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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5.
奶奶把菜刀从小儿子手里夺走,放回厨房,对关敏心说:“怎么跟这种男人结了婚!”
她没有反驳,眼看着要哭了。
热闹散了,出来围观的邻居也散了,周进繁问关敏心要了个电话:“我有个叔叔是春城有名的律师,我介绍他给你,他好像打离婚诉讼案子挺厉害的,不会坑你,你有什么情况,就跟他说。”
她捂着脸说谢谢,周进繁看向角落,刚才提着菜刀的大叔恢复了原状,似乎一切与他不相干,这次没有画画了,手里换了个美工刀,在刻一块烂木头。
里面,关作恒换了身衣服,提着周进繁的书包出来:“我送你出去。”
“哎?还没听写完呢。”他过来才不到一个小时,可环顾一圈,关家这个情况,的确不好久待,便告了别,跟着出去。
关作恒把他送到巷子外面:“吓到你没有?”
“没…”周进繁没有多问,听他说:“这两周你先别来了。”
“哦…好的。”他叫的车到了,弯腰坐上去,说表哥拜拜。
关作恒垂着眼帘:“到了给我发消息。”
关作恒是个不爱回消息的,哪怕回,也只是一两个字。
周进繁本来是最烦这种人的。
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念着这种人,想要他多说几句话。只是今天发生了那种事,周进繁并未跟他细聊,回家就给叔叔打电话,说认识一个姐姐离婚离不掉,问他有有没有时间帮帮忙。
“离婚诉讼?小案子,你让你那姐姐加我微信,我让我们事务所最好的离婚律师接她。”
周进繁又说:“那个姐姐好像被他丈夫坑得很惨,还打她呢,叔,你收费收公道点啊。”
“放心吧,她离婚成功我们才收诉讼费。”
周进繁就给关敏心打了个电话,然后加她微信,最后把叔叔的微信给她。
当晚更晚一些,八点过,周进繁连麦跟人玩狼人杀呢,手机弹出一条消息:在吗。
好家伙,他最恨发消息发这俩字的,有事不会直接说吗?
奈何看见发信人名字是哼哼表哥。
“在。”他腾出手去回复,随手丢了个卖萌的表情包。
卡通的猫咪在另一只猫咪身上滚来滚去,头顶的气泡冒出三个字:嘤嘤嘤。
关作恒不懂这个,只觉得他发的图和头像很相似,都是一只猫。
周进繁的头像用的是付时唯家里那只,和自己“同一种花色”的净梵猫,照片是付时唯分享的,猫咪钻在花丛里,探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据周进繁观察,百分之八十的男性对毛茸茸都没有什么抵抗力,包括他自己。
然而关作恒好像是个例外:“空吗。”
三号玩家周进繁正在发言,没空打字,又丢一个表情包:肿么啦~
关作恒:“听写。”
周进繁下意识看一眼时间。
关作恒:“能接电话吗。”
三号玩家秒下线,动手回消息:“能,打电话听写吗?”
“嗯,下午没听写完的。”这条消息过后,就是语音,周进繁连上耳机:“等等我!我去找笔和本子!”
周进繁最近下定决心要学好英语,只因付时唯前几天说:“以后要是碰上一个不会讲中文的大帅哥,你都没办法搭讪。”
他痛定思痛,当晚写了半套英文试卷,隔了一天打回原状,说学习太辛苦了,他不要不会讲中文的对象了,再心动他也不要。
此时又支棱起来,火速抄起纸笔:“好了,表哥我准备好了。”
那边出声:“Silly。”
这个简单。
“好了。”
“什么意思?”关作恒的声音被电磁波改变了些许,又低又轻,戴着耳机听,如耳语一般,吹得他耳朵好痒。
周进繁忍不住搓了搓耳垂,像过敏一样发麻:“这个单词吗?Silly好像是蠢的意思。”
“怎么拼的。”
“S-I-L-L-Y。”
“Crush。”
没等他问什么意思,周进繁自动接:“暗恋。”
那头沉默了两秒:“还有别的意思。”
“好像有,是撞坏吗。”
“压坏,压碎。”
周进繁接:“暗恋也是对的,老师教过。”
是小学时期的一个外教讲的,他对这个单词这个释义印象很深,指短暂而热烈的喜欢上某个人,还含有羞涩的含义。
“就像昙花一现的暗恋,可能你回头就没有了。”
那外教中文很好,是个很浪漫的老头子。
甚至于,周进繁还有个朋友圈分组,名字就叫Crush。
关作恒就在那个分组里。
听写持续了约莫二十多分钟,由电话那头结束:“拼写错了五个,错的单词发给你了,下次一起听写。”
“下次是多久啊,明天吗?”
周进繁开始挠头。
“明天,我可以努力一下。”
夜里十点,周昆第二次上来:“小烦,给你的炖梨都冷了,怎么不吃?”
周进繁已经洗过澡了,在壁橱里躲着:“我学习呢,不吃了。”
真是怪事,周昆在外面问:“不担心掉头发了?”
以前周进繁说过一句名言:“我要是太努力了,头发早早的就像你一样掉光了怎么办。”
一个单元几十个单词,不多,晚上背一点,白天背一点,他背得挺快,但拼写的时候,故意多错了几个。
这两周他没去关作恒家里,在学校里只是偶尔碰见,他还跟关作恒选了同一个选修,但一周就那么一节课。有那么一两次,关作恒会在下午给他送个小蛋糕过来,周进繁晚自习就给他送个泡梨。
棠梨在盐水里泡过了,口感变得更脆甜。
熟悉他的人都说:“你和你远房表哥关系真好。”
国庆放假前,周进繁收到关敏心的消息,说他推荐的律师特别好,大概因为对面是小孩子,并未提及离婚细节,只说麻烦都顺利得到了解决。
“我们国庆一起去爬西山,小繁你也一起来,请你吃傣餐。”
西山。
周进繁以前全家住在滇池旁,越过滇池就是西山,但从小到大却一次都没去过,也不知是什么缘由。
关敏心说一二号人多:“我们六七号去,不知道你在不在家?”
“我明天出门去红河玩几天,不过五号就回家了。”
每逢假期,哪怕他不提,米莉和周昆也会主动带他出去玩,觉得多去些国家,多去其他不同的城市,能给他开眼界长见识,这个方法是米莉从圈子里高阶玩家那里学来的,人家培养出了一个耶鲁的儿子。
周昆和米莉都不指望他耶鲁了,他们并不想让小孩出国,只想要他在国内踏踏实实的考个本科,最好的结果是考上滇南大学。
-
爬西山那天,
周进繁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运动装,背了书包,包里塞了外套和水杯、零食。挑鞋的时候犹豫了下,把麦昆黑尾拿出来,这鞋不好看,但这鞋牛就牛在,可以塞五厘米的内增高而不露破绽!
加上原本的鞋底,周进繁穿上少说一米七出头。
他先跟关家人会合,一看车上加自己和出租车司机才五个人,问:“表叔不去吗?”
关敏心:“表叔?”
“就是画画的大叔。”
“你怎么叫他表叔啊,他不去,怕他乱走走丢了。”
“可以买个那种,GPS定位的手环什么的,戴上方便定位,就不会走丢了。可以买两个,奶奶也戴一个。”他们家奥利奥就用这个,十几年了没丢过。
“买了的,那个东西有时候会没电,在外面没电了就麻烦了。”
“买个续航长的,定位手表,可以开机一个月不断电。”
“是吗?有这种了啊,叫什么我搜一下……”
周进繁和姐姐在后面坐着聊天,奶奶晕车,坐副驾驶座,关作恒挤在他和关敏心的中间,隔着他聊天,还分享手机页面,一时间挨得格外近,胳膊、手,都不断地撞在他的皮肤上。
他戴着黑墨镜,眉心蹙着。
那墨镜一看就是路边摊买的,质量稀烂,但架在那高挺的小驼峰鼻上,深人中下是M形的薄唇,这形状的唇既锋锐又轻浮,但笑的时候会很勾人。
奈何他从来不笑。
一路上周进繁都在说,有他在的场合,绝不冷场,关作恒倒是没吱声,戴着墨镜也瞧不出他心情究竟如何。
买套票是九十一张,包含缆车和大巴车费,大概因为是节庆日,人还挺多,排队坐大巴上山,然后检票坐龙门索道。
周进繁一见到那索道脑袋上就打出一个问号:“这索道没问题吧……”
“老年人能坐吗?”关敏心也担忧。
那不是常规的缆车,而是架空的索道,双腿是悬空的。
工作人员叫他来:“这个很慢,不高,不会有事,摔不死的。”
……
前头有两个结伴的老太太,比奶奶瞧着年纪都大,都上去了。
工作人员:“快点,你们不坐后面的人来。”
往左看,是辽阔得像海一样的滇池,往下看,是乱石和杂草,红枫林立,草木间偶有一朵不知名的野花迎风摇曳,往右看,是关作恒戴着墨镜的侧脸,下颌线弧度很漂亮。
“表哥,你害怕吗?”
薄唇微启:“不。”
“我怎么有点怕。”他往下头看,装作真的害怕的样子闭了闭眼,“要是我掉下去怎么办?”
关作恒:“打电话叫景区救援。”
周进繁歪了歪脑袋:“其实你可以跳下来救我的。”
关作恒侧过头来,墨镜背后的视线看不清:“那你害怕吗?”
“嘿,这么点高度我不至于,骗你的,还指望你安慰我两句呢,你怎么都不上当。”
“我知道你胆子大。”关作恒的目光扫过他在阳光下散发出光泽的栗色软发,很少有男生头发如此柔软而顺滑。
或许手感也很好。
“没有,也没有很大,这个不高,要是高点我肯定怕死啦。”
“是吗。”
“是啊。”周进繁的腿垂下来,悬空着晃了晃,感觉脚尖能触碰到那株红枫,也不知怎么想的,用力地甩了下腿。
左脚的鞋直接掉下去。
在山石上滚了两圈,五厘米的增高鞋垫磕了出来,他穿着的袜子露了出来,是唐老鸭的花纹。
……
周进繁瞳孔放大,痛苦地垂着脑袋,社会性死亡让他在心里疯狂咆哮,天呐,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这时,耳旁好像听见很轻的一声笑,被风很快卷走。他立刻抬头去,身旁的关作恒嘴角还有一丝没收回的浅淡笑意。
“……你笑我。”
“没有。”
“我看见了,你笑了。”
“好吧。”
“……”
周进繁越发委屈,关作恒说:“等下过去了,问问能不能给你捡上来,鞋子贵吗。”
“有一点,我妈给我买的。”
“别难过,等会儿问问他们。”
“好……”
前面有个扛着长-枪大-炮拍照的摄影师,周进繁默默地把没穿鞋的那只脚缩到了另一只鞋背后,有些躲避地朝他那边避开了脸。
关作恒却开口问那负责景区拍照的大叔:“请问鞋子掉下去了,还能捡吗?”
拍照的文艺大叔说:“能,不过今天捡不了,要去游客中心写个失物单子,回头给你寄过去。不过怎么不小心把鞋弄掉了?”
周进繁怎么敢说是因为太贪心放了五厘米的内增高……
人啊,果然不能太贪心了。
却听今天一天话都很少的关作恒朝陌生的大叔开口:“小孩太贪玩了。”
周进繁耳根子一红,又朝他肩膀那里躲了躲,干脆把脸贴在他的大臂上,撞了两下:“表哥!你别笑了。”
“没笑,等会儿看看有没有卖鞋的。”
“要是没有呢,景区哪有卖鞋的。”他光是想到自己一脚踩着七八厘米高的鞋,一脚唐老鸭袜子只能踮着脚,整个人都要窒息而亡了。
关作恒说:“没有你就穿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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