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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1.

关作恒是第二天写的愿望单, 在手机备忘录上写的,周进繁看得面色怪异,片刻道:“你别说给你实现两条, 全给你实现都没问题。”

他写的那个东西,全是毫无难度可言的愿望, 第一条就是回春城吃乳鸽。

周进繁本来这两天也准备要回家去的。

他又不是不知道, 关作恒对那个不感兴趣,大抵是为了自己——要知道关作恒不是学生了,连假期都没有。

第二条是,想去看一次音乐节。

全是根据周进繁的爱好来的,他看完了道:“你这单子上, 没有一个是你自己的愿望啊, 你怎么都顺着我呀, 你什么时候爱吃泡鲁达了。”

他说有啊:“你看第五条。”

第五条说, 想补过一次今年生日。

“你再看第十条。”

第十条说,良辰遇君,百年好合。

“……还好我语文还不错, 不然你写这个谁知道什么意思。那我要选第十条。”周进繁在截图上做记号,“然后第五条。”

他说着:“但是现在我想去听音乐节, 这两天有西安场,我们去西安听吧,等你放假了, 就回去吃乳鸽。生日你想怎么过啊?”

关作恒摇了下头,说没想过。

周进繁想了想:“你玩卡丁车吗,玩的话我们就去,我给你买蛋糕。晚上我们去天文楼看星星,这几天好像有流星欸!”

他说好。

活动全是周进繁安排的。到晚上观完天文回家, 路上,他还问了关作恒:“你想不想,跟……你妈妈说两句话,我给唯唯拨个视频。”

那漂亮阿姨虽说情绪抑郁,但整个人散发温和的气息,对周进繁这个意外过去做客的朋友亲切。

他说不想。

周进繁顿了顿,不由自主的已经全信了:“表哥,你有没有想过,她可能是生过病,或者动过手术,记忆有所缺失,并不是主观的不想认你。”

“我不想破坏别人家庭,我也不需要。”关作恒目视前方开着车,视线因聚焦而泛着冷光,似乎看到了远的地方去,接着侧了下头,“我也有自己的生活。”

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食指戴着一枚戒指,是此前去定制的,和小烦一人一枚的对戒。

周进繁揉了下鼻子。

他觉得……现在的付时唯也称不上多么快乐,阿姨也是,但他们的生活,无论如何都比关作恒的成长过程要强百倍千倍。

宋晴很爱她的两个孩子,这是轻易就能看出的,如果关作恒真去认了,他们一家现如今本就像纸牌屋一样的家会直接坍塌的。

“你觉得她过的幸福吗?”关作恒蓦地问道。

“啊?”周进繁摇摇头,实话实说,“住在大房子里,有人看守,回不了国。他们养的猫咪去年也离开了。”

就是他曾经当过头像的那只净梵花色的猫。

只不过关于付枫的事,他就不知道怎么去说了,这事过于复杂,超过他的想象。回春城的第二天,在干妈家里吃饭,她办案子回来,周进繁偷偷地问了这件事:“你们要抓他吗?”

她摇头。

“不抓啊?”

“跟你没有关系。”郭宇菁自然不会跟家属讲这种案子,她看着小烦,“那是你朋友的父亲对吧,我知道。不过你怎么老交这些朋友?”

“什么老交,不就这一个吗,这又怎么了!”他不满地蹙眉,“他爸爸是犯罪了,那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是跟他没太大关系,这不是他能选择的,但又有关系。你知道付枫害死多少人、让多少家庭破裂吗!”

周进繁无法辩驳这个:“那你们要抓了他,判他死刑。”

“是要抓不过……算了,”她不再继续讲付枫的问题,“你跟关作恒还有什么来往吗?”

周进繁忽然警惕起来:“有啊,怎么啦?”

“你前天回来的对吧,他也正好来了春城,给你干爹打了电话。”他倒是很记罗航的情,提了点水果来。

那会儿周进繁在家,郭宇菁在办公。

他老实说:“我们一起回来的,怎么。”

“一起回来的?那你们关系挺好的。”其实郭宇菁想叫小烦不要跟他来往的。出于直觉,她对关作恒始终有不好的感觉。

但无法解释这种直觉,也无法告诉小烦,只因为自己觉得不好,所以不要跟人家交朋友。

她哪能管这么宽。

周进繁觉得可以从她这里下手,故意说:“是很好,我念西语学不下去,他给我辅导,对我特别好。”

“哦,那他学什么的?”说着,她注意到小烦戴了戒指。

“念生物的,刚毕业的。”

“生物?他不读研吗?”这种专业,本科生一般前途不大,通常都要念个硕博。

“不读。”

郭宇菁刺探了好久,得出结论。

周进繁和关作恒不仅来往,关系还过密了些,是小繁自己不小心说漏嘴了,问他这个学生物的怎么给你补西语,他说关作恒专门学的:“他陪我看西语片子——”

“那你女朋友呢?”

“什么女朋友,我爸跟你说的?”

“戒指你都戴上了。”如果她前天在家,见了关作恒,就会敏锐地察觉到这是对戒。

“我是处对象了,不过我现在还不太想说,再瞒会儿。干妈,我觉得你是不是不喜欢关作恒,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郭宇菁答:“没有不喜欢。”

“你就是不喜欢,我都看得出来,新闻不都水落石出了吗,你怎么还对人家有偏见呢!”

因为他身上有太多谜团和疑点了——

郭宇菁不能这么说。

因为这只是她的怀疑。陈义至今还生死未卜,尸首无踪。那老太太今天又来他们公安局了,还没放弃,说警官,哪怕你们找到的是他的尸骨都成,我只想带我儿子回家,不能让他在外面流浪。

像陈义这种家暴女人的坏胚,有法律来约束来处罚,而不是被人私-法制裁。

更大的疑点,在周进繁回春城小住半月,又离开回北京去上学后。

八月底,春城公安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举报一个叫高辉的男人,信中措辞简单,说高辉杀-人抛-尸!

如果调查过后,没有疑点,就可以当恶作剧处理。

但信里提到了一个名字,这封信马上送到郭支队手里:“郭队,这封匿名信说,高辉杀了陈义,并进行了抛-尸,还说他手染血腥,是个刽子手,杀过多人。”

陈义的案子还没破。

是五六年前的案子了,那会儿因为牵连了小烦,是她主动拿到手里来的。

匿名信是用打印机印刷的,不排除是家用打印机,收到匿名信当天,信上没有指纹线索,他们马上送到物鉴中心鉴定,同时排查全城的印刷店,监控高辉。

高辉,人称辉哥,经营一家汽修店。没有前科。

不在他们警方的监控名单里,这个人非常低调,或者说非常小心,看资料是个本分生意人。因为他们查过去的时候,高辉人不在店里,也不在家中。

汽修店不大,开在一个街角缝隙,只有两个人在看管,一个趴在车底下修车,出来满身的黑色机油泥污。郭宇菁带着小庆直接去的,穿的便装,掏出证件,问高辉人呢,说辉哥前两天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

“外出有事,好像是,进货去了。”

“进货需要你们老板亲自出门吗?”

“我们老板就会亲自去进货,配件那些,他都是亲自挑选。”

匿名信送到,高辉人又不在,信上所言的可信度增加。她继续问:“店里除了你们两个,还有其他员工吗?”

“还有一个,跟我们换班。”

“名字,住哪儿?”

她记下来,还要再问,一辆黑色汉兰达开了过来,停下来,车窗摇下,是一张普通的男人脸,平凡的长相,细眼睛,不到180,皮肤黝黑。

还没等她开口,旁边的汽修店员工马上说:“辉哥,这两位是警察,他们来……找你的。”

“警察同志?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他讲的是普通话,在滇南说普通话能说的标准的少,他说的也不标准,带着口音。

她低头看着车身上的黄泥水点,轮胎里满是泥巴。最近春城没有下雨,这泥是怎么来的?

“高辉,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他似乎不太理解,还有点紧张,但还是回答:“去汽配城看了货。”

“只去了汽配城?”

“我还去露营了。”

“露营,哪里露营,几号到几号,具体的时间地点,一个人去的?”问话的是她副手。

“警官,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调查我干什么?”

他看起来很紧张,可是游刃有余,郭宇菁叫他下车。

他便下了车。

“把后备箱打开。”郭宇菁先开车门,看里面东西,有泥土的味道,有点脏,她看向车顶板,没有血迹,也没闻到什么血腥味。

高辉开了后备箱:“都是露营装备,还有钓鱼装备。”

她一边检查一边拍照,高辉问她为什么:“我犯什么罪了吗?”

“例行检查而已。”郭宇菁打量他的身材,瘦,但像一根鞭子,是精瘦的身材,力气肯定大。

“你钓的鱼呢?”

他愣了下:“烤来吃了。”

“把你露营的地点告诉我们。”

他说了个地点,是春城旁边的一片野林子。

“有人看见你吗,能证明你去露营了。”

他说没有:“我就喜欢一个人去露营,这两天不是月全食吗,我就去看这个了,不行吗?个人爱好而已。”

“是的,我们老板喜欢露营。”旁边那汽修工道。

“认识这个人吗?”她拿出陈义的照片。

“不认识。”

“你再仔细看看。”

他钻研地看:“嗯……不认识。”

谢小庆戴着手套,还在刨他的后备箱,高辉似乎有些不安,用余光去瞥。

“你用什么钓鱼。”

“鱼竿……”

“我知道鱼竿,鱼线呢?”

他说用完了。

“这个,”谢小庆把鱼竿拿起来,“我们要带走。”

高辉:“这不合规矩吧?”

“过几天还给你。”

高辉嘴巴抖了抖,看他还在用紫外线灯检查血迹,脸色阴沉了下来。

这辆车上没有血迹。

但从直觉来说,高辉有问题。

“你为什么带走鱼竿?”郭宇菁上车,问他。

“这鱼竿我看新,怀疑他没用过。”

“哦,我认识个这方面专家,我问问他。”

她认识的这个钓鱼专家,就是周昆。周昆钓鱼可是拿过全国钓鱼大赛季军的,他和米莉生意上的多朋友,都是管他请教钓鱼知识认识的。

一听有案子要自己协助,他马上从足浴城过来,检查了鱼竿:“新的,没怎么用过。”

“没怎么用过是?”

“就拆开玩过,但肯定没钓过鱼,导眼一点磨损都没有。”

如果说是新的鱼竿,不能说明什么,最多说明高辉在小事情上撒了谎,并且时刻在后备箱准备这样的东西,作为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他们也不能因此逮捕高辉。

不能凭借这样一封还没找出是谁寄的匿名举报信,和一个没有使用过的鱼竿,加上怀疑就逮捕人。案子不是这样办的。

他们只能询问高辉,甚至无法搜查汽修店,搜查他的家。

高辉,一个从来没有注意过的小人物。

陈义,她查了多年都没找到消息的失踪之人。

关作恒,关敏心……

她尽量地把此案相关的名字写在白板上,忽然,她想起来什么,开始翻找卷宗:“小台山案的案宗在哪!那两个,那两个……”

她很快找到名字,打给分局:“查下他们近况。”

次日,分局的警察给郭支队回电:“郭队,您让我查的那两个混混,前几天出城了。”

“出城了??现在在哪儿!”

“…不见了。我还在查,他们俩买了两张动车票去贵阳,人上没上车我也不知道。”火车站人流量大,这不是一两天就能查到的。

“您查这两个家伙是?”

郭宇菁说:“我手里有个案子,跟他们可能有点联系。”她锁着眉,马上让交警那边查高辉开的那辆车。

她查的这两个前科犯,正是几年前小台山男尸案的重要证人。两人在周昆的足浴城喝醉了向朋友吹牛说自己杀过人,他们立刻出警逮捕。

从而牵扯出一宗十年前的抛尸案。

其中一人叫刚子,说自己十年前年纪还小的时候,看见疑似有人抛尸在小台山附近,一直不敢报警,也没敢走那边。

他出于潜意识,添油加醋的把这件事编造成了自己的经历,被逮捕的时候一五一十说了,结果春城公安联合德犀公安在小台山搜索了近一个月,真的把尸体找到了!

那尸体后来查明,是嫁祸关钧,害关作恒父亲入狱的汪某。

这几件事怪异地联系在了一起,郭宇菁之所以想到这两个人,是因为当时给两个人看照片的时候,拿出陈义的照片,两人反应奇怪,但都否认说没见过、不认识。

他们的确不该认识,但古怪的反应让她留意,后来有段时间还监控着这两个人。

但警力不是这么浪费的,像他们这种偷奸耍滑的前科犯只在辖区内有警察管着,但并非时时刻刻监控着,更不会限制其人身自由。

正当春城警方联系到贵阳市公安,想找到这两人时,贵阳公安那边,在河里发现一具漂浮的男尸。

经确认,男尸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之一。

开车去过贵阳的高辉马上被列为嫌疑犯逮捕。

与此同时,他们要找的另一个人,刚子,当晚就急匆匆跑来派出所自首:“高辉把我兄弟害死了!一定是他干的!”

郭宇菁还没来得及睡觉,接到电话就到分局审讯室去,一个一个问题地问他:“匿名信是你们谁写的?”

“我……我写的。我在楼下打印店打印的。”

“为什么要写匿名信,你们23号去贵阳了,伟仔死了,你逃掉了?你什么时候回春城的?怎么回来的。”

“我没去贵阳…说来话长,”刚子的黄毛又染了回去,变成了黑头发,无精打采地耷拉着,黑眼圈深深地凹陷下去,看得出最近过得提心吊胆,“我一直没走,用我弟身份证租了个民宿,结果我看见新闻马上就来自首了。”

“自首?”

“21号那天……伟仔说他上班的时候收到了一封信,信上说知道他杀人了,让他去公安局自首,不要跑路。”

他说:“我本来没在意,觉得他是不是骗我,结果我也收到了……”

“他跑路,他死了,”郭宇菁虽然还不清楚里面到底怎么回事,但得出结论,“你没跑,你活着来自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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