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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那我先走啦。”齐布琛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道,“你也不要看得太晚了,夜里不光亮,容易伤眼睛。”

虽说这书房里摆了两座蜡烛塔,全部点起来也是灯火辉煌的样子,但到底不比自然光,用眼久了还是会有伤害的。

“爷晓得。”胤禛一手背在后面,觉得这话虽然以往身边的奴才也常说,但由福晋说来,却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齐布琛走到门口,又回头道:“嗯...你白天不在的时候,我也能进来吗?”

胤禛有点莫名,暗忖难道福晋的记性不太好?刚刚不是已经说过无事时可以前来取书,怎么又问一遍?

但这话他不能大喇喇说出来,那样的话大概率福晋会当场哭出来。

胤禛思索着,点头道:“可以。”

齐布琛于是心满意足的走了,离了书房后,她就将雀跃的样子收了起来,摆出属于四福晋的威严样子。

在下人面前,她必须端起四福晋作为主子的架子,一个是不让陪嫁进来的丫鬟嬷嬷怀疑,另一个却是不能这宫里的人看低了她,谁都能来踩她一脚。

而在胤禛面前,却得保持一个十岁女孩的本真样子,未经世事的简单、初来乍到的惶恐、小心翼翼的期盼与讨好,将自己放到需要保护的位置,同时诱导胤禛将自己当做保护者。

这两者并不矛盾,即使胤禛知道她在自己和奴才的面前表现截然不同,也不会有什么怀疑,而是觉得本来就该是这样。

齐布琛会惶恐是因为她要对以前从未接触过的复杂的皇室成员与关系,而绝不会是因为下面的奴才惶恐。她要讨好的,也只会是胤禛这个丈夫,面对奴才,她是被讨好的那个。

这不是什么两面三刀,而是此时的人共同的三观。

胤禛瞧着小妻子明显高兴不少的背影,摇了摇头,真是个小孩子。

感叹一句就算了,胤禛是个自律到严苛的人,他很快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学习中。

夜色更深,胤禛揉揉酸痛的脖颈,总算做完了老师布置的课业:“茶。”

头脑已经有点困顿,喝杯浓茶清

醒一下。

胤禛刚揭开盖子,就闻到了浓郁的奶香味,看着杯中奶白色的液体,皱眉:“怎么回事?”

“是福晋吩咐的。”苏培盛在旁边苦巴巴的回禀道,只希望阿哥爷不要冲他发脾气,“福晋说晚间喝茶不好,以后不能给爷喝茶了,要改喝牛乳。茶点房的茶也都被福晋收起来了,只留了一点子鹰爪类的,说是爷觉得牛乳腥,往里加点茶叶和盐煮一煮便不腥了。”

胤禛没想到,这个明显还有些惶恐的小妻子,竟在大婚后的第一天就做了这么多事,而且这些事,俱都与他的身体有关。

很久没有人,这么用心的关心过他的身体了。

身边的奴才也会说,但他们基本上是委婉的提一提,一旦自己没有表态,他们便再也不提,也不会说想别的办法。

就像牛乳,他嫌弃腥后,就再也没见过这东西出现在面前。

胤禛慢慢抿了一口杯内温热的牛乳,入口的全是乳香和淡淡的茶香,全然没有记忆中讨厌的腥气。

胤禛将一杯牛乳喝完,吩咐道:“将光挑亮些。”

苏培盛松了口气,知道阿哥爷这是没打算追究了,且也不反对以后将茶全部换成这牛乳。

他一边拿剪刀剪着烛心,一边在心里嘀咕,这位福晋别看年纪小小,倒还挺得爷的心。最起码从进门到如今,只要是她开口的事儿,爷便没驳过一句。

唯一蛋羹那事儿,以苏培盛这么多年对他主子的了解,若不是三阿哥当时多嘴,主子也不会说以后不准再做。就算最后不准,却也是用过之后才说的,给足了福晋脸面。

齐布琛不知道苏培盛这位历史上有名的太监在想什么,此时她正被岳嬷嬷和哈嬷嬷围攻呢。

岳嬷嬷一脸严肃:“福晋,奴婢托个大,今儿得跟您说说您这两天不妥的地方。”

哈嬷嬷在一边虽然表情没那么严肃,却也是很正经的点了点他。

说是要批评,岳嬷嬷却先夸了起来:“福晋您从昨日大婚到今日,表现的都非常好,礼仪规矩没有丝毫差错,对四阿哥身边的人也表现的宽严得当,没有堕了身为四福晋的威严。”

“但是,唯有一点。”她画风一转,皱眉道,“您对四阿哥的态度太过随意,不够尊重。奴婢记得内务府的嬷嬷告知过您,对四阿哥,您要称‘爷’,自称‘妾’,见面要行万福礼,行走间要略落后半步。但今儿在屋里,您两次都没有行礼,言语间也直呼你我。奴婢不相信您将这些规矩都忘了,您说呢?”

我能说什么?你都直接把忘了这条路给堵死了。

齐布琛内心吐槽,面上却开始演戏。

她微微垂下头,扯着手上的帕子:“嬷嬷,你说的规矩,我当然都记得。”

“那为什么您还要那样呢?”哈嬷嬷不解的问,“你要知道,在宫里,失礼可是大事。今儿还好是在屋子里,都是咱们自己的人。但您若一直这样随意,难保四阿哥这边没有隔墙之耳,到时候您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我知道。”齐布琛依然低着头,“就是因为屋子里都是咱们的人,我才敢那样的。”

她抬起头:“哈嬷嬷,您是跟着我额娘的老人了,您还记得我额娘跟我阿玛之间相处的情形吗?”

怎么不记得,哈嬷嬷动了动唇,没说话。

原身的额娘觉罗氏嫁给费扬古的时候,是继室,且费扬古那时候已经有了三个长成的庶子。两人年纪本就相差极大,费扬古那时候还是手握兵权的重臣,而觉罗氏说的好听是宗室之后,但其实不过是没落贝子的庶女而已,嫁给费扬古,是她高攀了。

因此觉罗氏对费扬古十分尊敬,甚至是敬畏,反正怎么看都不像夫妻。觉罗氏嫁过去的头几年,费扬古一直在外征战,因此她也无从怀孕,进而在府上站稳脚跟。

后来,费扬古虽高升回来了,她也接连生了一儿一女,但好日子并没有多久,费扬古便旧病复发去了。觉罗氏守着幼子幼女能怎么办呢,只能关起门来过日子。府里的事都交给了侧福晋和大儿子的媳妇。

这些都先不表,齐布琛提起这个也只是为了给自己的行为找一个理由:“我不想像额娘那样,一辈子都与阿玛相处的像客人一样。随时守礼,处处恭敬,换来的就是相敬如冰。四阿哥,他有那么多人的

人叫他‘爷’了,不缺我一个,就像我有你们这么多人叫我福晋了,也不缺他一个。”

“当然,我也知道这是哪里,这里规矩的重要性。在外面,我当然会是最知礼守礼的四福晋,但私下里,我希望能将这里当成家。”

是的,这不仅仅是齐布琛拿来忽悠两个嬷嬷的,而是原身真切的希望。在乌拉那拉府上,她虽然是嫡女,却活的像客人,她嫡亲的额娘,让她五味陈杂,找不到纯粹为亲人的喜悦,也只有还不知世事的弟弟,能给她一份慰藉。

即使当初知道要嫁给四阿哥时,心里害怕又惶恐,但她心里却还有一丝丝掩藏极深的侥幸。

说不定,她从此能拥有属于自己真正的家呢?

两个嬷嬷听她这话皆默了,哈嬷嬷有些艰难的开口道:“福晋,您想的有道理,但是...有些事...你还小...”

说到这里,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福晋如今的年岁,却连情窦初开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呢,她满心想的,都是拥有亲人的喜悦。

但,她还小......

她还不懂,并不是成了夫妻,便是成了亲人了......

都说至亲至疏是夫妻,在这天下最尊贵的皇家里,却只见过至疏的夫妻,没见过至亲的。

但这话,却也不好解释,有些事,懂就是懂,不懂得,你说破了嘴皮子都没用。

两位嬷嬷历经世事,见过太多,此时却也不知该如何劝说,最终只能暂且放弃,静待以后。

“罢了,既然福晋您心里有成算,奴婢们也就不多嘴了。”哈嬷嬷叹道,“只一点,在外人面前,您一定要注意。”

齐布琛点头:“我晓得厉害。”

三人谈话结束,便忙碌着伺候齐布琛洗漱歇息,以后每日都要早起呢。

齐布琛本以为自己刚穿越,会倒不过来时差,谁知道这会儿不过晚上十点多,她就呵欠连天了。

“爷还没回来呢?”齐布琛问道。

宝珠一边给她通头一边回道:“没呢。”

宝钗站在她后头,眼睛里有委屈和不解,但却不敢贸然插话。福晋今日一整天,都没有叫

过她和宝玉,也不叫她们伺候,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敢造次。

宝玉站在另一头,也是一样的委屈和不解,但她性子硬一点,在齐布琛吩咐让谢寒山去催胤禛早点回来歇息之后,猛地跪到齐布琛身旁,眼里含着泪,倔强又哽咽的说道:“福晋,奴婢愚笨,不知道自己今日哪里做错了,让您一下子就厌弃了奴婢。奴婢也不奢求能重得您的信重,奴婢只求个明白,之后不管福晋是打发奴才去扫院子还是浆洗衣裳,奴婢都绝无怨言。”

宝钗一见宝玉跪了,本来还打算缩着的心也冲动了,跟着跪下:“奴婢也求个明白,请福晋责罚。”

宝珠也停了动作,见两人这样很是不忍,她们四个陪着福晋,虽然彼此之间偶尔也有摩擦,但感情总的来说还不错,因此也求情道:“主子,请看在宝玉和宝钗伺候多年的情分上,饶她们一遭。”

一个个,竟都直接给宝玉和宝钗安上了罪。

齐布琛算是见识了上下尊卑的力量,但要她怎么说呢,她不叫这两人,完全是因为喊不出两人的名字?毕竟这两个名字是前世全民皆知的名人,随意的喊着这两个名字让她们伺候自己,可能是自己太矫情了吧,但真的太尴尬和难为情了好吗?

“不是你们的错。”齐布琛叹气,在两人含泪不解的眼神中问道,“我给你们俩换个名字可好?”

“奴婢的命都是主子的,主子想怎么叫奴婢就怎么叫。”宝玉磕头道。

“起来吧,我要你们的命做什么。”齐布琛示意宝珠和宝环将两人扶起来,指着宝钗道,“以后你便叫拂云吧。”又指着宝玉,“你就叫松影。”

“小斋松影拂云平,这是杜牧的诗。”齐布琛解释了一句她们名字的出处。

松影和拂云虽然还不知道福晋白日为什么厌弃她们,但如今福晋显然是放过了,因此破涕为笑:“奴婢谢福晋赐名。”

宝环见气氛缓和,耍宝凑趣道:“福晋,我也想换名字,刚刚那句诗挺好的,不然我改名叫小斋吧?”

“去。”缓过来的松影轻推了一下,“爱抢吃的便罢了,如今连名字都要来抢,你

一个俗人,可配不上这般诗意的名字。”

“那你的意思我这个俗人叫的名字‘宝环’也俗咯?”宝环像是抓到了了不得的把柄,窃笑道,“这可也是福晋起的呢。”

“你刚刚还说想换名字呢。”松影冲她轻哼,“所以是嫌名字不好?”

宝环顿时一噎,说不出来话来。

齐布琛被她们斗嘴逗得直笑,就听见外头谢寒山的声音:“福晋,爷说他晓得了,让您先歇着。”

“知道了。”齐布琛晓得这种事不是一两天就能改变的,因此也不急,来日方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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