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信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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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难道是因为那个唤作冰的女子？”梓毓反问。

“对，就是因为冰。”孟婆道。

“是因为我父王恋慕她，还是因为她恋慕我父王，又或者你俩同时恋慕上了我父王……”梓毓追问。

“闭嘴！”孟婆突然喝道。

梓毓和檀幽被孟婆的喝声吓了一跳，不由站起身来望着孟婆怔怔无语。

“没有谁恋慕你的父王！”孟婆转低声音，冷声道：“我们都以为是为了她好，最终却是害了她的性命！你父王以为他的做法是对的，可他哪里知道，冰在那个时候是有多绝望，是有多希望他也能站在她那边帮她说一句话！”

“那叫做冰的女子，她死了？”梓毓望着孟婆红润的眼眶，没来由的感觉心头一酸。

“没有。”孟婆面无表情道。

“那为何你们会这样？”梓毓不解，问道。

“梓毓殿下，你能够想象你亲手将你的挚友送上六道桥后的心情吗？你以为她不过是去渡劫，渡劫结束后又可以回到你身边，你们依旧可以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的嬉戏玩耍。可是，你哪里知道，你亲自送她过了六道桥，她从此就在三界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本你的以为，那就只是你的以为，你以为的是为了她好，最终却是害了她的性命……你能想象到那无法言传的痛楚吗？而这整件事情，你的父王就是参与者之一，他最可恨的地方就是让我误以为自己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冰好，结果呢……”

梓毓望着双眸赤红的孟婆，心中浮起一抹惊怵，慌忙朝后退了几步。孟婆神此时的样子好可怕，她会不会因为记恨父王而掐死我？

孟婆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当即深吸一口气后，道：“如今，连我都看不到冰的转世轮回。”

“那，那孟婆神你来酴忘台下就是因为你的好友冰吗？”梓毓弱弱问道。

“有一半是。”孟婆道：“我们孟婆神族生生世世都在地府肩负遗忘之职，守护酴忘台下六道桥的正常轮回。孟婆神族每到三千年，就会挑选一名合适的本族少女前来任职，任期一满，这位少女就可以返回孟婆神族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跟喜欢的仙神人妖在一起，隐居密林过着无忧无虑的闲适生活。可是并没有谁会心甘情愿的来这里！”

“这又是为何？听你说起来，这应该是个美差啊！”梓毓紧问。

“美差？得确是安静的美差。于我这样的神来说，来此最合适不过了。”孟婆缓声道：“这酴忘台下实在太寂寥，三千年的时间对于孟婆神族的女子来说，就好比凡界女子度过的宝贵十年青春光景。你说凡界女子能有几个十年？第一个十年，还是幼学；第二个十年，就已是桃李年华；第三个十年，便是半老徐娘。孟婆神族的女子，三百岁相当于凡人的一岁，三千岁就是凡人的十岁。一旦三千年之期快满时，孟婆神族长老们就会挑选正当妙龄且资质出众的孟婆神族女子来这忘川河畔的酴忘台下掌管遗忘之职。”

“可是孟婆神，你好像在酴忘台下待了不止三千年吧？”檀幽忽然插言道。

“得确是这样。”孟婆突然笑起来，颔首道。

“这又是为何？”檀幽问。

“想必还是为了冰吧！”梓毓接言道。

孟婆轻笑，道：“待我寻到她，我自会离去。”

梓毓与檀幽互视一眼，犹豫的问出最后疑问。“若是寻不到呢？”

孟婆抬眸看定梓毓和檀幽，唇边浮起一抹自信的笑容。“不管她在哪里，我一定能将她寻到，把她带离痛苦的轮回之道。”

梓毓和檀幽听罢，赶紧朝孟婆行了一礼道：“孟婆神，今日我们冒失了，让你记起那些不美好的往事。”

孟婆朝梓毓和檀幽摆摆手，露出难得的慈爱神情来。“往事皆有瑕疵，过于完美就是浮云。我记忆的美好，在于遇到了冰，是她让我波澜不惊的生命中充满了惊喜和意外。殿下，你们去凡界的路上要注意安全！”

梓毓和檀幽闻言，皆满眸惊诧。“孟婆神，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凡界？”

孟婆笑而不语，朝梓毓和檀幽轻轻的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赶紧离开。

梓毓和檀幽不敢再叨扰，告辞出了踯躅宫，见昭菱立在殿外，遂与她互问安好。

“两位殿下，我家酴主可还好？”昭菱望着梓毓和檀幽问。

“她很好。”梓毓答道：“我们还有事，就先行一步。”

昭菱应了声“好”，目送梓毓和檀幽离开后，才转身进了踯躅宫。

梓毓与檀幽来到忘川河埠口，乘了一艘舟楫直奔北方癸地的鬼门关罗酆山。梓毓还记得，她们之前是被辟火神君白沂从东方鬼门关桃止山送回冥界，而如今，她们则从北方癸地的鬼门关罗酆山去凡界海州方向。

“殿下，我们不去拜会罗酆山两位鬼帝吗？若是被两位鬼帝知道我们途径此处，却……”檀幽跟着梓毓渡过忘川河、婆娑河、罗酆山热闹的地下城集市，最后很快出了罗酆山洞口。她见梓毓走得十分匆忙，忍不住出声问道。

“回去再说吧！”梓毓打断檀幽的唠叨，道。

“回去？我们还从罗酆山返回地府？”檀幽问。

“那就看情况吧！”梓毓心不在焉的应道。

“殿下，你在想什么呀？”檀幽紧跟几步追上梓毓，拉住颇为敷衍的梓毓问。

“檀幽，我现在急切的想要见到薛蕴。”梓毓低声道：“不知为何，一踏入凡界地界，我的心里就突突跳得慌。你说薛蕴会不会出事了？”

檀幽见梓毓紧张得脸色泛白，遂安慰道：“殿下，你回冥界不过区区六年时光，薛蕴能出什么事？奴记得当初，她与海州李家那位二郎互相爱慕着，如今恐怕孩子都有两个了。”

梓毓听罢，脸上泛起笑容，道：“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若是按照凡界的光阴来推算，她二八芳龄成婚，那桃李年华之时，两个孩子是再正常不过了。”

檀幽拉住梓毓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所以，殿下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梓毓闻言，冲檀幽点了点头，化作一团赤黑色雾气与檀幽一道奔向海州。到了海州李府外，梓毓原本是想带着檀幽寻个僻静地方幻作人形，但她略略想了想，却变成一只缃色蝴蝶朝着李府里去了。檀幽虽然不解，但没有多问，赶紧化作豆青色蝴蝶跟在梓毓身后，一前一后的飞越府墙，在府中盘旋一圈后落在桃花别院的桃树枝丫上。

桃树下，两个容貌俊秀的六七岁男童女童正在嬉戏玩耍，在旁边的摇椅上坐着一对夫妇。男子手持一本书卷看得入神，女子斜倚在男子肩头闭目养神。院中还有两名年纪十七八岁的侍女，正在院落的花圃中采花。

檀幽看清坐在摇椅上的夫妇后，惊讶道：“殿下，那不是李瑾晟和黑莲.提莫拉吗？”

“是他们没错。”梓毓轻声道：“虽然过去了六年之久，但他俩的容貌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他俩看起来好像是夫妻啊！”檀幽在旁道。

“不是看起来好像，他们本来就是。你看那两个孩子，应该就是他们的孩子。”梓毓望着专注看书的李瑾晟和闭目养神的黑莲.提莫拉，自言道：“那，薛蕴呢？薛蕴难道没有嫁给李瑾晟？”

“是呀，那个时候，奴记得薛蕴跟这个李瑾晟感情很好的。”檀幽道：“难道薛蕴嫁给了别人？殿下，奴去问问。”

“你怎么去问？”梓毓惊道。

“奴有办法。殿下，跟奴出去。”檀幽完毕，随即朝着李府院外飞去。梓毓没有迟疑，赶紧跟上。

檀幽带着梓毓在李府墙外的角落落下，化作人形，然后道：“殿下，待会儿可要委屈你一下。”

“委屈我什么？”梓毓不明就里道。

“委屈你作我的女儿呀！”檀幽轻笑。

梓毓不太明白檀幽如此说到底是为何，但依旧顺从的点了点头。檀幽随即将自己变成一个老妪，拄着拐杖，由梓毓搀扶着朝李府大门口走去。

李府门口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时不时朝着府外的大道张望，貌似在等人。他见到檀幽和梓毓前来，忙对檀幽道：“老人家，你找谁啊？”

檀幽颤巍巍问：“请问薛蕴在这里住吗？”

这个站在门口的年轻男子正是李瑾晟的贴侍冬华，冬华听这个老妪要找薛蕴，不由满眸惊诧。“老人家，长冰小娘子不住这里，她住在嶲州西宁县薛家。”

“哦，她原来不住这里啊？老妇还以为她已经嫁到李府了。”檀幽慢悠悠的道。

“老人家，你认识长冰小娘子？”冬华紧问。

“老妇我并不认识薛蕴，也不知道长冰小娘子是谁？”檀幽道：“老妇来，是替我家娘子送封书信。”

冬华轻笑道：“老人家，薛蕴是我家阿郎的表妹，小字唤作长冰，大家都唤她长冰小娘子。”

“哦，原来是这样啊！”檀幽道：“我家娘子说长冰小娘子曾与李家二郎亲近，以为她已经嫁给了李家二郎。不知道，她现在是嫁入了哪府高门啊？”

冬华听毕，沉默片刻才道：“长冰小娘子哪府都没嫁，她已经香消玉殒六年整了。”

“死了六年了？”檀幽闻言，大惊，忍不住侧目看向梓毓。

梓毓满脸震惊，呆呆望着冬华，道：“她如何死的？”

冬华叹息道：“听说是月夕节到西宁县城中看灯会，不知为何入了一家酒楼，后来那家酒楼突起大火，被活活烧死了！”

“是吗？活活烧死的？”梓毓紧问。

“是的，说是尸骨无存，只找到一支簪子。”冬华拿眼将容貌俏丽的梓毓打量一遍，总觉梓毓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遂道：“这位小娘子，我们是不是见过？”

梓毓忙笑道：“没有没有。我今日才随阿娘到海州，还是第一次出远门，我们怎么会见过？”

“可我总觉在什么地方见过你。”冬华摸了摸下颌，疑惑道：“对了，你们不是有书信要转交给长冰小娘子吗？”

檀幽叹气道：“你说那长冰小娘子都已经死了，还要什么书信啊！”

冬华追问：“那老人家，让你送书信的娘子是谁啊？为何她认识长冰小娘子呢？还有，你家娘子为何不找个腿脚利落的人送信，非要让你这位老人家来送信？”

檀幽被冬华的一连串问题问得顿时语塞。

梓毓见状，忙道：“这位郎君，是这样的。我家阿娘自小就在娘子家帮工，近日家中来信，说让我们回去。于是，娘子见留不住阿娘，又见阿娘来海州顺道，所以就请阿娘带封信来。娘子说，她当初不得已才没有跟长冰小娘子辞别，如今每每想来，心中就十分愧疚，本想当面向长冰小娘子致歉，但因路途实在遥远，所以才烦请我阿娘带来书信。”

“你们是要回哪里？”冬华望着眼前这对“母女”，好奇道。

“我们要回南诏。”梓毓满脸诚挚，道：“若是长冰小娘子已经去世，那我们就不叨扰了。”

“问题是，你家小娘子是谁啊？”冬华追问道。

“那些都不重要了！”梓毓扶住檀幽转身朝远处缓步行去。

“嗳……”冬华还想再言，但是，梓毓和檀幽却以他肉眼可见的最快速度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奇了怪，如何会走得这么快？”

冬华站在门口又张望了片刻，对刚才的这对“母女”生出不少疑虑来。他想了想，赶忙转身跑进桃花别院，将此事告知了李瑾晟和黑莲.提莫拉。

李瑾晟与黑莲.提莫拉跟着冬华追出来，早就不见了檀幽和梓毓的踪影。

“你说她们要送信？信呢？”李瑾晟问。

“她们没有交信给奴，只说要送信给长冰小娘子。”冬华道。

李瑾晟想了想，道：“她们分明要找长冰，却找到我家这里，明明要送信，却没信。这说明，她们并非真正的来送信，不过是为了来看看长冰在我家过得好不好。说不定，这人，我们都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