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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真被人发现假冒六公主,你以为凭皇后的性子能饶得了我?届时我只是一枚无用的棋子,要么死在你手里,要么死在皇后手里。与其这样,自我了结应该是最轻松的路了。”
赵溧阳的手突然被人拽住了。
他的手细长有力,根根分明,如玉一般通透,手指上有厚重的茧。
赵贞如手上用力,将她一把拉过来,到了自己跟前。
两个人相隔不过毫米之距。
赵贞如的眼睛清冽无比,像极了初秋的寒霜,他的唇色此刻看起来有些苍白,他一字一句道:“小六,四哥说过多少次,只要四哥活着,你便能活着。你若是敢轻易了结了自己,我也会去阴曹地府将你抓回来。”
赵溧阳瞪着他,笑得嘲弄,“怎么,死了还不放过我?”
“你的命是我救的,你的人便是我的,我要你生,你便生。我要你死,你才能死。”
赵溧阳一把甩开他的手,扭头不语。
火光噼里啪啦的燃烧着,渐渐的,两人身上湿衣衫都干了。
赵溧阳便从外面找了一些枯草,铺在地上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床。
赵贞如坐了上去,靠着墙仰面,闭着眼睛,似睡着了,又好似昏迷了。他身上的衣衫已脏得不成样子,灰烬混合着血水,染了他小半个腰腹。
赵溧阳叹口气,用木棍挑了火堆,防止熄灭。
后面那人凤眸微睁,看见那瘦弱的背影,幽幽道:“你放心……今晚我们还死不了。”
赵溧阳扭头,眼底微微一亮,似燃起了希望,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安排?”
赵贞如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似笑非笑,他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像是在打量一个货物般露骨。
“因为今天你在我身边…大哥这么疼你,一定会…会…投鼠忌器。”
果然,赵贞如又把算盘打到了她的身上。
还真是要榨干她最后一丝价值。
渐渐的,外面声音都没有了,眼看已经到了宵禁时分,路上行人渐少,整个汴京只听得到远处的狗吠之声。
赵溧阳坐在枯草上,双腿卷曲,用手抱住。
她将脸埋在双膝之间,一
双眼睛却睁得老大,耳朵很是戒备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半点睡意也无。
赵贞如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她过去,“过来睡觉。”
赵溧阳抿唇,“我不睡。”
“我伤的是腰,又不是腿。”
赵溧阳面色划过一丝不自然,“男女有别。”
赵贞如似听到了什么石破天惊的话一般,他轻轻一笑,仿佛眼里有整个璀璨的星河。
“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赵贞如如是道,想起曾经,他眼底划过一丝浅淡的温柔。
赵溧阳有些不服气道,“那是小时候。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
确实,她遇见赵贞如的时候才六岁。
关于六岁前的记忆,赵溧阳只记得背着小桐四处讨饭,跟乞丐们抢馒头,去潲水桶里找吃的。
街上惊鸿一面,赵贞如如翩翩公子般的出现,浑身锦衣华服,几乎刺瞎她的眼睛。
他问她:“愿不愿意为你和你妹妹谋一个锦绣前程?”
他声音那般蛊惑,乱了她的心。
她记得自己当时手里握着一个别人咬剩下的发烂的馒头,背上的小桐饿得嗷嗷直哭,大冬天里光着的脚冷得冻疮都流脓。
她想也没想,就点头了。
于是赵贞如便将她送入了曾府为奴,等待了八年,才等来风容发现她的踪影。
这一手棋,运筹八年,埋藏八年。赵贞如从来都是心细如发,老谋深算,一步一步,等幡然醒悟之时,才惊觉他拿着屠刀逼近。
赵贞如却道:“在四哥眼里,你还是个小丫头。”
赵贞如总是这样。
温柔的时候,对她百依百顺,甚至有一段时间她产生了错觉,以为赵贞如真的把她当做妹妹一般疼爱。
直到某天,赵贞如突然翻脸,一只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犹如恶魔一般在耳边低语。
他说:“一枚棋子要有棋子的自觉,别以为四哥宠你,你便能无法无天了。你要知道,棋子……也是可以换的。”
赵溧阳便知道了。
赵贞如这个人没有心。
无论他有多少花言巧语,都是为了稳住她这颗下到一半决定成王败寇的重要棋
子而已。
比如就在下一刻,猛地从天而降一黑衣人,寒芒一闪,刀光剑影,火光跳动,房间里突然杀气凛凛。
赵贞如蓦然睁开一双冷到极致的眸子,冷静、绝情、从容。
他一把抓住了赵溧阳,将她推到自己跟前。
赵溧阳只感觉阵阵罡风在自己面前,刀剑锋利,直袭双眼而来。
对面杀手看清她的模样后微微一愣,随后极其巧妙的收回力道,剑指偏锋,一剑落在赵贞如身侧。
赵贞如抬手,劈面便是一掌。
赵溧阳刚踉跄两步,后领再度被人给揪了回来,赵溧阳整个人往后倒,赫赫寒芒朝着眉心。
对面人再度收剑。
赵溧阳眉尖轻蹙,银牙咬碎。
该死,赵贞如竟然拿她当肉盾。
不愧是冷血无情的赵贞如。前一秒含情脉脉,下一秒便送你去死。
就这样,赵溧阳被擒住当做人质,对面那人投鼠忌器,不敢下死招。赵贞如一个侧身,再度将赵溧阳推了出去,一支长剑从赵溧阳腋下而过,直袭对方心脏。
那人一侧,一声闷哼,血线四溅,那人手臂中了一剑。
等回过神来,眼前却已经不见了赵贞如和六公主的身影。
紧接着,后面大部队跟了上来,为首的人一身黑色窄口祥云劲服,玉冠束发,眉目清冷,咋一看之下,竟和赵溧阳颇有几分相似。
那人迎了上去,抱拳跪立,“主子,四殿下——”
“啪。”
那人话还没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从天而降,打得他连跪都跪不稳。
他头一偏,唇角漾出血丝。
赵贞吉冷眼看他,眼底有些许阴鸷,“你要是再敢碰小六一根手指头,我要了你的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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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溧阳真生气了。
就算知道对方是赵贞吉的人,就算赵贞吉这个血脉大哥对她几近宠爱。可赵贞如竟然就这么毫不犹豫的推她出去挡刀,赵溧阳还是气得不行。
两个人走在空荡荡的长巷街道上。
赵贞如明知赵溧阳生气了,却什么也不说,更是什么都懒得解释。
一枚棋子而已,现在还学会蹬鼻子上脸了。
再说了,赵贞吉怎么舍得对她下手。
更何况他现在受了伤,赵溧阳还跟他赌气,真是不识大体。
赵溧阳跟所有的皇子公主都不一样,赵贞吉从来也看不上其他的手足。只除了赵溧阳,这个和他身上流着相同血脉的妹妹。
于是,赵溧阳生气。
赵贞如也因为赵溧阳的生气而生气。
两个人默默同行,直到走到一处分叉路口上,赵溧阳便停下脚步望着他。
赵贞如选择了了一个方向往前走,赵溧阳便跟上,终于两个人慢悠悠的到了赵贞如的王府上。
只不过赵贞如的王府占地面积很大,父皇膝下三男三女,偏巧三哥身子弱,人也不怎么灵光,并不讨父皇欢心。
于是父皇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大哥和四哥,以及她这个冒牌的六公主。
赵贞如的王府很是富丽堂皇,府中古玩珍宝不计其数,假山森林,小桥流水,长度占了汴京城整整三四条街。
不过因为赵贞如最近下了大牢,府内看着三三两两的灯火幢幢,反而有些森然。
一家主子沾上弑君的罪名,可想而知府内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也不知一向雷厉风行的四嫂能不能稳住王府之中的局面。
赵溧阳站在王府很是偏僻的侧门,看着那三米多高的围墙,终于忍不住跟他搭话,“现在大哥在外面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你,你可倒好,却自投罗网?”
赵贞如却道:“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大哥那个榆木脑袋,应该也想不到我会回府。”
赵溧阳忍不住反唇相讥,“我大哥那个榆木脑袋,可是让你今晚险些丧命。”
赵贞如瞪着她,脸色隐隐发青,“你到底是谁的人。”
赵溧阳却道:“我是阎罗王的人,反正每天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赵贞如不语,抬头望着墙。
赵溧阳催促他道:“不进去吗?”
赵贞如抿了抿唇,皱眉道:“这墙怎么这么高?”
“你不是会轻功吗?咻一下就上去了。”
赵贞如转头,像看傻
子一样看她,“我腰间有伤,提不起力。别说这墙了,就是门槛我也跨不过去。”
“我看你说话挺精神的。”赵溧阳冷冷一笑,“再说刚才你把推出去的时候也挺精神的。”
赵贞如斜斜睨她一眼,“赵贞吉又不会真的对你动手。在那个情况下,推你出去是最好的办法。小六,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用脑子做事情?”
赵溧阳发现跟赵贞如讲话,那真是鸡同鸭讲。
她无语望天,放弃挣扎。
随后她又想起了什么,“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进你府里。”
于是半刻中后,两个人站在一处狗洞面前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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