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不能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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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把乌胎铁背犀把弓，弓长二尺有七，弦是羊筋的，弓背乌黑、弓弦银白，这时正平平地躺在一方粗糙的羊毡地毯上。

地毯顶上是个将近一人来高的帐蓬，那帐蓬也是羊毡的，染成含混的青色。

毯上正坐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他用一块细布把那把弓细细地擦着，他的手背和弓背的铁胎泛出不同质地的光泽。

他的左手摆弄着一支箭，那只箭的尖头是一个钩，只求钩住人衣裳的钩。

他听着帐外低呜的风声与杂沓的蹄响，抬起头不由出了会神，脑中忽有些绮旎地想：

四月二十的跑马节就快到了，到时、这支箭如果射出，会射中什么人吗？

——会是...他中意的吗...

帐外，远远传来了一声爽朗的笑。

以前，无论吴青莲在多么多么迷茫困惑后，听到这一声笑，就会觉得，他的世界重新安稳了。

因为、那笑，爽朗如穿透云层的阳光，不只是他，只怕草上沙的每个人，草原上的每个人。

无论明知这是个多么颠覆混乱的时世、身边又是多么挣扎苦涩的生活，只要听到那一声笑，也会心情如洗吧。

因为，那笑，——是韩商严发出的。

大哥回来了。

可今，吴青莲痴痴地望着面前的那张弓，却没有从前听到这笑声时的心情。

那晚草原上的事情，到如今回想起来，他都还觉得，象一场梦。十四五过去了，他都没有梳理好自已的心情，没有回忆清，那晚后来发生的一切，到底是梦还是真。

那晚，他后来一直在风声草丛里寻找着一个男人，一个左肩上受过三次赡男人。

他知道，最好的狼在受伤后，都会在一个绝无人找得到的去处舔食自已的伤口，那个男人呢？

也会这样吗？

上的黑夜笼罩出一片沉寂，而李雍容，在一片慌乱中经历着自已的第一场幽丽。

他找了有两个时辰，可他、什么也没有找到。

他只觉得心里从来还没有这么累这么乱过。

所有他熟悉的一切都变得陌生了，这草、这沙、这、这夜、这风声星斗。

而本该陌生的、他只见过一面的一些东西在

那华丽散乱的袍、不整的黑发、细眼长眉，在一瞬间不知怎么在他的感知里变得那么熟悉起来。

可虽然熟悉、却一面之后就已失去。

不知怎么，找到后来，吴青莲只是觉得——想哭，好倦好倦地想哭。

哭是什么，好久好久李雍容没有尝过那种味道了，但他、只是想哭，象错过了一场生命中最重要的什么拟的，象是预知自已如果找不到的话，此后一生——不错、他想到的是一生——会有什么地方永远空落塌陷下去。

他怕那种空落与塌陷，所以他找，他喊，他呼唤一个没有名字的名字。

但夜好长，路好黑，心好暗，他好累。

他不想回家，只想一直这么这么找下去，找到后来，他趴在一块陌生的大石上歇了下来，他也不知自已是在哭累了后睡去还是在睡着后痛痛地哭泣。

只是觉得，那场哭泣是如茨痛快，象一场暴雨在旷野中的姿肆与淋漓。

然后、朦胧中，好象有一只瘦硬的手轻轻地抚在他的发上。一个好寂寞好直硬的声音：

“哭什么呢？你在找什么？什么东西让你这么哭泣？”

他在一种轻忽的心境中醒来。

草原是黎明前最黑的那种黑，身前的人，双颊也黑瘦得塌陷下去。

他的袍上有一条刀锋划破的大缝，吴青莲看着他，看着看着又笑了出来，笑得特别失控，特别的娇憨无忌。

这么些年，他在他大哥面前都没这么笑过了。

可在这个人面前，他就忍不住这么笑，忍不住终于找到后的那种欢喜。

那饶眼睛，是黑亮的，被他的笑逗得脸上虽不见笑意，一双眼里却笑了起来。

如果你能看到一块石头咧嘴而笑的话大概就是那种感觉——还要是一块千年的顽石。

吴青莲直直地：

“我就是在找你！”

他的年纪其实不大，也就二十三、四岁，可他的神情却那么冷峻端凝，象他的手。

他的全身都脏脏的，可他的手还异常干净。

吴青莲也还年少，所以他可以脱口而出略无避忌。

他对他充满了好奇，使劲儿把他盯着。

那人也看着他，不由眼睛里的笑意更深了：

“你看我干什么？”

“我怕你一下了又隐身而去。”

他笑盈盈地。没有人能抵挡，这么一个十八九岁少女这么含着泪的笑吧？

那人也不能，瞬息之间搏生忘死的人，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