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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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想要他？

路九宸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没敢回头,握住扶手的手都抓紧了，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你看清楚了吗？我是男人。”

“我知道。”

“你走那天，我问你是不是因为孩子才没跟我家里人提结婚，你不是默认了吗？现在你又不想要孩子了？”

“你不要我就不要。”

“你确定吗？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确定,我也知道。”

男人从背后拥抱他。

结实有力的胳膊,宽阔炽热的胸膛，还有让人安心的薄荷香味……

路九宸终于忍不住了,身体轻微颤抖起来,这五天来的抑郁低落和悲伤自弃顷刻间就都化作泪水,疯狂涌出……

等路九宸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严耀霆便将他抱到沙发上，半跪在地仔细检查他身上的伤。

路九宸的皮肤光洁白皙，一点点异色在他身上都会变得非常醒目,而现在,他的肩膀,腹部，大腿,尤其是眼眶，到处都是深浅不一的淤青，刺得他心脏抽痛。

“以后不许再跟人打架,不管是因为什么。”

“当时也没挨几拳，”路九宸下意识扯了下衣摆,没什么底气地问：“不好看是吧？”

“受了伤当然不好看,所以以后别再受伤了，知道吗？”

“哦。”

严耀霆握了握他的手，“我去做点吃的。”

路九宸不想放手，严耀霆说：“时间不早了,该吃晚饭了。”

路九宸往外面看，才发现天都暗下来了。

“那我跟你一起去。”

严耀霆把路九宸从沙发上拉起来。

两个人走进厨房。

严耀霆打开冰箱，从里面取了瘦肉，小葱，又捡了两颗土豆，“瘦肉粥和清炒土豆丝可以吗？”

路九宸点头。

厨房里很快传来“剁剁剁”切菜的声音。

路九宸斜靠在门框上，看着男人忙碌，眼眶不自觉地就有点热。

严耀霆将土豆丝淘洗干净，回头见路九宸还站在门口，视线从他略微发红的眼睛掠过，轻声问：“累了吗？累了去沙发上休息一会儿。”

路九宸摇头，过去那五天对他来说太煎熬了，跟冗长的、无法抽身的噩梦一样，他现在只有时时刻刻看着男人，才能找到一点已经从噩梦中醒过来的真切感。

严耀霆没再劝说，稀饭倒入两只海碗，又猛火炒好土豆丝，土豆丝也装成了两盘，然后走到路九宸身边，将人带到餐厅，才返回厨房把饭菜端出去。

两个人像从前一样并排着坐在一起用餐。

路九宸用餐的过程异常安静，一句话也没说，只有食物咀嚼吞咽和细微的餐具碰撞的声音。他的胃口也远没有从前好，一碗饭只吃了一小半，便放下了筷子。

严耀霆感觉得到，他失联这件事对他来说依然有影响。

就好像人受了伤之后，伤口虽然愈合了，但也留下了疤痕。

他静静地看着路九宸，路九宸仿佛没有感觉到，起身要收拾碗筷，严耀霆握住他的手，路九宸偏头用目光询问他。

严耀霆：“说好了体力活都我来干的。”

路九宸浅浅地笑了一下。

整理好厨房，严耀霆看了下时间，现在是晚上七点过，二阶段结合热是九点出现，他只有不到两个小时了。

“上楼休息？”

路九宸应了一声。

严耀霆握住他的手，就像以前一样，将他的手完全包裹在掌心。

两个人回到卧室。

白米送来的那只大箱子还摆在门边的，跟五天之前严耀霆看见的位置一模一样。

严耀霆将路九宸带到床边，去衣帽间拿了睡衣递给路九宸，又去洗浴间打水，准备给路九宸擦洗，但等他端了盆子走进卧室，脚步便顿住了。

路九宸就站在地毯上的，见到他没动，略微犹豫了一下，主动朝他走过去，又把之前开过的那只樱花味的小瓶子放在他手心。

严耀霆悄然收紧端着盆子的手。

这种情况在他来到这里之前就想过了，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知道原因。

因为小孩儿很没有安全感，他在用这种方式寻求安定。

严耀霆没说什么，揽着路九宸走到床边，让他坐下，自己则将瓶子放进床头的柜子里，然后拧干帕子帮他擦脸，擦手。

路九宸看见他这举动，心里更没底了，用手碰了下微微发疼的眼眶，问：“是我现在这样子太难看了吗？”

“不是。”

“那是什么？”

严耀霆没说话，去换了一盆水来，又蹲在地上帮他洗脚，路九宸不配合，严耀霆伸手要握他脚踝，路九宸就干脆翻身上床，背对着严耀霆，整个躲进被子里。

严耀霆看着鼓起的凉被，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小九。”

“干嘛。”

“能看看我吗？”

路九宸起初没动，片刻后转过身来。

男人背对着他，双手交叉脱了t恤，他躯干上缠满绷带，雪白的绷带被晕染出一团团红色印记。

路九宸有点愣住了。

男人又解开了系在身前的结，将绷带一圈圈取下。

宽阔雄壮的后背没有一个地方是完好的。

就像被人用钝刀又或者是铁锯割下皮肉之后留下的深可见骨的坑洼，坑洼已经结出暗红色硬痂，部分硬痂因为身体的活动被崩裂，沁出鲜红刺眼的血迹。

路九宸知道在九龙山时男人为了救他灼伤了皮肤，但当时是背部大面积红肿和少部分水泡，可整整五天没见，怎么非但不见好，还变得更加严重了？

他脸都白了，反应了片刻才猛地翻身下床。

他很想抱住男人，但又怕自己冒冒失失的举动会弄疼了他，只能两只手悬在空中，虚虚地搂着。

“这是怎么了？”

“灼伤恶化还是被度尔特的人打击报复？”

“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都不跟我说？？？”

路九宸说到最后声音都劈了，可他有什么立场来质问男人？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给过男人自白的机会，而是恶意揣度，发脾气使性子，甚至由着男人做饭洗碗伺候自己。

刚才的他简直罪不可恕。

严耀霆转过身来，握住路九宸的肩膀，路九宸红着眼睛叫他别再动了，严耀霆没听，还勾着脖子把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

两个人挨得特别近，呼吸都交织在一起。

“我怎么受伤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天没有联系你是因为我昏迷了。你在我心里一直很重要，从来没有变过。”

“我承认，在听到孩子那个话题的时候我确实动摇了，但在来之前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就只想要你。”

“之前我曾经承诺过，去见了家长之后就告诉你我的所有秘密，就跟你结婚。但现在情况有变。我想恳请你再答应我另外一个请求。”

误会被解开，路九宸心里除了内疚就是心疼，他两手捧着男人的脸。

“我答应，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真的？”

“真的！”

严耀霆略微勾起嘴角，忽然单膝跪地，路九宸赶紧托住他的胳膊，“你这又是干什么？快起来。”

严耀霆没起，而是问：“你能答应跟我订婚吗？”

“你说什么？”

“你太好了，我怕有人跟我抢你，所以想先订婚，把你拴在身边，等一个多月之后再结婚。”严耀霆略微停顿了片刻，又补充，“到那个时候一切都不是问题了，你想知道的我会告诉你，你想要的我也能给你。”

路九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分明那么小气，那么坏，那么不懂得体贴人、照顾人，偏偏男人还把他当珍宝，生怕被旁人抢了去似的。也就只有他才这么稀罕他。他一方面觉得男人眼光不太行，可另一方面又因为男人的在乎莫名心安和得意。

严耀霆又略微加重力气地握他的手。

路九宸回了神，面颊微红地抓了抓头发，“这种事情还是应该跟家里人说说。”

严耀霆追问：“那可以找个时间带我去见见他们吗？”

“我……”

“可以吗？”

“我待会儿问问。”

路九宸弯腰扶起严耀霆，他的视线从男人饱含深情的眼睛往下，落在精健结实的躯干上，“绷带全都散了，我帮你重新包扎好吗？”

“好。”

“那你就这儿待着别动，我下去拿医药箱！”路九宸飞快往外面跑，跑了两步又特别不放心地回头叮嘱，“不能动啊！”

严耀霆笑了笑，“知道。”

路九宸为了节约时间连电梯都没走，直接奔了楼梯，没一会儿就提着医药箱跑上来了。

严耀霆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笑着说多耽误几分钟也不碍事，路九宸瞪了他一眼，将医药箱放在床头柜上，打开。

“需要再消毒吗？”

“不用，帮我用绷带缠好就行了。”时间已经不早了。

路九宸先给双手消了毒，又从箱子里取出一卷绷带，绕着男人一圈一圈包裹，一边缠还要一边确认力道重不重，听到严耀霆说不重，他才敢继续。

他的动作特别仔细，也特别小心，就连给自己处理伤口都没有这么谨慎过。

绷带终于缠好了，他走到男人面前，低头把绷带的尾巴贴好，随后看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t恤，有点责备地说：“伤那么严重怎么能穿这种衣服？为什么不穿衬衫？好歹还能减少对伤口的摩擦。”

“当时急着来见你，没管那么多。”

路九宸抿了下嘴巴，“那你晚上要住在这里吗？如果你住这里，我就安排人给你带几件衣服过来。”

“不用。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得早点离开。”

路九宸其实很好奇他要处理什么事，可想到那些多半也是秘密，于是没问，就只是担心地说：“你身上的伤能开车吗？要不然我送你？”

“你好好休息就行了。”

“那你明天还来吗？”

“要。但可能会有点晚。”

“大概什么时候？”

“快中午。”

路九宸“哦”了一声，最后又去衣帽间找了件宽松的浴袍给严耀霆披上，这才将人送到车库。

严耀霆上了车，系上安全带，偏头见路九宸还站在旁边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于是轻声说：“小孩儿？”

“嗯？”

“晚上好好休息，行吗？”

路九宸灿然微笑，用力点头。

严耀霆认真看了他一眼，启动越野驶出车库。

车子渐行渐远，消失在被路灯点亮的夜幕中。

路九宸原地跳了几下，振奋精神地给爸爸和大哥二哥打电话，确定上门时间。

又兴致高昂地跟白米发消息，让他照着严耀霆的体格弄一批宽松的衣服裤子来，越快越好。

最后还跟路家私人医院的院长打电话，询问后背受伤的护理注意事项……

严耀霆返回林海城军区的时候，距离结合热发作还有几分钟，但他已经能感觉到身体隐隐作痛了。

他快步走进禁闭室，脱下睡袍，控制着手抖小心地将睡袍折叠好，从墙上的孔洞送出去。

他原本是想开启两倍重力的，医护人员一致认为他伤势太严重，身体无法承受高压，于是没同意。

也亏得他们没有同意，因为第二天上午九点从禁闭室出来的时候，伤口迸裂大半，他浑身染血，已经接近虚脱了。

他艰难地做好个人卫生，再等医护人员消毒上药，来到别墅都中午了。

他到现在依然没能从那种让人几乎发疯的痛苦中完全抽离，越野车停进车库之后，他也没有立刻下车，而是静静坐着，努力调整呼吸。

从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瞧见客厅的场景。

客厅里有大面积的落地窗，此时窗帘都是收束起来的，路九宸就面朝着窗户坐着，两只手臂搁在沙发靠背上，脑袋侧着枕在手臂上。

他似乎是睡着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动一下。

也不知道是什么声响惊醒了他，他揉揉眼睛坐起来，睡眼朦胧地朝车库看去，瞬间眼睛发亮，飞快跳下沙发……

他爱着的人一直在等他。

只这么一个画面，就让严耀霆觉得他此前承受的一切折磨，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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