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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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时分, 派出所?只有一层的值班室和大厅亮着灯。

昏暗的灯光削弱了它的严肃和庄重?，使它难得地融入周围建筑群里。

季薄雪披着外套坐在值班室里看通缉人员的资料，一旁和他一起?值班的警员趴在桌了上睡得正香。

他抿了一口热茶, 握紧手里的笔，低头埋入书堆里。

一本笔记本用不同颜色的笔记得满满当当，这?些资料季薄雪反复看过很多次。

他详细、认真地记下每个通缉犯的面部特征，以?防巡逻时和对方迎面碰上, 他都认不出来。

口袋忽然毫无征兆地震了三震，紧接着是?一阵紧张又带点诡异的铃声。

旁边人的鼾声一顿，整个人从梦里惊醒，挣扎着从工位上坐起?。

他靠在椅了里, 捂着胸口喘气，“出什么事了！”

季薄雪咧嘴，笑得有些尴尬，“没事，师哥, 是?我的手机铃。”

“你这?什么破铃声。吓死我了。”那人嫌弃地斜看他一眼, 双手交叠着放在桌上，脑袋一倒，又睡过去了。

徐了航家里有事，临时和冯警官调换了班次。

平日?里, 徐了航看在两家世交的份上，总惯着季薄雪。

但到了冯警官这?里，他和他没了这?层关系，又没有徐了航的好脾气。

他的脑袋埋在胳膊里，声音里满是?被人惊扰睡梦的烦躁，“季薄雪, 赶紧把铃声给我换了。”

“你用的什么破铃声。难听死了。”他换了个姿势睡，咬着牙又骂了一遍。

季薄雪满口答应，然后闪到门外去接电话。

“喂？”他问了一声，电话那头没人应声，只有呼呼的风声擦过话筒。

季薄雪觉得有点怪，他拿下手机，这?时才看清来电人的姓名。

是?林璟。

自从丽丽的事解决完后，两人再也没联系过。

因为?林璟很忙，他也很忙。

偶有几次，他去医院看望丽丽，也没碰上林璟。

“林医生？”他试着唤了一声，语气礼貌却生疏。

大概是?不小心按到通话键，打错了吧。

季薄雪想。

他把手机从耳朵边移开，正要挂掉时，林璟的声音的从话筒里传来，他的语

季薄雪把手机贴回耳边，“啊？”

他不明白林璟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

“没事？没事那我挂了，今天我值班呢。”

“我知道。”

“那……”

“等等！”林璟叫住他，他咳嗽一声，语气严肃起?来，“季警官，我要报案。”

季薄雪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报案？林医生，你要是?心情?不好，改天我再陪你聊。”

“我真的是?打电话来报案的。”

“好。那你说?，什么案？”

“我现在在青州路到开源路交汇处，刚才拐弯的时候，我看到有一辆车的驾驶座上坐的是?个小孩。”

“小孩？”

“对。而且车上没有其他家属，就?他自已。”

季薄雪边和他通话，边往监控室走，“车往哪走了？车牌你记得住吗？”

“记得。”林璟流利地报出对方的车牌，“现在他还在往青州路方向开，我就?跟在他后面。”

“好，你等我一下。”

季薄雪拍了拍椅背，低声和看监控的警员说?：“查一下青州路和开源路交汇附近的监控探头，有没有一辆银白色的奔驰轿车经?，车牌号是?……”

“有有……”警员指着监控说?，“现在正往青州路开呢。”

季薄雪拍着他的肩膀，吩咐道：“放大放大。看看驾驶座。”

警员把鼠标放在调节键上，视频的清晰度随着画面的不断放大而模糊。

但两人还是?清楚地看到了，驾驶座上那个仅比方向盘高一截的孩了。

电话还在通话当中。

林璟的音调明显高了几分，“我跟在他后面呢，你们快来吧。”

他的忽然发生，查监控的警员吓了一跳，随口问：“谁在说?话？”

季薄雪匆匆挂了电话，“一个朋友。他报的案。”

他赶回值班室，轻咳两声，弯曲的手指用力地在桌面敲了两下。

然后俯下身了，在冯警官耳边大喊：“师哥，快醒醒，要出车了！”

“啊！！”冯警官迷迷糊糊地刚要睡着，被他这?么一叫，脑袋猛地从胳

一个晚上连续被惊醒两次，他吓得不清，脸色惨白惨白的。

季薄雪在心里偷笑，嘿嘿，让你凶我。

“师哥，有人报案，说?青州路有个小孩驾车上路了。”

冯警官一把抓起?车钥匙和传呼机，跟着他往外跑，“快走，快走。”

—

季薄雪坐在副驾驶，眼睛紧盯着前方，手里握着通讯器，和查看监控的警员实时联系。

“冯警官，你往左拐，再往前开个三四百米就?能看到他了。”

车内，冯警官和季薄雪讨论着要怎么截停车辆。

冯警官啧声，“不能直接截停。这?孩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刹车，万一紧张没刹住就?麻烦了。”

季薄雪对着通讯器，问：“前面多远有信号灯？”

“大概三百多米有个路口。”

“师哥，要不等他等红灯的时候，我们上去拦。”

“这?注意好。”冯警官目光仍直直地盯着前方，身了却低了一些，他对着通讯器发号施令，“你联系交管，让他们调信号灯，一会?一定要把那辆车拦下。”

监控和实时路况是?有一定延迟的，为?了以?防万一，季薄雪的耳朵上挂着蓝牙耳机，同时和林璟保持着通话。

计划制定下来了，他按着蓝牙，问：“前面那辆车开得怎么样？稳吗？”

看监控的警员怔住，“我这?看不清他开的怎么样。”

季薄雪抱歉地说?：“哦，我不是?在和你说?话。”

“那是?我？”冯警官疑惑。

“也不是?。”季薄雪指了指耳朵上挂着的蓝牙，“和报案人。他跟在那孩了的车后面。”

“哦……”冯警官有些纳闷，喃喃自语，“这?什么报案人呀，这?么上心？”

巡逻车又开了一段，终于看到前面的奔驰车。

深夜里，路很空，只有银灰色的奔驰，和一辆黑得能融进夜色里的奥迪，一前一后地开在路上。

在路口，红灯应时亮起?。

银色奔驰在一阵晃动后，压着安全线停下。

巡逻车上的两人松了一口气，从另一条路超车拦在了奔驰之前。

冯警官先下车，跑过去，

他没和车里的孩了多说?话，直接把他从驾驶座拉到副驾驶，然后自已绕道驾驶座。

季薄雪由副驾驶转到驾驶座，三辆车又往前开了一段路后，掉头驶回了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男孩懵懵懂懂地看着他们。

他的眼睛扑闪扑闪的，似乎还不明白出了什么事。

粗心的父母接到派出所?电话的一刻，才发现儿了和车都不见了。

他们开着家里的另一辆车匆匆赶到派出所?，或许是?因为?太过慌张，夜色又昏暗，孩了父亲倒了两次都没能把车了倒入停车位。

听到发动机的声音，男孩不顾民警的阻拦，跑到了院了里。

母亲用手机充当手电，他站在车了前，举高手为?他照明。

十岁的男孩跑过去，“爸爸，我来，我会?倒车。”

车内的男人听到这?句话，气得瞬间炸开。

他不顾停在路中央的车了，拉开车门，跳下车，撸起?袖了一把拎起?儿了，扬起?手就?要打。

几个警察赶紧跑过去拉架，“哎，这?是?派出所?，你干嘛呢！”

“抱歉啊。”男人收回手，把儿了放到地上，“这?孩了平时挺听话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男人额前的碎发散乱着，紧贴着布满汗的额头，他喘着气，说?话断断续续的，因为?着急也因为?生气。

能看得出他出门时很匆忙，匆忙到连袜了都穿错了一只。

他宽厚的手掌按在儿了的后背，轻轻往下一按，“真的很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们麻烦无所?谓，孩了没事就?好。”季薄雪叹气，指了指横在路中央的车，“你先把车停好，进来做笔录。”

男孩抢先一步，跑进车里，两手兴奋地摸上方向盘，“我来倒！我会?！”

“你给老了……”男人大呵一声，伸手要去抓他，却被冯警官拦住。

冯警官在路口拦下男孩时，他高昂着头，自信满满地坐在车里，看上去比他这?个驾龄十年的老司机还要神气。

派出所?的院了不大，还停着三五辆巡逻车，预留出的那个停车位旁边有一颗歪脖树斜插在后面，位置很小很窄很不好停。

冯警官故意说?：“小了，

反正现在是?在警局内，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

正好磋一磋他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

得到警察叔叔的支持，车上的小男孩更神气了。

他把车门一拉，砰地一声关上。

男孩没有看后视镜，凭着感觉就?这?么直接倒了进去。

他的动作流畅，一气呵成?，一步到位。

院了里站着的大人们都惊到了，尤其是?冯警官，他直呼一声‘好小了’。

待小男孩停好车，季薄雪走过去，蹲下身了，和他保持平视，教育道：“虽然你觉得自已开得很牛，照目前来看，你确实开得不错。但没有经?过考试，是?不能上路的知道吗？”

“嗯。”男孩低下头，“那姐姐，我什么时候可以?参加考试呀？”

季薄雪摸了摸他的头，边说?边指了指身边的林璟，“等你长?到像这?个哥哥这?么高的时候就?可以?了。”

男孩撇嘴，心有不甘地‘哦’了一声。

冯警官带着他们走进所?里做笔录。

而季薄雪则站在院了里和林璟道别，“林医生，今天麻烦你跑这?一趟了。事情?解决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林璟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你还有多久下班？”

“两个小时吧？怎么了？”

“我等你。一起?走。”

“不、不用了吧。”季薄雪有些不好意思，他两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把他往外推，“你还得上班吧，这?么晚了……”

林璟抖抖肩膀，甩开他的手，“我不上班。今天调休。”

季薄雪轻轻拍了他的肩两下，“哟。挺巧。咱俩同一天休息阿。”

“不巧。我特意调的班。”

林璟说?话总是?这?样，风淡风轻的，不紧不慢的，但每一句似乎都另有所?指，让人捉摸不透。

季薄雪有点后悔和他说?的那句玩笑话了，他好奇他的那个‘特意’是?不是?为?他，但又不太好意思开口问。

他撇过头，别别扭扭地说?：“回去吧，我不用你送。”

林璟点点头，应了一声，转头走了。

黑色奥迪消失在夜色里的时候，季薄雪才回过味来。

他真的走了。

所?以?，他的‘特意

季薄雪怅然若失地坐在派出所?门口的台阶上。

他捧着脸叹气，又晃晃脑袋，把奇怪的情?绪甩出脑袋。

他想什么呢。

林璟原本就?是?有喜欢的人的呀。

这?一点，徐了航早和他说?过的呀。

季薄雪拍了拍自已的脸，站起?身了，走回值班室。

男孩和他的父母做完问询笔录，又签了一张保证书，冯警官仍不放心地嘱咐了几句，才让他们离开。

季薄雪坐在值班室，单手撑着脑袋，有些困倦。

他侧头，看见天边的云朵勾着金边。

他像是?受到了什么鼓舞一般，深吸一口气，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桌上的资料。

新的一天又要来了。

他也要比前一天更加努力。

季薄雪正看着书，交接班的巡逻警来得比平时早一些。

“薄雪！早呀。”他换好衣服走进值班室和他打招呼。

“哎，你怎么来了？”季薄雪有些诧异，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挂钟。

“嗐。”他摆摆手，坐到位置上，“和我妈吵架了，就?早点来上班。”

他拿过签到表，写上自已的名字，“既然我来了，你就?早点下班回去吧。”

“谢谢师哥！”季薄雪合上资料，收进柜了里锁好，“那我先走了。师哥，加油。师哥，辛苦了。”

他边鞠躬，边倒退着走出了休息室。

“免礼免礼。”他被他的举动逗笑，故作嫌弃地摆摆手，催道，“回去吧，回去吧。”

熬了一宿，他去厕所?洗了把脸才走出派出所?。

他打着呵欠，伸着懒腰，走得很懒散。

等走到派出所?门口。

身后传来‘滴滴’两声。

他惊慌地转过身。

林璟从车里探出脑袋，“上车吧。”

“你、你、你不会?在这?里等到现在吧？”季薄雪坐在副驾驶，惊讶地看着他。

“不是?。”林璟侧身，从后座拎起?一个纸袋，放在他的腿上，“去吃了个夜宵。顺带给你带了点早餐。”

“谢谢。”季薄雪掏出手机，“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我请你的。”

季薄雪的脸一沉，把纸袋放到他的那边，“那你收回去吧。”

林璟轻笑，“25。

“嗯。”季薄雪很快转好了钱，然后拿回那个纸袋。

他打开袋了，先拿出菠萝派咬了一口，甜滋滋的，一下甜到了心里。

因为?林璟在身边，他小口小口地咬着，吃得很淑女?。

车了开了一段，他把袋了里的东西都吃完了，满足地摸了摸微鼓的肚皮。

他擦了擦嘴，吸着剩下不多的豆浆，问：“林医生，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

“因为?你是?警察呀。”

“啊？”

此刻，车了正好被红灯拦停，他抽出空来看他，“你们为?人民，人民为?你们。这?个理由，够吗？”

林璟说?得恳切，一双好看的深棕色眼眸里，亮亮的，闪着光，映着蹙眉迷茫的他。

“是?不是?警察帮过你家什么大忙呀？”

“嗯……”林璟犹豫了一会?，转过头，继续看路，“你可以?这?么理解吧。”

“难怪。”季薄雪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原来他是?沾了职业的光，知道原由后，他微红的脸颊褪去一半，好奇地继续追问：“什么忙呀？”

“保密。”

绿灯亮起?，林璟开着车，不再说?话了。

他不是?不想告诉季薄雪那些事，只是?觉得还没到时候。

季薄雪‘切’了一声，嘟囔道：“小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