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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卷讲解结束后,寒假正式开始。
放学后秦安然往家里走去,在巷口,忽然看到前方站着一名中年妇女。
是许较的母亲汪淑兰。
她个子不高,体型偏瘦,薄唇,丹凤眼,衣着打扮看起来是很端淑的样子,与人却自有一种距离感。身上的衣料看起来就很名贵,与周围掉落得已经斑驳的墙体,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秦安然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她了,但还是一眼认出来。
“汪阿姨。”秦安然笑盈盈地走过去,主动打着招呼。
“安然。”汪淑兰看到她,也笑着回应,她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疲惫。
“阿姨是来看奶奶么?”
“嗯,然后我还有件事找你。”
“我么?”秦安然不解,她与许较母亲关系并不亲近,能有什么事?
汪淑兰又笑着说道:“安然,我想请你帮许较补习功课,你看行么?”
秦安然没料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愣了一下,一时没说话。
汪淑兰又接着说:“许较这次期末才考了600多名,在这样下去只怕连一本都考不上,你成绩好,帮帮他,行么?”
其实如果换个班里其他人,秦安然会欣然答应的,毕竟作为班长,她也有义务帮助同学。
但是许较......
他是自己不想学,即使她有心帮他,只怕也无能为力。
汪淑兰看秦安然犹豫了,又接着说道:“当然了,这是占用你的个人时间,所以阿姨也会给你相应报酬的。”
“嗯?”
“你每周一三五上午帮他补习,或者看着他做作业,我每小时付100块,你看怎么样?”
“阿姨您不用这样......”这下秦安然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没事,你们高中生时间本来就很宝贵,也不能白让你辛苦,这点钱不算什么。”
秦安然算了一下,一周三次补习,每次三小时的话,那就是一周900,他们寒假大概放三周左右,那就是——2700块了!
这对她来说是很大一笔钱了。有这笔钱的话,后面她还想买些什么东西,就可以不用花家
里的钱了。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啊。于是,秦安然点点头,同意了。
“那就好,那我让许较一周来三次他奶奶家,也不用麻烦你走远了。”汪淑兰见她答应了,喜笑颜开。
“嗯,好。”
“那行,我这次来就是为这个事,那我就先走了。”说着汪淑兰要朝着巷口外走去。
“阿姨不去家里坐坐么?”秦安然忽然才意识到她俩一直在这里站着聊,都没有将对方请进家里。
“我就不进去打扰了,许较他爸的车还在外面等着,下次来再去家里看看你父母吧。”
说着,汪淑兰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就这样,补习的事就定下来了,一周三次,在许奶奶家。
其实,本来秦安然觉得许较不会同意的,他那个样子,怎么可能乖乖来跟她学习?但她没想到,许较竟然真的答应了。
两人约定好了时间,这周三第一次见面。因为当天上午秦安然有个作文比赛,所以时间定在了下午。
作文比赛是市教育局举办的,一年一次,每个班各派两名参加,11班选的是秦安然和宋书楷。
作文题目比她想象的难,引用自古文,有些晦涩,全靠个人的理解。秦安然思考了二十分钟才最终下笔,在铃响的前一秒写完最后一个字。每次她写作文,顺与不顺自己都会有感觉,而这次,明显写得很磕巴,可能与对作文题目的理解有关。
但不管怎样,卷子还是被收了上去。
回来的路上,秦安然与宋书楷同行,两人一直在交流着这次的作文题目,发现对作文题目的解读有一定出入。她觉得,好像宋书楷的理解才是正确的,自己是不是理解偏差了?如果是那样,可就糟了。
“其实可能也没有一个正确答案,横看成岭侧成峰,每个人的角度都会不一样。”宋书楷见她神色有异,打着圆场。
“但是出题人肯定还是有一定的衡量的,朝着哪个方向去写......”秦安然思忖着说道。
“没关系,作文只要自圆其说就行,句法通顺,就不会出太大问题。”宋书楷安慰道。
秦安然皱了皱眉,她感
觉自己的好像很勉强。
“而且都写完了就不要想这么多了。”宋书楷又说道。
“嗯嗯。”秦安然点点头,目前也只能这么想了。
两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秦安然所住的巷子这里,但因为话还没说完,就站在巷口继续交流着。
忽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哎,你们还要聊多久啊?”
两人回头一看,是许较,他背个书包,站在巷子偏里面的位置,神情不耐烦地看着他俩。
“怎么了?”秦安然不明所以地问道。
“挡着我晒太阳了。”
“......”
秦安然看了看他俩的站位和许较的位置,别说他俩根本就挡不到他,他自己本来就站在巷子的阴影里,晒个鬼的太阳!
“你那儿哪有太阳?”秦安然忍不住说道。
“那就挡着我赏月了。”
“......”
这种没头没脑、毫无逻辑的话,她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
“赶快回家吃饭去。”许较微微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我还要补课。”
秦安然很无语,这人什么时候这么爱学习了,更何况......
“我们约的时间不是下午么?”她问道。
“是下午。”许较理直气壮,“午饭吃晚了不耽误下午时间?”
“......”
秦安然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
一旁宋书楷突然出声了:“补课?你给他补课?”
“嗯,他妈妈让我帮他补习。”秦安然转回头。
“哦?你同意了?”
“我本来不想同意的,但他妈妈给得太多了。”
“......”
宋书楷也不再说什么,两人最后道了别,秦安然就朝着巷子里的许较走过去。
两人并肩往筒子楼的方向走。
“你喜欢的就是那种娘气的白面书生?”许较先开口问道,冷哼一句,语气不屑。
秦安然心想:单看长相不论气质的话,你比人家长得还清秀,好意思吐槽别人?
但她什么也没说出来。
以为她默认了,许较往前迈了一步,紧盯着她,
又确认道:“你真喜欢他?”
“你在瞎扯什么?”秦安然一把推开他,“我们是朋友。”
“朋友。”许较撇了撇嘴,语气揶揄。
“朋友怎么了?你如果态度好一点,我们也可以是朋友。”
“谁要跟你做朋友了。”许较嘁了一声。
“你——”秦安然转头瞪了他一眼,又回过头。算了,懒得跟他计较。他看不上她,她还不愿意跟他做朋友呢。
到家门口,秦安然也没跟他道别,直接就开门进去了。
“别忘了下午两点。”许较在身后提醒道。
“我知道,你把准备好,不要我去了还在打游戏,我可是论时收费的。”说完秦安然就把门关上了。
下午,秦安然准备好了补习所用的,去了楼上许奶奶家。
许奶奶见到她很是高兴,将果盘摆得满满的招待她。秦安然跟奶奶寒暄了两句,就开始给许较补课。因为他在这里的房间里没有书桌,所以两人就在餐厅的桌子上补习。
秦安然先看了许较历次的考试卷子,然后逐一开始给他讲解错题。
她以为许较会像平时看到他那样,态度敷衍,甚至她都百度了怎样对付问题学生,把网上说的招式存在手机里,以备不时之需。但总体来说,许较这次态度还行,也没有玩手机,全程听得还算认真。虽然神情还是那副困倦懒散的样子,但最起码她让他做的事还是做了。
卷子讲解完毕后,她又划了习题册上的几道类似的题型,让他自己试着做一下巩固。
看着他拿着笔,在演草纸上写写划划的样子,秦安然发现,其实许较的气质是很干净的。就像夏日里的薄荷叶,清爽而不粘腻。
如果他不开口说话的话就好了。
许较没一会就全部做完了,秦安然拿过来一看,她发现,他其实比她想象的聪明得多。她给他讲了一种方法,或者一种题型,他就能举一反三做出其他类似的题目。
而且从他的卷子来看,他之所以分数不高,文科是因为懒得背书,理科是因为懒得写过程,从不肯多流一滴汗,好像多得一分都多余似的。
他就
是不用功,每天都学得恰到好处,成绩保持个中不溜秋,不会名列前茅,也不至于被老师耳提面命,以最小聪明的姿态把自己的麻烦减少到最小,每天潇潇洒洒地过日子。
就这样,秦安然给许较补习了两次,觉得这钱挣得也没有想象的累。
一天上午,秦安然照例给许较补着习。许奶奶为两人拿来了拌好的两份酸奶,一份芒果,一份草莓的,颗颗果肉被切碎成丁,搅拌在浓郁粘稠的酸奶中,恰如雪山上撒满了黄色和粉红色的花瓣。
秦安然本来想伸手拿草莓的那份,她不爱吃芒果,觉得有股味儿。
但又觉得这样不好,于是,她礼貌性地问道:“你想要哪个口味?”
“你要哪种?”许较居然也会绅士一回,询问她的喜好。
“我是喜欢草莓的,但是你喜欢芒果么?”
“不喜欢。”说着许较就伸手拿起了草莓味的,直接舀了一大勺吃了起来。
“......”
秦安然被他的操作怔住了,但想了想,算了,懒得跟他计较,还能指望他怎么样?况且,不管怎样,总得有个人吃到自己不喜欢的口味。
她伸手拿起芒果那份。舀了一口,芒果颗粒被包裹在细滑浓醇的酸奶浆中,似乎也感觉不到它本身的那股强烈的味道了,只剩下爽口的甘甜。
两人吃着酸奶,也算是中场休息了。许较已经开始打游戏了,秦安然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忽然,她看到微信上语文沈老师发来上次作文比赛的获奖名单。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怀着忐忑的心情,将文档点开。
一列列的名次看下来,她的心情逐渐跌落了谷底。
宋书楷是一等奖。
但是,名单里没有她。连三等奖都没有。
她注意到,撷秀一中派去的三十多个人里面,只有她一个人,什么都没得。
看来她确实偏题了。
沈老师只是将名单发了过来,并没有其他的话。没有鼓励,也没有安慰。她应该对自己很失望吧。
参赛之前,沈老师还专程抽了课余时间为她和宋书楷辅导,对两人寄予了很大的希望。而且,她早听
老师说过,撷秀一中历年派去的人,都无一落败的,最次也会得个三等奖回来。大满贯是撷秀的传统,但这样的传统却被她打破了。
秦安然叹了口气,神色一下黯淡了下来。她垂下头,轻轻咬着下唇。
许较打了会游戏,忽然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转头看着她:“怎么了?”
秦安然没有回答他。
许较暂停了游戏,朝她这边偏过来一点,又低下头,眼神探寻她的神情。忽然,他注意到,一滴泪落在秦安然的裤子上。就这样悄无声息,缓缓地扩散开来。
他身形一顿,神情也霎时慌了起来:“不是吧....你哭了?”
秦安然吸了吸鼻子,没有抬头,她觉得自己这样好像很没出息,很丢人。但她就是克制不住。
“那你想吃的话,我把这份给你吃。”许较以为她是因为没吃到草莓味的。
这个想法让秦安然忍俊不禁,她微微抬起头,手背擦了一下眼角。
“你都吃过了。”她顺着他的话说道。
“那我现在就出去再给你买一份?”许较说着要起身。
“不用,我不是因为这个。”秦安然制止了他,嘴角向下,叹了口气,“我是...我上次作文比赛没得奖...”
“嘁,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许较一脸无语地重新坐下,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差点被人打都不哭的,怎么一个破比赛还能哭?”
“那不一样,高考又不考打架。”
许较摇摇头,没说什么。所谓夏虫不可语冰,可能就是这样。
两人都没有再交流这个话题。
补习完后,秦安然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情绪平静下来,忽然也觉得自己为这个事还要掉眼泪有些无稽。只是当时情绪一下上来了,就控制不住。
她对自己有着很高的要求,学习成绩一刻都不敢放松,事事都要做到最好。有时候,她也会觉得自己的弦绷得太紧了。
但是,她没有办法......
她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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