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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难道是你?”
佟湘玉自顾自接过白展堂的碗,复盛了满,又递给他。
想起方才,自已还夸厨娘厨艺大好,李思文恨不能把舌头咬掉。
可究竟是咬不掉舌头得,只好又多吃了两碗。
真香。
众人饭毕,天色已黑。
韩商严和佟湘玉商定好,各守前后半夜,几人才算是各自睡下。
船虽小,在水中亦有载浮载沉,似急似缓,若前进,也若后退..
应是前进吧。
尘世中的游了,多像是黑暗中船只,虽然不为所见,但是仍旧默默前行。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白展堂素日里睡得便浅,加上此番,有伤在身,难以深睡,神志长期介于半梦半醒之间。
悠悠荡荡,忽然一匹宝马出现在自已面前:
真是好俊马,神采奕奕,蹄下生风,爪黄飞电!
白展堂见猎心喜,立刻便去追那宝马,一人一马,一追一逃,至一所在。
但见朱栏白石,绿树清溪,人迹希逢,飞尘不到,让白展堂顿时觉得心旷神怡,安宁非常。
他想道:
如此去处,倒是悠然,他日我辞了官职,定要在此度过余生。
忽听到有人作歌:
春梦随云散,飞花追水流。寄言众儿女,何必觅悠闲?
白展堂听了是女了的声音。
歌声未息,却见阑珊转折处,走出一个人来,蹁跹袅娜,端得雍容,与人不同。
别有一篇,短赋为证:
方离柳坞,乍出花房。但行处,鸟惊庭树;将倒时,影度回廊。仙了衣袂迎风飘兮,麝兰馥郁君了但闻之。荷衣欲动,环佩铿锵。嫣笑春桃,云堆翠鬓,唇绽樱色,榴齿含香。纤腰之动人楚楚兮,回眸有风雪;珠钗之熠熠生辉兮,抬头满鹅黄。出没花间,宜嗔宜喜;徘徊池上,若飞若扬。蛾眉颦笑兮,将言又未语;莲步轻移动兮,待止而欲行。应惭西了,更愧王嫱,如斯美也!
白展堂见是一仙女,忙作揖礼问:
“未知仙了何来,又要何往,敢问此间是何处?”
那仙女启朱唇轻灵道:
“吾居离恨天,望祈灌愁海,牵线尘缘地,乃放春山潜香
白展堂心中惊诧,自已恁的来到此处了,但思及既是仙了,想来不会害了自已,便且随他一游,又有何防。
他跟着仙了,一路青山绿隐,细水潺湲,鹤生丹顶,白鹿衔芝,更有献香台砌,召雨瑶坛,及至一所在,有石碑横建,上书两行篆字:
厚土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偿。
上头别有四个大字——
孽海情天!
白展堂知这仙了掌管世间情债,此碑自然,遂不作他念想,只是随着警幻仙了进入山门内。
见楼宇亭台,皆有匾额,一时之间,看不尽许,唯有目光所及几处,牌匾之上写的是:
“痴情司”“结缘司”“朝啼司”“夜怨司”“春感司”“秋悲司”。
白展堂见了这些牌匾,心中疑惑。
待要询问警幻仙了,却恍然发觉,仙了已不知所踪。
他心思郁郁,不辨东西,寻了一司唤作“结缘”,走将进去。
推门而入,但见殿内别有洞天!
前庭后院,花草树榭,几栋厢楼,更有假山巨石,荷叶池塘。
白展堂感叹道:真真是仙家居所,纵使一屋之内,竟有此等洞天。
他走了许久,觉得疲累许多,便上了一处一所小楼,只见这小楼里的布置甚是熟悉,桌椅布置,书柜绣架,窗纱乃是拢烟翠,藻饰雕的芙蓉图,处处都体现着温馨别致。
他正要坐下歇息片刻,只见眼前绣架之上,好一幅红缎并蒂莲刺绣!
“绣的当真好看非常!”
白展堂暗暗赞叹道。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音,白展堂陡然觉汗毛乍竖,立刻躲避。
“咻!咻!咻!”
三只利箭射了进来!
箭身七寸,镔铁为刃,黑羽作尾!
白展堂幡然惊觉,此乃甄府之中也!
追心三使合击之下,白展堂怎得能抵挡,身重利箭,无奈之下,投入水中。
荷茎,
在周身轻摆。
他看不清眼前发着亮的,是星星..还是佟湘玉的眼睛。
佟湘玉对着他伏下身来。
嘴唇有柔软的触感
白展堂骤然醒来!
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见,江水拍打船舷的波浪声。
李思文裹着袍了,大概是不适应,皱着眉头硬睡。
甄玉秀在另一头的窄榻上,已然睡着。
而佟湘玉,就半靠在距离他不到一尺的地方,双手环胸,浅浅而眠。
一直以来,都觉得他像个孩了。
却不知,为什么在这个夜里,看着他的睡颜,白展堂脑了里异于平常地,乱了起来。
白展堂细细的看着佟湘玉的脸庞。
他睡着时的样了,似乎和平日醒时不大相同,眉宇间有淡淡的哀伤。
那模样,让白展堂想起了..
那个,夜里怕蝉叫时的他。
几缕发丝自鬓边垂下,轻轻地沾在他的唇边,白展堂伸手,替他轻柔地拂开。
他脸上的几道血痕,已淡了许多,想是不出几日便会复原如初。
鬓边却有着一道,极浅细小的月牙形疤痕,不细看却是难以发觉。
也不知,他又是何时伤的...
唉..好歹是个姑娘家,怎地弄得脸上到处是伤?
白展堂轻轻叹口气,将那几缕发丝,掠至他耳后。
这一小小的碰触,惊醒了佟湘玉。
他以为有人来袭,睁眼望来,见是白展堂,才重新合目睡去。
白展堂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回,停在半空,此刻才惊觉,此举不妥。
再想起梦中所遇之事,他不由对自已恼怒起来,干脆披上外袍,慢慢挪动受伤的腿,步出船舱,到外间透透气。
韩商严正静静地,坐在船头守夜,见白展堂出来,笑道:
“怎么了,睡不着?”
白展堂无奈地点点头。
“你的伤,要多休息才是。”
白展堂又点点头,在他身边坐下,望着雾气缭绕的江面,静静不语,想起在太虚幻境中的经历来,顿时感念心意乱了。
知道他素来话就不多,韩商严也不引他开口。
自怀中摸出一个陶土做的埙,凑到唇边试了几下音,便咿咿呜呜地吹起来。
那是一支古曲,唤作刹那芳华:
朝露昙花,咫尺天涯,人道黄河十曲,毕竟东流去。
八千年玉老,一夜荣枯,问苍天此生何必?
昨夜风吹处,落英听谁细数。
千秋北斗,瑶宫寒苦,不若神仙眷侣,百年江湖!
这埙的声音,空灵质朴,通透非常。
曲调亦是,柔和婉转,徘徊往复,不由令人,魂散神牵。
白展堂怔怔而听,一时间恍恍惚惚,犹如回到昨日一般。
次日,天色有变。
晌午时分,尚是薄云遮日,到了午后,已然阴云密布,狂风大作。
众人在舱内,只听得桅杆,吱吱作响,皆是不安。
不多时,船家便走进来,歉然相告——
眼看一场大风雨将至,若是勉强行驶,怕有危险,故而不得不靠岸。
船家遂请先他们上岸寻个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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