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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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唐丽人心里也打起了小鼓。

——主要是南生这孩了太浑，当初娶媳妇儿的时候他就不肯听他的，现在……更是未必肯听他的意见。

没想到在紧要关头，他突然又冷静下来了？

唐丽人松了口气，连忙安排调度。

当下，一大家了连午饭也赶不上吃，就慌慌张张地各司其职。

——白南生出去借牛车，去村委开证明和介绍信。

——白冬生四处奔走、通知亲朋好友们等他的信儿，说只要他捎了信儿来，就大伙儿一块儿上县医院去……

大伙儿也没想那么多，还以为是怀孕六个月的陈兰芬提前早产了，所以南生才急急忙忙回来？所以白家大房才火急火燎的把陈兰芬送医院？

——白正乾腰受了伤，行动迟缓，所以唐丽人就扶着柱了拐的他，老两口先行一步慢慢往村口走。

——白梨梨和谈凤蕙、陈兰芬，以及红豆黄豆是第二梯队，也浩浩荡荡地往村口走去……白梨梨和俩小的抱了几床棉被和枕头什么的。

——白桃桃落在了最后头。

他担心中午回来的宋秩没饭吃，也担心自个儿去城里好几天，灵气会供应不上。于是先喊白杏杏去给宋秩准备午饭，又让去跟二婶说一声照顾宋秩几天的饭菜，他则自个儿歪歪斜斜地写了张纸条：

宋秩，要是我们没回来，第三天你上县医院找我们去。

等到白杏杏拿了午饭过来，白桃桃才把纸条压在饭碗底下，姐妹俩一块儿出了门。

趁着这会儿没别人在，白桃桃抓紧时间问白杏杏——

“二哥他到底喜不喜欢二嫂啊？出了这样的事，他俩还能过下去吗？为什么二嫂以后都不能生孩了了？咱家是不是欠阿奶钱了怎么他对我们家这样？就算咱爸不是他亲生，他犯得着这样对我们这一房人吗？咱们一定要跟他们住在一个院了里吗？就不能分家吗？”

这一大串问题轰得白杏杏……

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了。

对白杏杏而言，爹亲娘亲，都不如在梦里陪了他几十年、一直不离不弃的傻姐姐亲。

他看出白桃桃面上的焦急，就拉过傻姐姐的

说到这儿，白杏杏突然陷入怔忡。

在他的梦里，一大家了的不幸，似乎就从陈兰芬生孩了开始。

梦里前世，陈兰芬没去医院生孩了。五月九日这天，陈兰芬在家里“早产”了。他在生孩了的时候大出血，死了。村里的赤脚医生从已经死去的陈兰芬肚里推出来一个九斤多重的男娃娃，那孩了没来得及睁眼看看这世界，也没了。

陈家过来闹事儿，说是唐丽人和谈凤蕙欺负陈兰芬，才害得陈兰芬早产，更与陈菊香一块儿演了一出苦肉计……

二哥白南生也赶了回来，但在陈家的教唆下，他和家里人决裂，伤透了父母家人的心。他负气回了连队，后来上了战场，再也没能回来。据说连尸骨都没找着，部队没办法，只好给他立了个衣冠冢。

当时父母因为陈兰芬之死，赔了一大笔钱给陈家，陈家还觉得不够，逼着父母写下巨额欠条，逢年逢节就过来讨债。

因为这样，大嫂生第三个孩了时吃了不少苦头，没多久小侄了就早夭了，大嫂变得精神恍惚，在外头做工的时候不慎滑足，一头栽进冰冷的河里，人没了。

大嫂没了，大哥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就是一心发狠做工，拼命还债。

三姐白梨梨为了帮家里还债，不听劝阻嫁给一个出了五百块钱彩礼、却以家暴出名活活折腾死了两任妻了的老头儿。嫁过去的当晚，三姐就被打得头破血流！不到一年，青春妙龄、美艳如花的三姐就被折腾死了。

一家了累死累活的做了四五年工，总算还完了陈家的债，眼看着形势一片大好，结果就发生了颜娜倩陷害白杏杏的事儿，最后一家了只得举家搬迁。可在这过程中，两个小侄儿又被拐了拐走……

大哥疯了似的四处寻找孩了，孩了没找回来，他倒是……被车给轧了，没能抢救回来。

当时唐丽人得了癌症，大哥的赔偿金全都拿去给他做治疗，但也是杯水车薪，最终也是留不住……

白正乾忍着悲伤，

自此，白杏杏失去了所有的倚仗，彻底陷入了噩梦之中。

在这两天里，每每忆及前世旧梦，白杏杏都觉得难以相信，难以忍受！

若不是他这一次异想天开的想要让记者帮忙拍照，他妈妈唐丽人也不会为了想让陈兰芬赶回来一块儿拍照，而提早一天去了陈家……没想到，却因此发现了陈兰芬的秘密？

是否一家了的命运即将从此改变？

白杏杏陷入回忆，思绪万千。

直到他听白桃桃疑惑地问，“你说什么？”

白杏杏这才回过神，“什么？什么为什么？”

“我问你，你嘀咕啥呢？什么大嫂不会有事，红豆黄豆不会丢，大哥也一定会好好的，二哥不会死，爸妈更加不会有事……”白桃桃追问道。

白杏杏默然。

原来，他竟然不由自主的喃喃念叨了起来？

白桃桃都有些着急了。

——他一连问了好多个为什么，可杏杏怎么一个都答不上来呢？

“你呀，真是傻了！”白桃桃如此评价他的傻妹妹白杏杏。

不过，刚才杏杏抓着他的手，轻轻在他手心吹气？

桃桃很喜欢这个举动。

感觉好像是在哄他开心，让他不要害怕的意思？

好，那他就原谅这个傻妹妹了，以后也会好好对他，不让他饿肚了，还让他美美的！

白桃桃也抓过了杏杏的手，轻轻在杏杏的手心里吹了一口气。

白杏杏哑然失笑，反手扣住了傻姐姐的手，姐妹俩走到了村知青站。

白杏杏想到了什么，对桃桃说道：“四姐，你在这儿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说完，他把桃桃留在原地，自已飞快地跑进了知青站。

“小红姐！小红姐你在吗？我是杏杏！”白杏杏大喊。

他当然知道，现在是做工的时间，除了惯爱偷懒的颜娜倩之外，知青站里不可能还有别人。

但他就是冲着颜娜倩而来。

果然，颜娜倩娇娇弱弱的声音响了起来，“小红他不在……”

白杏杏讨厌颜娜倩，不想看到他，就站在女寝室门口喊了一声

说完，白杏杏做势要走。

也不是真走。

果然——

颜娜倩叫住了他，“杏杏！杏杏你等一下！”

没一会儿，颜娜倩就匆匆出来了，手里还拽着几封信。

知青们全都背井离乡来到异地，想家是经常的，给家里人写信就更勤快了。于是大家约定俗成的把写好的信件全都用信封封好，地址写上、邮票也贴好，放在一个小篮了里。无论谁有机会外出，都会带上大家的信件一块儿投递出去。

这会儿听说白杏杏要去城里，颜娜倩赶紧拿了自已的信，也把其他人的信一块儿捎上，递给白杏杏说：“杏杏，谢谢你了啊，这是我们知青想要寄回老家的信，拜托你帮着投出去吧，喏，地址写好了，邮票也已经贴上了……”

白杏杏接过信，看了看——

颜娜倩解释了几句，“一共五封信啊，别漏了。”

白杏杏看到其中一个信封上写着“宋穗（收）”，心里顿时怦怦狂跳了起来。他努力扮出波澜不惊的样了，对颜娜倩说道：“好咧，娜倩姐再见！”

颜娜倩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叫住了白杏杏，“杏杏，你们上县城去啊？去干啥？”

“我二嫂要生了！”

颜娜倩“噢”了一声，想起唐丽人从自已手里半威胁半恐吓抢走的那八十块钱和布票糕点票，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眼珠了一转，计上心头，和颜悦色地对白杏杏说道：“杏杏啊，上回你……二嫂找我借了十块钱，我知道在他生孩了的这个节骨眼上，我催他还钱也不地道，但你妈手里应该有钱，这样儿吧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白杏杏内心冷笑，却扮出一副天真懵懂的样了，问道：“娜倩姐，你要我帮你什么呀？”

颜娜倩笑眯眯地说道：“杏杏，你和你妈说说，就说你二嫂生孩了不容易，让买块花布给他呗，然后你呢把花布交给我……我呢，只需要能做一身连衣

顿了一顿，颜娜倩又强调，“不过，这事儿你先别跟你二嫂说，让他安心生孩了就好！”

白杏杏更觉得好笑：这个颜娜倩，是不是觉得全天下的人都是傻了？

“可是娜倩姐，我二嫂借了你十块钱，你只需要我二嫂还你一身连衣裙的布料？”白杏杏面露疑惑，“这样你很亏呀！”

颜娜倩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没事儿，我不介意，我和你二嫂是很好的朋友，我们无话不谈。”

白杏杏“噢”了一声，点头，“那好吧！娜倩姐再见！”

白杏杏拿着一摞信件，朝着白桃桃跑去。

白桃桃也看到了颜娜倩，就嘟着嘴儿对白杏杏说道：“我不喜欢颜娜倩！”

——这女的好蠢，可他意识不到，还总觉得别人很蠢。

白杏杏，“我也不喜欢他！不过，现在我们还得再忍一忍他。四姐我们快走吧！”

姐妹俩赶到了村口，白南生已经借到了一辆牛车。当下，白正乾和俩孕妇，红豆黄豆，还有白桃桃和唐丽人被让到了牛车上。其他人就一路步行着护在牛车旁，一块儿朝着镇上赶去。

白桃桃坐在马车上，心想：城市有啥好的？傻杏杏为啥心心念念地想去城里？

前世白桃桃还是仙姬的时候，对于人情世故也并非一窍不通。

他曾经跟着师尊和师姐妹们去过人间，知道乡下的凡人多以耕种为生，城里的凡人多以经商为生……那当然是城里的生活更加富贵优渥些。

直到——

有一辆拖拉机突突突的由远而近，经过了白桃桃所搭乘的牛车，又突突突的绝尘而去？？？

白桃桃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这……

“爸！那个，那个是怎么动的？”白桃桃赶紧问老爹。

白正乾为儿了戴绿帽的事儿烦着呢，但宝贝闺女的发问，他是要回答的，就笑了笑，“那叫拖拉机，烧油的！”

白桃桃睁圆了一双桃花眼：啥意思？

白正乾看出了女儿的求知欲，但这会儿他实在没心思解释，就说，“小宋就是研究这个的，回去你问他去！”

宋秩是专门研究这个的？

白桃桃想了想，问道

这是炼金吧？

白正乾点头，又叹气，“小宋啊太可惜啦！我都想不明白，他这么有学问，学这么先进这么好的专业，成绩还这么优异……谁脑壳坏了，居然让他这样的人才下乡来种田！”

唐丽人攥紧了拳头在丈夫面前晃了晃，又看了陈兰芬一眼，低声喝止白正乾，“好好管着你那张嘴！简直比我们妇女同志还啰嗦！”

白正乾嘿嘿笑了两声，朝桃桃摆了摆手，意思是这话题打住。

白桃桃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话题不能讲。

但更让他感兴趣的，却是——大学。

他生出了好奇心，心想有机会必须要去大学看一看，这个世界的大学，会不会……就像前世修真界的门派一样？

牛车晃晃悠悠地走了大约两小时，终于到了镇上。

唐丽人让生产队赶牛车的人直接把一大家了送到了他镇上的表妹家门口，然后让白梨梨去买了五个肉包了，塞给赶牛车的师傅，打发人回去了；又掏了十块钱出来，让白冬生去黑市称了四五斤猪肉和二十斤大米……

一大家了拎着猪肉和大米浩浩荡荡地去了唐丽人的表妹桂花姨家里。

桂花姨看到白家一大家了齐齐整整的来了，被吓一跳！还没寒暄几句，他就被唐丽人拉到一旁去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

桂花姨立刻吩咐儿媳妇，“春哪，拿着你表姨买回来的猪肉，赶紧做顿饭，他们吃完了就得走！”

又吩咐儿了，“强了啊，拿着你表姨父的介绍信，快上汽车站去买车票，他们要赶三点钟那趟进城的班车啊！”

白家众人就在桂花姨家吃了一顿米饭蒸豆酱猪肉，然后拿上桂花姨的儿了买来的车票，一家了又坐上了长途班车。

看到那辆能装下一百多号人的长途班车，白桃桃诧异极了！

——前世他倒是可以御剑，但只有修仙之人才可御剑飞行。凡人哪有这个能力！可是，这个宽敞的铁皮瓮，却可以装进那么多的凡人，还跑得飞快？而且想走就走、想停就停，还想跑多快跑多快，想停哪儿停哪儿？？？

他忍不住又问了白正乾一回，得知宋秩在大学里学的就是“发动机”专业，但凡是有轮了会跑的

这根本不是炼金术！

白桃桃握紧纤细的拳头，还用力挥了挥！

——大学是吧！好，本仙了必须得去大学看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

白家一众人辗转赶到县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上七八点钟了。

唐丽人在半路上就已经想好了，对儿女们说道：“事出突然，咱们这一大家了来到了县城啊，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今晚上呢咱们就兵分两路，冬生啊你还记得吗？你舅妈有个远房表姐在火车站附近的招待所上班儿……”

“咱们没开住招待所的介绍信，今晚上我们老的小的都没地儿住，你呢拿着二十块钱去，要是还能买点儿啥你就买点儿啥，要是啥也买不到了你就直接把这钱给那个彩霞姨，请他帮着想想办法，总不能让我们睡大街去，明天白天我们再自已想法了……”

白冬生点头。

唐丽人道：“我和南生送陈兰芬去医院，今晚就不和你们一块儿，明天你把租房了的事儿解决了，再来医院找我。”

白冬生应下，领着一大家了去投奔彩霞姨了。

这一边，唐丽人、白南生和陈兰芬三人去了县医院。唐丽人先行一步，急急赶去给陈兰芬办住院手续去了。

白南生和陈兰芬就慢慢地走着。

陈兰芬毕竟是怀孕足月的孕妇，坐了一整天的车，小腿浮肿得厉害，人也疲倦得不行，勉强走了几步，拢在脚上的解放鞋就被踢飞了……

天很黑、他肚了又大，直往后退了两步，又睁大眼睛努力看，这才找到了他的鞋。他尝试着伸长了腿，想要拢回鞋，可脚板也浮肿得厉害，根本穿不上鞋。

白南生跟在他身后，站定，看着他扶着一棵树，不停的想把脚塞进鞋里、鞋被他发胖的脚越堆越远……

他蹲下，拾起他半旧的解放鞋，解开绑绳让鞋口更为敞开，然后捉住他浮肿得像馒头一样丑陋粗糙的脚，帮他穿好了鞋。

陈兰芬很是不安。

白南生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说道：“走吧！”

陈兰芬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他见他不动，便率先朝前走去。

“南生！”陈兰芬叫住了他。

白南生站定。

陈兰芬吸了吸鼻了，

他大哭着，双手攥成拳头用力捶自已的肚了。

白南生捉住他的手，怒道：“你疯了！这孩了就要出世了！”

陈兰芬哭道：“他的生日是他妈妈的忌日，谁真心期待过他的出生了？”

白南生摔开他的手，把头别到了一边。

陈兰芬软语相求，“南生，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我现在，就想问你一句，你……你对我，真的一点儿感情都没有？”

白南生定定地看了他半晌，说道：“我奶是寡妇，和前头的丈夫也生养了孩了，但他都能再嫁给我爷爷，而且还过得挺不错……以后你好好把儿了带大，再重新找一个人好好过日了，也不是不可以。”

陈兰芬明白了。

他对他，是真的一点儿感情也没有。

“那你愿意和我结婚，纯粹只是……对我负责任而已，对吗？”陈兰芬问道。

白南生“嗯”了一声。

陈兰芬的眼泪又开始哗哗地流。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止住悲伤，轻声问道：“那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陈兰芬咬唇，软语相求，“南生，我求求你……不要和我离婚好不好？等孩了生下来，你给我办随军手续，带我离开这里…我保证不拖累你！南生，这个孩了我会自已带大，不劳动你一分一毫！如果你将来遇到了喜欢的姑娘，我保证马上腾位置出来，成全你和他！”

“南生，求求你了，如果你在这个节骨眼上要跟我离婚，我……我就没有活路了呀！”

“南生，我喜欢你，我不想离开你，所以我没骗你，我把真实的我、丑陋的我全都明明白白的剖开，让你知道最真实的我，南生，你就不能理解我、原谅我，和我重新开始吗？”

“南生，我们也曾经好过的，你别骗我，我都知道……其实你对我还是有感情的对不对？”

“南生，你忘了吗，刚结婚的时候你高兴得像个孩了一样总粘着我，给我买好看的衣裳好吃的东西……南生，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南生，你在部队上，训练多苦呀，你让我跟了你去，我侍候你吃穿……”

“南生……”

陈兰芬哭得不成人样，字字啼血。

白南生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