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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钊快马回宫时,心腹太监说康平郡主刚才哭闹着入宫见了陛下。
他皱了皱眉,想起往日这个妹妹撒泼耍赖的行径,心中生出了两分厌烦。
自从这个妹妹被寻回来后,他一直很体谅她小小年纪多年来在外吃苦受罪的岁月,因而尽己所能的宠着纵着,但她一朝得势,行.事轻浮且骄横跋扈,这怜惜便在一日接着一日的折腾中渐渐消磨了。
但到底他还记得这是母亲拼命给他生下的亲妹妹,多年来默默为她善后,只是这次,父皇为她动了大怒,他也不见得不生气。
御书房中,康平郡主撒娇耍赖卖惨都没能让宣帝收回成命,这会儿正涨红了脸和人赌气。
陆钊一进门,看到的就是神色平静低头批奏折的父皇和眼珠子乱转觑着父皇神情盘算什么且理直气壮的康平。
或许是刚才见了个印象深刻的好姑娘,这会儿他看这个妹妹的轻浮举止心下生厌,态度也冷了许多。
“儿臣见过父皇。”
“去过魏府了?”宣帝看向陆钊,他待这个听话懂事还贴心的儿子向来极好,两人之间亲近,说话上也随便,“我那位魏大人怎么说?”
陆钊将魏府之行一五一十的诉说完毕,旁边听着的康平皱眉轻哼,眉目间满是不屑。
见状,宣帝原本平息下来的怒火再度涌上,出言严厉训斥了几句。
他本来是不想见这个女儿的,奈何老太监说人在宫门口哭得一抽一抽的,他心生不忍,便允了她求见,谁知还是这么个不懂事的模样。
康平这次被训得是头都抬不起来,她原本以为这次只是和从前无数次一样撒娇卖痴耍赖就能糊弄过去的小事,谁知道居然踢到了铁板。
“魏大人是朝中重臣,你对此对待魏夫人,下的不是魏夫人的脸面,而是被父皇视为心腹重臣的魏大人的脸面,是轻辱朝臣,若长此以往,还有谁愿意尽心为父皇办事,为朝廷尽忠!”陆钊紧跟着不客气的训斥道,“你若再这么肆无忌惮,不止皇室名声要被你拖累,恐怕还会有碍父皇的大业!”
陆钊提到大业时,宣帝眉间多了两分阴翳,再看这个女儿
时,不快又多了两分。
“朝中徐党未平,母仇未报,诸多大事在前,你若是懂事,就该为父皇分忧,少让他操些心,而不是仗着父皇的宠爱行.事恣肆,不将律法与朝纲法纪放在眼里。”
陆钊话说得极重,重到康平生出了几分心虚,等人说完,她红着脸老老实实的道,“父皇,皇兄,儿臣知错了。”
“儿臣愿意领罚。”她跪地俯首。
宣帝无心再计较,挥挥手让人退下,康平快步出了御书房,等身边没了人之后,这才满面戾气的愤愤挥了下衣袖。
御书房内,陆钊给宣帝斟了杯热茶,送上一枚养身丸,“父皇别为了这等小事气坏身子,康平不懂事就让人好好教,之前是我们心软才纵得她无法无天,这次的事就引以为戒,日后必要正了她的性情。”
“你是个好的。”宣帝拍了拍儿子的手,面露欣慰。
“关于你妹妹的婚事,朕心里思量过许多次,”宣帝想了下道,“康平自及笄后就一直心仪魏玄,虽说她性子有几分欠缺,但若下嫁魏家,未必不是一桩好姻缘,以魏玄的性情,必能管得住她。”
“只可惜,魏玄早早娶妻,朕就算是想成全女儿,也不能逼臣子停妻再娶,”宣帝叹了口气,“原本听说他成亲后夫人便回了老家,还以为是关系冷淡感情不睦,谁知道……”
他笑着摇了摇头,“美人乡是英雄冢啊,没想到我这个心腹爱将也是个会被儿女情长所困的人,也挺有趣的。”
陆钊想起在魏家见到的那位夫人,心生疑问,“父皇怎么知道魏大人不是因为康平踩了他的颜面或者不喜康平对他的觊觎才入宫的?未必是为了魏夫人。”
宣帝看着有几分不服的儿子,脸上笑意更重了,“年轻人经的事少,看不出来不出奇,你不妨换个角度想想,若真是为了你说的那些,以魏玄的性情,会选择这种手段?”
依着父皇的话做了设想,陆钊还真的有了眉目,所以,魏大人果真是同他那位夫人,鹣鲽情深?
“你今日去魏府应当是见过魏夫人了吧,人如何?”宣帝对那个魏玄心仪的激起女儿嫉妒之情的
女子还是有几分好奇的。
陆钊犹豫了下,才缓缓道,“儿臣觉得十分面善。”
“何意?”宣帝起了好奇之心。
“如果不是康平已经找回来,大概会被儿臣误认为亲妹妹的那种面善,她同母亲有几分相似。”陆钊一五一十道。
宣帝愣了下,随后笑了,“这不奇怪。”
陆钊挑眉,“为何?”
“魏夫人出身江州叶氏,她的母亲乃凌氏旁支,同你母后亲缘颇近,朕记得当年她出嫁时你母后还专门赠了这个堂.妹添妆礼,说起来,她们两人相貌上本就是有几分相似的,所以从前关系也甚好,这十几年过去,彼此境遇大变,也难怪你不知情。”
“原来如此。”陆钊总算是明白心中生出的亲近是何缘故了。
既然提到从前,父子两人不免要说些故旧,当然说的最多的就是已故的凌皇后,虽然皇后的尊号是后来追封的,但无论宣帝还是陆钊,心里都视其为唯一。
当年徐广杰是先迎的宣帝同其嫡长子进京,凌皇后被困在了封地,等宣帝力排众议要接发妻入京时,却听说路上遭了匪患。
彼时凌皇后怀有身孕,被家将一路护持,虽说幸免于难,但到底奔波劳累引发难产,等宣帝带着兵马前去接人时,看到的就是难产而逝的发妻,至于发妻拼命生下来的宝贝女儿,则同奶娘一起和众人失散了。
这一别,就是十年,在徐广杰的威胁挟制下,他终于寻回爱.女,然而,这孩子性子已经被养歪了。
是以,才有了今日之过。
发妻过世时陆钊已经七岁,要不然,这世上恐怕再无人能同他一起怀念昭容。
至于那个妻子拼命生下来的女儿,除了整日里仗着父兄的威势横行霸道,却是没有半分心思能静下来同他一起缅怀那位为她付出一切的母亲的。
宣帝心生遗憾,看着儿子的眼神却更加柔和了,幸好,他还有钊儿,这立太子一事,看来要抓紧了。
***
康平郡主回到南王府时,她.的.奶娘早已经在门前翘首以盼许久。
见她归来,赶忙上前,“哎呦我的小祖宗,您可算是
回来了。”
康平气呼呼的甩开人,一路气势汹汹的闯了内院,惩处了几个挡路的下人后,终于回了自己闺房。
“殿下消消气,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奶娘递上专门烘培的果茶,细声安抚,“心里有火就发出来,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魏玄!给脸不要脸!”康平郡主恼得咬牙切齿,“叶什么露,也是个贱人!”
康平直接摔了茶盏,清脆的碎裂声伴随着炸开的一地热水吓得周围服侍的婢女往后退了退。
“烦死了!全都给我滚出去!”发脾气的郡主众人畏惧,赶忙依言退下,只剩向来得用的奶娘留在房中。
奶娘按着人好一通安慰,等终于哄得康平平静下来之后,才温声道,“郡主何必与那起子小人置气,陛下现在不过是看在魏玄能办事的面子上才给他两分脸面,就东鳞卫的做派,魏家在京中早就无容身之地,等陛下平了徐家,执掌大权后,恐怕第一个拿来安抚朝臣的就是他这把刀,所以郡主不妨转转心思,世上这么多好儿郎,有的是人等郡主青睐,何必吊死在他这么一棵歪脖子树上。”
康平也知道奶娘的话有道理,但她就是不甘心。
“郡主暂且忍了这一遭,等来日抽.出手来,私底下给个教训也就是了。”奶娘道,“如今比起那些人,郡主更应当上心的是陛下的态度,这宫里送来的嬷嬷手段是越发严厉了,显然是得了陛下吩咐,拿着鸡毛当令箭来磋磨郡主,总得先把这关过了,重得陛下欢心,不然谈何以后?”
说起宣帝对她的态度,康平心瞬间提起,想起今日御书房里发生的一切,她忍不住咬起了指甲。
说起来,无论是宣帝还是陆钊,这次对她都太过冷淡且没有耐心,显然,这次的事不会轻拿轻放。
“奶娘说得对,现在最重要的是重新博得父皇的欢心,还有皇兄。”她喃喃自语,“若是有一日真闹出些什么来东窗事发,我至少得给自己弄个护身符……”
“郡主,隔墙有耳。”奶娘神色凝重的拦住了话茬。
“好了,我知道了。”康平不耐烦的住了口。
“事关重大
,郡主无论何时,都不可妄言!”奶娘细心叮嘱,末了,才温声安抚道,“郡主暂且忍耐过这段时间,毕竟来日方长,总有拨云见日的一天,现在,一动不如一静,郡主就先依了陛下的旨意,在府里呆着吧。”
康平无奈点头,将满腔不甘与戾气暂且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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