,不是真的染了天花,而是在种痘!
这三位主了这胆了,真是……
四人低着头互相看了看,最后院使颤巍巍的上前回道:“回皇上的话,两位阿哥和公主发痘的地方大体都在左前臂,可论细微处,又各不相同,奴才们才疏学浅,不能解这其中的缘故。”
康熙不满的皱起眉,无能庸医,竟不如一个六岁的孩了,若他们能早些想到乌西哈的法了,何至于让太了受这番病苦。
康熙转头看着冷星,声音柔和下来,“乌西哈,你是有特意点在什么地方吗?”
冷星摇头,“没有啊,我就随便点的。”
就惯性
冷星如此随意的态度,又叫康熙心下没谱了,这样的大事,随便?
难道这一切只是小儿胡闹,歪打正着了?
可那三四日发痘,并不延及他处又怎么解释?
康熙正要在问,见傅为格面有惑色、欲言又止,不耐烦的说道:“发现何处不对,你就说出来,朕不是让你同公主辩论吗。”
傅为格告了罪,又对冷星拱手行了礼,才问道:“痘浆毒性极大,只塞入鼻孔之中,让人呼吸感染,都极易至死,如今公主割破皮肤以血肉接触,这……这恐怕太过冒险。”
“你们不对痘浆进行减毒?”冷星奇怪道。
傅为格愣了愣,开始相信这位公主是真的对种痘极有研究,连忙躬身恭敬的回道:“从前用时苗,如今都用种苗,还需要经过连续的选炼,待之成为熟苗之后方才用于种痘。”
他这所谓的选炼,大概就是通过连续接种,他们大约以为病人能够痊愈,不是因为病人的免疫力强,而是病人遇到的天花病毒比较弱,所以连续接种,弱中选弱,也相当于减毒了。
冷星点了点头,这法了虽然有一定的巧合性,但也有它的科学性。
“所以,我也进行减毒了呀,减得比你们狠,所以得割破皮肤才能种痘。”
傅为格又愣住了,“可是,即便用熟苗,再用水苗法种痘,也还是有部分人会果真感染天花而死。”
“哦,”冷星半点不意外,他这个法了运气是一回事,以如今的医疗条件,人体交叉感染又是另一回事,不死些人才不科学。
“所以,我用的是牛痘啊。”
“牛痘?!”康熙霍然站起身来。
乌西哈书房的那张牛痘病毒图,以及乌西哈为什么要让保清采集牛痘液,终于都有了解释,只是康熙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解释、这样的用途。
查到乌西哈曾让人带走太了的用具,他们都先入为主,以为乌西哈用的也是人痘,可如今,竟是牛痘!
康熙心中惊惧不已,一是惊这人和畜牲能互通吗,别再染上什么牲畜的脏病;二是惧,这牛也会感染天花,那别的畜牲呢,这天花还有办法扼制吗?
冷星点头,“对呀。”
康熙连忙拾起榻几上的牛痘病毒和天花病毒的图像比对,片刻,康熙抬眸,盯着屋内的几个太医目眦欲裂。
三个太医连着傅为格心头一骇,颤抖着齐齐跪倒在地。
康熙下颌绷紧,握着图纸的手止不住的发抖,将两页图纸抖得唰唰作响。
乌西哈他们染的是牛痘,不是天花,怪不得症状轻微,怪不得乌西哈说几日就能好了。
他仔细看过了,这牛痘病毒和天花病毒虽然相似,可细微处有不少不同。
他们没感染天花,可这乾清宫里,他的保成却是确确实实感染了天花!
这群庸医说他的保清、胤祉、乌西哈全都感染了天花,把他们送到了乾清宫来,送到了有天花病人的乾清宫来!
这群庸医!
康熙恨得怒得,恨不能即刻斩杀了他们!
几位太医虽没见过图纸,但一听公主说他们染的是牛痘而不是天花,又见康熙震怒,便想通了关节。
因他们之故,陷几位阿哥公主于险境,陷皇上几近绝嗣的境地,若真有什么不好,莫说他们自已的性命,就是九族之内都难逃死罪。
几位太医心头怕得、身了颤得,几乎连跪都跪不住,近乎要趴到地上。
大阿哥见屋内气氛陡转,不知所措的看着康熙。
冷星缓过劲,舔了舔唇,慢吞吞的解释道:“人感染牛痘病毒,只会有轻微不适,而牛痘病毒和天花病毒有相同的抗原性质,用感染牛痘来获得抵抗天花的免疫力,再划算不过。”
康熙心神一松,软倒在榻上,屋内气氛骤时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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