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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往前回拨2个小时,丹阳医院,祁镜这时还留在急诊。

本来一早来医院就是为了找吴擒虎谈心,交流一下医闹下一步的具体细节。可惜对方身体突然抱恙,只能作罢。

人都到了医院,再回去睡觉不是祁镜的风格。家里只有些文献杂志,可在医院就不一样了。

一大早120急救车就像来赶集一样,一辆接着一辆把病人们往绿色通道塞。祁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帮忙分担一点工作也是内急一份子该做的事儿。

除了这些吸引他的本职工作外,这儿还有许多可爱的后辈们。

他们虽然缺乏临床经验,但却精力充沛,对医学工作有着永远都耗不完的热情。可以说,如果内急少了这些来实习的医学生,整个工作效率会大打折扣。

作为前辈,祁镜自然要担负起教育的重担,好好为他们灌输临床工作的经验和知识......

“狗p!”

祁镜切换了原来的短信画面,随手摁掉电源开关,把手机丢在了办公桌上,心里暗骂道:“能不能有点出息,说让我答应一件事,就为了这个?”

他怎么也没想到,让纪清谎报陈亮君病情的代价竟然是带学生。

“麻烦死了......”

“嗯?祁老师,你说什么?”

“额,没什么。”

按祁镜的预想,有了胡东升和高健,再加上纪清,四个人虽然离心中构想的诊断部还有些差距,但大致上已经算是雏形了。

一旦没了人员配置上的压力,他就对带教提不起兴趣,甚至见到实习生心里就有种莫名的烦躁感。

之前做梦想到的细胞免疫详解,整个体系一直停留在梦境的初级阶段,实在懒得进行加工处理。考恩特那儿学来的十二色尿,也就在纪清、胡东升和高健之间交流了一下。

甚至肖玉还问过他要不要再去大学课堂上试讲一次,最后也是被祁镜一口拒绝了。

说到底,对手里工作没兴趣的人是做不好这项工作的。

其实按他的想法,直接就把不谙世事又没怎么上过临床的实习生,一股脑全搬到全院最紧张的急诊一线,实在有些愚蠢。

不过制度这种事儿不是他能决定的。

这种偃苗助长的教育环境自然要匹配上斯巴达式的教育手法,然而纪清这个带教平时又太过温和,这就很难在短时间里让实习生获得足够的成长,往往毕业后也难当大任。

好在11月已经比7月好了太多,来这儿的几个孩子经历过了4个月的临床工作,多少知道自己需要干些什么,哪些是需要学的,哪些是不能碰的。

渐渐的,有不少人会觉得急诊救人非常刺激,进而将这种刺激转化为工作的动力。

这是好事儿,很多时候确实需要一些必要的激励。但在激励的同时,在纪清温和教派下,祁镜希望让他们了解临床工作的残酷。

上午谷良的案子就非常能说明问题。

病人和家属闹翻了急诊诊疗室,事情也惊动了行政总值班的王副院长,算是个很好的教育素材。事儿的大致情况都知道,那打铁就要趁热,在这两位学生努力抄方的时候,祁镜的“教育”开始了。

“你们去过外科了吗?”祁镜翻着手里的杂志,问道,“普外,骨科,胸外......”

“嗯,去的普外。”一位女生答道。

“普外,那认识谷良吗?”祁镜又问道,“就是刚才在外急闹腾的那个,肝胆外的,稻谷的谷,优良中差的良。”

“认识认识,我还跟过他的阑尾炎呢。”女生笑着说道,“手势非常干净,动作也快。”

另一位男生也跟着说道:“谷老师在我们这儿还是挺有名的,最有意思的就是他收官关腹的时候,老惦记那些手术器械和纱布。”

“对对,谷老师每次关腹都要核对好几遍。”

“我印象里在清洗肚子的时候找器械护士核对一遍,最后缝皮的时候再找巡回核对一遍,两遍都无误就足够了。”男生一边抄方一边笑着说道,“可谷老师一般都是三遍起步。”

“我遇到过五遍的。”

“确实,四五遍是常态。”

“太谨慎太夸张了。”

两人越聊越来劲,早就把祁镜抛到了脑后:“按他的原话来说就是,‘受了某个臭小子的蛊惑,老想着自己会留东西在别人肚子里,渐渐就有点受迫害妄想了’。”

“好像是这么说过......”

祁镜看着他们眨了眨眼,渐渐皱起了眉头:“既然你们对他那么感兴趣,就说说早上你们谷良老师那个病例吧,有什么说什么。”

直接抛出的这个话题打断了两人的闲聊,也让两个实习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毕竟他们刚结束四年死板的书面课程阶段,只是在病房见习了几次就跳到临床开始工作。这么做其实已经非常疯狂了,但现在竟然还要做开放性的话题讨论,对他们来说难免有些不适应。

“你们应该知道事儿的来龙去脉吧?”

“知道啊。”

“不就说谷老师把东西留在肚子里了么。”

“那就先确定一个讨论得主要方向吧,整件事儿到底是谁的责任?”

祁镜做了个引导性的提问,希望能起个好头。但看着他们有些茫然的样子,知道这样做还不够,便又明确了两个具体的选项:“责任到底是在医院还是病患方?”

得到了具体选项,女生马上答道:“那自然是病人和家属的。”

“我也觉得是病患方的问题。”

祁镜听后微微点了点头,也没表态,而是打开了手边的电脑,继续问道:“那我要多问一句为什么了。”

“为什么?”

“不可能你们一句我相信谷老师,谷老师牛b,就随意判断责任在病人和家属身上吧。”祁镜笑着说到,“我们好歹是科学工作者,面对问题得客观。”

要说客观的证据,其实之前就已经和家属说过了,他们两人也多多少少记得些:“对了,我记得ct重建里显示的异物位置在脏器内。”

“嗯,这明显是自己的问题。”

祁镜知道他们会拿片子说事儿,便特地翻到了那位姑娘的电子检查影像,指着那处高亮点,说道:“明确来说,是在yd后穹窿和宫颈部。位置大致能确定,只不过刚才没明说罢了。”

“那不就结了,阑尾炎手术可碰不到那个地方啊。”

“为什么?”

“这,这还有为什么?”男生不懂祁镜的意思,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问自己什么,“祁老师,阑尾手术就只是探查肠道。用的也就是止血钳、纱布、缝合针线而已,怎么会有这种形状的东西?”

“手术过程有录像?”

“录像?”男生尴尬地笑着说道,“我也想有录像,这样就能在电脑上看手术过程了,可惜没有。”

“那就是没证据咯。”

???

“你们不会以为这件事儿会因为你一句‘东西在脏器内部,手术接触不到’就结束了吧?”祁镜看着他们有些天真的脸蛋,轻轻摇了摇头,“别太天真,医疗纠纷都是举证责任倒置,病人主张医院举证,没证据,就是错。”

“就是台阑尾切除而已,怎么会录像呢。”

“那没录像岂不是认定了谷老师有问题?”

“认定倒谈不上,有限的怀疑肯定有。”祁镜说道,“更何况你们换个思路,有时候急诊来病人是不是会很急,普外做急诊手术的医生会跟不上?”

“是啊,有时候一天能做七八台阑尾炎,根本下不了台。”

“这时候是不是会出现器械护士不够,主刀医生不够,最后需要错开工作的情况?”祁镜见他们有些不理解,又解释道,“比如1号手术室已经完成手术准备关腹,他在缝皮,让你去下2号手术室做消毒铺巾的准备......”

“额,对,经常会有这种情况。”

“器械护士收拾了东西也会去下一台手术室准备器械包。”

“对。”

“那1号手术室岂不是就留下了谷良一个人?”祁镜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便有的没的看起了自己手边的杂志,显得格外随意。

“只是个简单的关腹而已,连我都会何况谷老师......”

刚开始男生还不知道祁镜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以为在说手法不行,关腹困难。但没等自己把话说完,他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不,不至于吧,谷老师看上去挺正派的,怎么会做这种事儿。”

女生反应没那么快,但从男生那种诡异的脸部表情上,她也渐渐意识到了祁镜在说些什么:“谷老师怎么会故意把东西塞进去呢?这太荒诞了。”

祁镜承认自己的想法很荒诞,尤其放在一位专业的大三甲外科医生身上,更是如此:“我就随口说了一句而已,你们别当真。我和谷良那么多年老朋友,只是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原来只是开玩笑。”

“不过,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是啊,不好笑。”祁镜欢脱的脸上顿时降下了一层暗幕,语气也冷了许多,“但对方的律师可不管好不好笑,任何对他们有利的可能性都是可以合理怀疑的东西。”

“啊,这......这太过分了吧。”

“谷老师的声誉岂不是被毁了?”

“那倒不至于,我只是随口说了一种可能性。这种攻击只需要一些工作同事、邻居的证词就行了,普通医学律师也不会玩这种蹩脚把戏。”

“那就好......”

“这不能算好吧。”祁镜笑着说道,“我们依然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证明谷良是无辜的,更何况病人的膜还是完好的。”

“......”

两个实习生彻底没了声音,麻烦的责任倒置经常让医院方相当头疼,他们两人的脑细胞显然是不够用的。

其实刚听到这事儿,祁镜的脑子里就是门清的。

也许在04年,社会开放程度有限,这种手术还有不少藏在暗处。平民百姓肯定听说过,但把这东西应用到实例上,多少还有点门坎在那儿。

“换位思考一下,别遇到障碍就止步不前。”

“祁老师,你说得那么抽象,我们实在是......”

“是啊。”

“膜好的就等于膜没破过吗?”祁镜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慢慢沉下了视线看向手里的杂志,“现在的西医手段完全可以做到。”

“啊,对啊,v膜修补!”男生恍然大悟,“怎么忘了这个了。”

“那做检查的时候,霍艳老师怎么没发现?”

“整容科的手术一向都做得很隐蔽,如果是高手,就算业内人也很难找到手术痕迹。再说了,这本来就是暗地里做的,要隐藏一个事实,如果那么容易就看出来,岂不是砸自己招牌嘛。”

祁镜直接说出了答案:“她这个年纪,大四临毕业,很有可能已经有过好几任男朋友。为了弥补后来者的遗憾,缝上也没什么。”

在他看来,这个病人和家属恐怕已经和那些闹事的人勾搭上了,打医院一个回马枪只是时间问题。

对实习生来说,知道如何思考问题,如何找到问题的突破口就算是上了一堂不错的课。但祁镜必须继续往下深挖证据,一副红口白牙可没法在随时都会动手的谈判桌上立足。

“好了,咱们说点和专业更有关系的问题吧。”

他把这个病例搁在了一旁,选了一个略显轻松的话题:“我看你们排表,前天晚上是你们两个在值班?”

“是啊,就是我们。”

祁镜翻出了办公桌旁的几本病历本,挑了一个名字,摆在了他们的面前:“这是半夜两点送来的大学生,来的时候吞了安眠药吧?”

“对,吃了大概小半瓶。”

祁镜点点头,看了看本子上记录的内容,问道:“如果现在正巧也来了一个吞服安眠药的,你们怎么处理?”

“催吐咯。”男生觉得是在考核他们专业能力,连忙按那晚胡东升的处理办法说道,“然后静滴纳洛酮,同时速尿帮助药物代谢。”

“嗯,说得还不错......”

祁镜听他说的这些处理办法,频频点头。男生见得到了肯定,也心生得意。然而这种得意没能持续太久,仅仅过了不足五秒,便又迎来了祁镜疑惑的视线:“嗯?怎么不说了?继续说”

继续?

男生印象里胡东升的处理办法就是这些,之后病人就醒了,给了点支持治疗后也没别的特殊处理了:这让我怎么继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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