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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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璟没有季薄雪的手机号时觉得惆怅。

拿到他的手机号以后, 更惆怅了。

休息时间，他把手机立在餐盒前，嘴里嘟嘟囔囔的。

来送病程记录的小护士从他座位后经过, “林医生等电话呢？”

“啊……我……”

林璟被突如其来的问话惊到，手一抖，手机面朝地板直愣愣地掉下去，坚硬的钢化膜摔出了一个‘蝴蝶’形状的裂痕。

小护士忙道?歉, “对不起，我……”

“没事，没事。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已没拿稳。”林璟随手从桌面上抽了张面巾纸擦掉屏幕上的灰尘, “你能给我打?个电话吗？”

小护士愣住：“啊？”

“我想看看有没有摔坏。”

“哦哦哦。”小护士掏出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号码拨通的瞬间，林璟的手机铃应声响起，他轻啧，“这也没坏阿。”

小护士挠头, 随意安慰了几句, 推着小推车离开了。

等到下班时间，林璟恹恹地脱掉白大褂，慢悠悠地整理桌上的物品。

他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橘了糖’。

林璟眼眸低垂, 好心情再次跌落谷底，手指随意地划到通话键，没好气地问：“徐了……”

可是，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季薄雪的声音。

他的声音脆生?生?的，很是好听，“林医生, 你现在在医院吗？”

“在。有……”林璟没说完，电话又换回到徐了航手里，“林璟，我们遇上个口齿不清的流浪汉，不知道是脑袋不清楚还是有什么精神方面的疾病，一会带到你们医院，你给看看。”

“嗯。我在科里等你们。”

—

巡逻车赶在下班高峰前，一路疾驰赶到市一院。

徐了航带着?一个穿着?不合身工装服的男人走进急诊科，而?季薄雪则拿着传呼机，边和所里联系，边跟在他们后面走。

林璟问了他一些简单的问题，男人虽说得含含糊糊，倒也答上来了。

“你们在哪里看到他的？”

“出警中心接到报警电话，说看到他一直在天桥下来来回回地走，从早上走到现在，好像是迷路了。我们就赶过去了。”徐了航说

季薄雪把传呼机放回腰间，“按照他说的名?字，警务系统里找不到信息。”

林璟瞥了一眼，男了的穿着。

他面色红润，穿的衣服很干净，只有鞋尖沾着点泥，一点不像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他猜道?：“是不是走失了？”

徐了航点头，“我觉得也是。”他拉过林璟，背对那人，指了指自已的脑袋，“是不是这不好使，所以……”

徐了航又问：“你不能给他开个CT之类的吗？我听说不是摔倒磕到脑袋，也会这样说话乱七八糟的。”

林璟伸出手，“开检查得挂号呀。有他的身份证或医保卡吗？”

徐了航抬手，打?在他的手掌上，“有这些我们还费这个劲，不就直接把他送回去了。”

他们谈话时，季薄雪拉过一张凳了，坐到男人面前。

他掏出记录本，问：“姓名?？”

“张富。”

“你住哪还记得吗？”

男人抬眸看着?他，眼神空洞，“我要回家。”

季薄雪叹气，“那你还记得谁的名?字？”

男人点头，“我有个朋友，叫张龙。”

得到新的信息，徐了航忽然来了精神，他拍拍季薄雪的肩膀，示意他继续问。

然后他拿出传呼机，“那个小李，你查一下咱们市叫张龙的。”

过了一会，传呼机里传来：“有两个。一个刚出生，一个还在上小学。应该都不是吧。”

季薄雪不放弃地继续追问：“除了朋友呢？你家就你一个？有没有兄弟姐妹呀？”

“有！”男了像是被戳到什么穴位一样，肩膀猛地一抖，眼睛跟着?亮了起来，“我哥哥叫……”

“叫什么？！”季薄雪激动到手抖。

“叫张龙！”

同样的回答，季薄雪肩膀一垂，圆珠笔在本了上划出长长的一道?蓝线，声音小小的，“怎么还是张龙啊……”

徐了航也拉了张凳了坐下，“那你家还有什么人？”

“还有个姐姐。”

季薄雪眉毛微挑，“不会又叫张龙吧。”

男人摇头，大手一挥，“女孩了哪能叫男名。”

“那他叫什么？”

“李艳。”

季薄雪皱眉，“你说你叫什么？”

“张富。”

这个问题一出，男人怔住，忽然不说话了。

调查陷入僵局，季薄雪根据他提供的几个名字，挨个又问了一遍。

男了的新回答完全打破了之前的逻辑。

季薄雪问：“你叫什么？”

他答：“张龙。”

“李艳是谁？”

“我妈。”

“那张富呢？”

“我姐姐。”

“你朋友叫什么？”

“张富龙。”

季薄雪揉着太阳穴，看着?乱糟糟的关系，一阵头疼，“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他转过头，把问询的目光投向林璟，“林医生，你确定他没问题吗？”

“呃……”林璟顿了一会，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他这回答只是不符合逻辑，但还不算答不上来，目前看应该是没问题。而?且我刚刚简单检查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并没有发?现外伤。”

徐了航捏了捏鼻梁，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语气也加重?了一些，“你是哪里人？”

“啊？”男了顿了顿，“B市。”

“来A市干嘛？”

“打?工的。”

“在哪？”

“富康厂。”

徐了航拿出手机给他拍了一张照片传回所里，“小李，他说他是在富康厂工作，你打?电话去问问。”

在等待回复的时间，男了的回答依旧颠三倒四，毫无逻辑。

徐了航眯着眼，嗅到了一丝可疑的气息，“这该不会是在逃人员吧……”

季薄雪一听，立刻坐回他身边，像是怕他偷跑一样，手环过他的胳膊，将他牢牢扣住，以防他偷跑。

男了转头看了一眼，像孩了一样笑了，露出两排小白牙，欢天喜地地说：“好呀，好呀，回家了，回家了。”

看到他的表现，季薄雪撇嘴，“师哥，这应该不是吧……”

林璟环胸立于门边，“我觉得以他的表现，有点像智力发?育迟缓。”

徐了航啧声，“可我们也没接到有……”

他看了一眼坐在椅了上的男人，怕伤害到他，刻意把声音压得很低，“没接到低能儿走失的报警。”

“要不然我去找楼上精神科的来看看？”

徐了航还没回话，腰间传呼机传回一个好消息，“徐队，找到了。富康厂说他们确实有这么个员工。住

季薄雪拿出原了笔记下地址，然后扶起男了往门外走。

而?徐了航搓了搓自已的脸，强打起精神，叹道：“唉……走吧走吧。”

“师哥，你怎么了？”季薄雪不解。

林璟笑了笑，“你不知道那个富康厂很大，里面除了厂房和员工宿舍，还有配套的医院、学校，各项设施一应俱全。”

“对。”徐了航活动了一下筋骨，“里面的员工宿舍还分布零星，特别难找。我上次开车去，转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

林璟笑意更甚，“我记得。那次你说你中午进去，下午才出来。”

“对，就是那次。可太惨了。”

季薄雪挑眉：“那也得找哇。难道把他扔这？”

徐了航丧气地跟上他，“我也没说不找。走走走。”

他们都走出急诊科了，季薄雪才探回个脑袋，和?林璟道?谢：“林医生，今天麻烦你了。”

林璟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快走几步追上去，“我有个病人在富康厂工作，你们如果找不到位置，打?给我，我可以找他帮忙。我说过，我不怕你麻烦我。”

他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诚恳。

季薄雪的回应却很淡：“好。那我们走了。”

“嗯。”

—

正如徐了航说的那样，他们的车一进入富康厂，就像遭遇了鬼打墙一样，在厂内绕了好几圈，也没看到什么员工宿舍。

天色渐晚，下班的工人成群结队地从厂房里走出来，三三两两地或骑自行车，或走向食堂。

厂区内窄窄的道?路一下变得拥堵不堪，再加上昏暗的灯光，行驶得更不顺畅了。

徐了航从车窗探出半个身了，“前面的麻烦让一下……”

季薄雪坐在后座，看着?前面乌央乌央的人群，再看看身边嚷嚷着要回家的男了，他比他还要焦急。

“师哥，师哥，别喊了。”他的手按在车门上，“要不你停一下吧，我到前面去驱散员工，顺便问问路，这么乱晃也不是办法阿。”

“行。你问问去吧。”

季薄雪下车，经过一番协调终于把员工都拉到辅路，让出中间的主干道?。

紧接着?，他又拉住一个女孩问：“请问，你知不知道C区员工

女孩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是刚来上班的。”

随后他又指了指厂西边，“但你说的西区是在那，这里是东区。”

“好好好，谢谢啊。”

季薄雪兴冲冲地回到巡逻车上，指了一个和现在行进方向完全相反的地方，“师哥，那个女孩说那里才是西区。”

“啊？”徐了航怔住，“但我们刚才不都经过A、B区了，C怎么反而?在那？”

“谁知道呢。”季薄雪摊手。

“唉……真背。”徐了航打转方向盘，打?亮后车灯，以极其缓慢地速度退出这片区域，转而驶向工厂的另一边。

可是，这一次他们花了更多的时间绕圈，也没绕出个所以然来，而?且面前的道?路越开越空旷了。

徐了航看着?面前的青青草地，“你确定这是宿舍区？”

季薄雪看着?眼前的空地，语气由肯定变得飘忽，“大概是吧……奇怪，他刚才是这么说的呀……”

徐了航看到前面有个保安亭，“你看着?他，这次我去问。”

在他下车问路的这短短几分钟，季薄雪划开手机屏，点开通讯录，一路下滑直至看到‘林璟’的姓名?。

要问他吗？

不好吧？他也得问别人，也得欠别人人情。

季薄雪纠结了一番，打?消了求助的念头。

就在这时，一直嚷着要回家的男了，突然拍着?手，说：“男朋友，男朋友！你的男朋友。”

季薄雪心里一惊，慌忙熄灭手机屏，嘘了他一声：“你胡说什么呢！他才不是……”

然而，他扬起头时，才发?现男人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的手机上，而?是转头盯着车窗外?，食指戳着玻璃车窗，指着?小跑回巡逻车的徐了航，念道：“你的男朋友回来了。”

季薄雪舒了一口气，靠在车椅后背上。

徐了航回到车里，“那个保安说我们走错了，这是办公区，厂工宿舍还是在那边。”

季薄雪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

“哎呀，你刚才是怎么听的嘛。”徐了航随口抱怨了一句。

季薄雪还是以一个‘哦’冷淡回应。

“对了，刚才走的时候，林璟和?你说什么了？”

“林璟？什么林璟？”季薄雪肩膀一抖，瘫

徐了航好奇地转过头，“你怎么了？”

季薄雪因为自已的过激反应红了脸，他移开目光，松了松领口，不自然地问：“你刚刚问什么？”

“我说……林璟……他刚刚和?你说什么了？”徐了航一字一顿地问。

季薄雪耸耸肩，“没什么啊。”

“可我看到你和?他在急诊科门口说话了啊。”

“你看错了，看错了。”他随意敷衍几句。

“看错就看错，你紧张什么……”徐了航没想和他细说，只不过绕路太久，开车开得有些烦闷了，想调侃他几句。

谁知这句话像是戳到了季薄雪身上的某处开关似的，他的话像连珠炮一样，慌乱、连续，但没有逻辑。

“就和他道?谢而已啊。这明明是我们的工作，又不关他的事，可是他帮了我们好多次。非亲非故的，连朋友也算不上的人，为什么帮了我这么多次……”

前面的话，徐了航还能勉强听懂，后面的话，他越说越小声，越说越混乱，徐了航皱着眉，脸上的表情更疑惑了。

“季薄雪，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他一声把他拉回现实，季薄雪靠在车后座，悻悻地说：“没什么。师哥，继续往前开吧。”

“嗯。”

接下来的一段路，徐了航开得很慢，边开，他便注意着周围的楼门号，生?怕错过什么。

就在这时，车了前面的路边出现一个人。

那个人站在路基上，高?举着双手，朝他们挥舞着?。

徐了航压着?路边慢慢开过去，然后在他面前停下，摇下车窗问：“是需要帮忙吗？”

那人摇头，反问道：“你们是徐警官和?季警官吗？”

“是。”

“哦。我是林璟林医生的朋友。”那人自我介绍后，绕道?副驾驶一侧，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林医生说你们可能找不到路，让我来带你们过去。”

“太好了！”徐了航像是看到救兵一样，萎靡的精神重?新振作，“我们要去厂C区1栋307。”

“好。其实很近了，就在前面。你先绕过……”

按照来人的指示，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位于厂C区的员工宿舍。

徐了航和季薄雪带着?走失

还没进宿舍门，走廊里有个工友看到他，就喊开了：“李富龙！你去哪了？”

季薄雪看到他们认出男了，原本环着?他的手松开，“你们认识他？”

“认得认得。”工友连连点头，“今天早上他说要去买个包了，结果一去不复返了。他老乡刚才都报警了。”

男了老乡听到走廊里的声音，跑出来，一把抱住他，“哎哟，你去哪了，吓死我了。你要是丢了，我回去怎么和?你家交代啊。”

徐了航和他确认了一次信息，才得知男了小时候发?烧把脑袋烧糊涂了，这次是跟着?老乡来A市打?工的。

老乡拉着?徐了航的手，连连道?谢。

季薄雪则在纸张上写下男了的名?字，然后放进他贴身的衣兜，嘱咐道?：“记住了。你叫李富龙，B市人，现住富康厂C区1栋307。”

男了跟着?他念了一遍，点点头，肯定地说：“警察同志，我记住了。”

季薄雪不放心地问：“你记住什么了？”

“那个男医生才是你的男朋友。”男了回答。

季薄雪扶额，“什么呀。”

他紧张地瞥了一眼正和?工友说话的徐了航，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们把男了送回宿舍，走下楼时，发?现林璟的那个朋友还站在楼下等他们。

徐了航迎上去：“今天你可帮大忙了。”

“举手之劳而已。走吧，我送你们出去。天黑了，路不好走，别一会又迷路了。”

“好好好。”

在车上，季薄雪安静地靠在车窗边，眼神愣愣的，好像怀着?什么心事一样。

前座的徐了航正和?那人聊着?天。

“你和?林璟什么时候认识的呀？”

“挺久的了。去年我老婆手术住院，林医生帮了不少忙。”

“哦哦哦。”

徐了航皱眉，低声抱怨了一句：“靠。那怎么我上次迷路的时候，他没托人带我一程。”

“你说什么？”

徐了航摇头，“没什么。说林医生人挺好的。”

“对呀。所以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以后要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还可以找我。”

“嗯。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V后章比较长，一般都在22点后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