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静水流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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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子洵与顾梁寒作为新入门的弟子，少不了每日勤恳练功，只是自从他们上山以来，就连岿山门掌门的面都没有见过。

在连着二十日的基本功练习过后，才能正式开始修习岿山门的术法。这些天，除了给他们安排日常的小道士以外，还没有见到门派中主事的人物。

这一天，一个小道士将二人带到了一名比他们年长一些的灰衣道长面前，他向两人介绍道：“我名孟轩麒，日后便由我教导你等修行，你们唤我师兄便可。”

两人作揖：“见过孟师兄。”

他轻轻点头：“嗯。丰子洵。”

“在。”丰子洵应声。

“今日修行过后，你随我去见掌门。”

“……是！”居然只有叫自己去见掌门，丰子洵心里有些紧张，也有些好奇。这回……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打听到关于义父的讯息。

顾梁寒看了他一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叫自己去见掌门，但是也知道在外面要老实些才可以，可不能让人有理由把自己蹬出去了，也就没有出声询问。

……

阳光刺眼，好在有巨大的树荫能够遮挡去一部分，两人练功举着剑，保持着端的姿势。顾梁寒悄悄问道：“我说，掌门不会是想给你另外开什么门路吧！”

丰子洵失笑：“别乱猜了，我也不知道究竟叫我做什么呢。也许……会是有关义父的事情……不是的话我也想要问一问……”

顾梁寒略有一些羡慕的咂咂嘴：“啧啧，要是你义父以前是岿山门中的大人物，那你可就不得了了！”

丰子洵淡笑着摇摇头：“应该……不会吧……”

“那边不要窃窃私语！专心！”孟轩麒沉声道。

两人赶紧闭上嘴巴，继续练习着端剑。

……

一个黑袍身影趁着夜色，循着以往记忆深刻之处，来到那片密林深处的地方，浑身上下包的只露出了一双冷淡的眼睛，却在看到那片不知何时出现的紫色花海时，露出了诧异的眼神。只是他没有顾得上多想，往前走了十几步，从身上掏出一个木匣打开，手上捏一道气劲，将木匣中的东西高举半空，然而半晌

过去，里面的东西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人眉头紧锁，试图将自身内力注入木匣，但内力全部消散在周围，反复又试了几次，依然是毫无作用。

他有些不甘心的垂下手，思考了片刻，将木匣收起来，俯身摘下一朵紫花，拿到眼前看了看，又揣到内怀中，脚步微沉的离开了……

……

荨悠走了一段时日，来到顺洲一处渔村内，打听着沧笙珠的事情，没过太久，便找到了当初从海里捞出形似沧笙珠的老渔夫。

他向荨悠诉说着那时的情况：“当时的海风很大啊，本来老夫已经准备收网回去了，但却忽然看到海里有一个发光的东西，就本着好奇心，将船划过去把它捞了上来。只是带回来以后啊，那珠子就不会发光了，看着除了比普通的珍珠要大很多以外，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了，所以啊，也没太在意，有一日啊，就让一个经常在老夫这里收鱼的客栈老板看中了，就把那珠子买去了。”

“那老板可还会来？”荨悠问道。

老渔夫点点头：“会啊，不过那颗珠子已经不在他那里了。”

荨悠意外道：“哦？老伯是如何知道的？”

“过了没有多久啊，来找老夫打听那东西的人就越来越多了，其中也都有人见过那客栈老板，老板说过，他回去以后就把珠子卖给一个富商了！”

“卖了……那……老伯知道那个富商是在哪儿的吗？”

老渔夫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皱着眉头思考：“唔……在一个什么镇，老夫年纪大了，也记不清楚了……”

荨悠有些焦急：“您再仔细想想吧！”

过了一会儿老渔夫眼睛一亮：“哦哦想起来了，是叫湖晏镇！”

“湖晏镇……”荨悠点了点头。

“真不知道那东西有什么好啊，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在找，不能吃不能戴的，也就是个摆设而已吧。”

荨悠淡淡一笑：“老伯可听说过，沧笙珠？”

老渔夫叹息一声：“唉……听过，不过我觉得那珠子不像，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传闻恐怕就是夸大了它的作用吧……”

“总会有人相信，那就有人会

不顾一切去得到。”荨悠轻声说道。

老渔夫缓缓摇了摇头：“得到能怎么样呢？为了争夺，一个个搞得伤痕累累，甚至连命都丢掉的话，那可真不划算！不如安安稳稳过好自己的日子啊！”

荨悠淡笑：“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老伯这般淡泊的……”

“哈，老夫目不识丁的，一辈子就是如此在海上讨生活，确实也没什么追求，但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自在的，姑娘你看着也年轻，有追求的精力，肯定跟我们这些人想法不一样呐！”

她眸光一沉，如果可以，谁不想平安稳定的过一生呢？只是每个人都生来带着既定的命途罢了……

“我走了，多谢老伯告知消息！”荨悠没有再多说什么，朝他道谢过后，又向他买了两条鱼，随后离开了。

……

孟轩麒将丰子洵带到了掌门所在的主殿，便行礼退下了。

丰子洵有些忐忑的低着头：“掌门……”

过了一会儿，头顶上那人开口了：“你……叫丰子洵？”

“是，掌门。”他抱拳答话。

“你曾练过我岿山门的功法？”

丰子洵知晓，那封荐信上必然已经说过他的事情了。

“义父名唤丰世功，弟子自小便随他练功……可是他从未提及自己的门派，不知掌门是否知晓关于他的事情？”

老掌门眸色沉了沉，摇摇头：“他既已亡故，便不要再多提了，日后，也不得对旁人提及有关他的事情。”

“……这是为何？”丰子洵诧异的抬头看他。

“你只管这样做，这是我之命令。”老掌门语气强了许多，听上去完全不容拒绝。

“……是。”丰子洵虽有疑惑，却也不敢再问，毕竟这才刚刚来，或许以后，还能找到知晓事情机会吧……

“以后，务必跟着你师兄好生修炼。”老掌门恢复了语气，又对他叮嘱道。

“弟子遵命……”丰子洵带着未能解开的疑问，行礼退出了主殿。

……

明媚在向宁昔月“交代”了近期功课后，靠近她好奇的问道：“师姐，你知道岿山门吗？”

宁昔月点头：“自然知道，

怎么，想你那两个朋友了？”

“嗯……有些惦记了，不过关于修行的门派，我知道的也并不多呢，师姐给我讲讲吧！”

宁昔月歪头想了想说道：“关于岿山门，其实原本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有一件事情我曾经听闻过，大概是十多年前，他们曾经派出一些弟子下山去除魔救世，还死伤了不少，但是掌门却在一怒之下，将那些剩下回来的弟子全部关了禁闭……”

明媚瞪大眼睛：“啊？那是为什么啊？”

宁昔月瘪了瘪嘴：“不知道具体缘由，不过从那之后，他却极力阻止世人传他岿山弟子除魔有功。”

“真是奇怪……”明媚摸了摸自己的刀柄：“为了做好事不留名？”

“确实是怪事呢，不过后来这件事情也慢慢淡了下来，没有什么人提了，知道或者在意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宁昔月倒是满不在意的表情。

“哎……不管怎么样……希望他们两个在那边，能好好修习呢……”明媚说道。

宁昔月看着她：“你不说半年以后就能见面了吗？到时候你就知道他们修行的怎么样了，到时候你们也比试比试，看谁进步的多！”

明媚微微一笑：“嗯，到时候再看，师姐，你现在还有事情要忙吗？”

宁昔月摇摇头：“没有，怎么了？”

明媚一把拉起她的手说道：“走走走，我们去膳房！”

“哎？”

……

看着明媚在灶台前忙活的身影，宁昔月坐在一旁支着下颌：“其实说真的，你做的点心还是蛮好吃的呢！”

明媚想起了些许过往的时日，抿了抿唇，轻声道：“以前的时候我师娘经常会做点心给我和师父吃，我觉得特别好吃，就跟她学着做了一些……”

“你以前？呃……”宁昔月其实是有些好奇的，但也有些犹豫该不该开口问。

明媚也知道她想问，就主动将自己的事情简单告诉了宁昔月。

“……”她越听越沉默，柳肃萧没有告诉过宁昔月关于明媚这些具体的事情，她觉得这是别人隐私，也没有去问过。可明媚主动告诉了自己……宁昔月一时无言，难怪

柳肃萧总是会额外的的照顾她，这样感觉，自己也真的有点儿心疼她的经历呢……

明媚表情微黯，继续说道：“遇到你们所有人，我觉得都是一种奢侈，我无德无能，你们却都是如此照拂我，似乎……我永远都在亏欠别人……”

宁昔月本来还考虑要不要旁敲侧击的告诉她，柳肃萧被罚面壁静思的事情，现下她决定不说了，以免明媚会更加内疚。

她站起身走到明媚旁边：“别人对你的付出，并不是为了让你觉得有所亏欠，只是因为想对你好，做好你自己就行了，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了……”

明媚没有说话，只是给了她一个温和的笑容。

宁昔月动手帮她把成型的点心搬到火上烤。

明媚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师姐，点心等一下就好了！”

宁昔月思考了一下，犹疑着问道：“……明媚，你被封住的记忆，茗渊师叔也没有办法帮你吗？”

明媚吐口气，轻轻摇了摇头：“当初其实也抱着必死的决心了，所以对于我来说，可能现在的一切才是最重要的吧！想不想得起来，没有多么重要……”

“乖，这样想也可以，有师姐罩着你！”宁昔月在她肩上揉了一把。

“哈……”明媚拉着她在旁边坐下等着，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宁昔月偷偷扭头看她，这个跟自己年纪一般的女子，经历过这些事情之后，现在能够如此坦然的跟自己讲述，以后应当也是前途无量的吧……否则也难怪茗渊师叔愿意收她做弟子了。

过了一会儿，明媚起身将灶火灭去：“点心好了，热乎乎的，昔月师姐，我帮你装起来！”

宁昔月等着她装好以后接过食盒：“哈哈，我晚饭就吃它了，以后有时间做的话，也记得给我送过来呀！”

“遵命，师姐。”明媚笑着应道。

柳肃萧离开旭安崖时，发现姒含嫣正站在外面，见他出来，便温柔笑着迎上前去。

“……师姐来此地做什么？”柳肃萧开口。

“自然是特地接你回去。”姒含嫣依旧笑的温柔。

柳肃萧作揖道：“这不该劳师姐费心，我完全可以

自己回去的。”

姒含嫣心疼的说道：“师弟，这一个月来，你都瘦了，你说当初何必自找那麻烦，那些人……”

柳肃萧沉声打断她：“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请师姐不要牵扯到其他人。”

“……”这又是如此直接的话语，姒含嫣表情有些僵。

“我要先回去见师父了，师姐请回吧！”柳肃萧准备离开。

姒含嫣垂眸：“……嗯，其实是谟逸师叔命我来带你去见他。”

柳肃萧身体一怔：“……为何师姐方才不说。”

姒含嫣抬眼直视他：“我来接你，你便如此冷淡。我奉命前来便又是另一回事了吗？”

“抱歉，师姐。”柳肃萧低头移开目光。

“……走吧。”姒含嫣有些微怒的转身先行，柳肃萧看了她背影一眼，迈步跟上去。

……

在湖晏镇上，荨悠兜兜转转打听了一番，在一家看上去就很华丽的酒楼里面，找到了那正在吃饭谈生意的富商。

荨悠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锭金块儿放在了他眼前的酒杯旁。

富商抬头，荨悠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这顿饭我请你。”

“嗯？你是……”富商一脸莫名，那些人都茫然的看向她。

“想与你谈生意的人。”荨悠沉声说道。

看荨悠的出手，富商愣了一下，立马换上笑脸：“好好好，那姑娘可愿稍等片刻？我现在……”

“你慢慢聊，我在一边等你。”荨悠扫了一眼饭桌上一圈商人，转身坐到了另一处空桌。

商人之间的来往也真是圆滑不已，各种言语令在旁的荨悠听的都想发笑，而且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那富商笑着将一桌人送走，转到荨悠面前：“不知姑娘想与我谈些什么生意？”

荨悠手指轻轻点着桌子：“我想买，你手上的一颗珠子。”

商人脸色一变，问道：“是那客栈老板卖给我的从海里捞上来的珠子？”

荨悠直接说道：“世人传闻的沧笙珠。”

富商摇头：“可惜，姑娘来晚了，那珠子我已经卖给一个朋友了。”

“嗯？卖了？”荨悠眯眼看着他，判断

他是不是在说谎。

富商点了点头：“当时看着觉得挺好看的，买回来以后就听说不少人在打听这个东西，说是什么沧笙珠，结果啊，我家半夜就开始经常遭贼，总是弄的乱七八糟的，烦死了，所以我就把那东西卖给一个生意上来往的朋友了。”

荨悠冷冷一笑：“你也该听说过那珠子的传闻，既然是那么好的东西，你怎么不留为己用？”

商人苦笑道：“要怎么用啊？我也仔细看过啊，并不知道它能拿来干嘛，何况我就一寻常凡人，可不想让这个烫手山芋留在我这招惹杀身之祸，我还想要命呢！”

荨悠眉毛一挑：“你倒是聪明，那你那个朋友住在哪里？”

富商想了一下答道：“迁居了，怕别人惦记嘛，好像最近迁到宁临那边去了。”

荨悠微微低头，果然，沧笙珠不是说找就找到的，看来，又得赶几日的路程了……

……

明媚端着吃食回到房间，手支在桌子上呆呆看着，有些吃不下去。

“明媚，你在吗？”一道人影印在门上。

“是柳公子！”这声音入耳，明媚一下子精神起来，赶紧过去拉开门。

门外立着一人，面上稍显疲惫，但依然是带着熟悉的温和笑容。

“柳公子！”明媚有些激动，跳出门差一点就扑在了他身上，还好稳住了身形，细细看那人，居然是瘦了……

“你怎么闭关那么久啊，而且怎么瘦了这么多呢？”

柳肃萧笑着摇摇头：“没事，闭关练功，一月其实并不算久。只是练功有些辛苦，这才出关，就过来见见你。怎么样？最近一个月都还好吧！”

明媚点点头：“挺好的，我刚从极渊峰回来不久，柳公子可有用晚膳？”

“我方才去见了师父，还没有……”

“那刚好一起吧！我刚把饭食带回来……”

他轻轻点头：“好……”

见人答应，明媚伸手拉起柳肃萧的手腕将他带进了房间。

柳肃萧没有挣开手腕，嘴角跟着不由自主的微微扬起……

……

荨悠打听着那商人的下落，到了别人所指的那处宅院跟

前，发现从大门开始就到处都是挂的白幔，似乎在办丧事。里面有些杂乱的声音，还有人在往外一趟一趟的搬东西，门口也有些看热闹的人。

她问了问旁边一个看热闹的男子：“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男子说道：“这宅院的主人啊，是个挺有钱的商人，被强盗给杀了。”

“强盗？”荨悠有些意外，莫非自己找的东西又不在这里了？

男子点点头：“是啊，这人收藏的珍宝真是不少呢，可是树大招风，引来了入室抢劫的。”

“所以……他的那些宝贝东西都被人偷走了吧！”荨悠问道。

“也没有，好像就丢了个什么珠子，这人之前就只带了一些仆从搬过来，也没有妻子孩子，看看，他家里面的东西就要被别人慢慢搬空了！”

令一个男子插话道：“那珠子，传闻可能是沧笙珠呢！”

那男子撇嘴：“谁知道呢，可能是吧，就因为怕有人找到，所以他才迁了几回住处，刚安定在这没几天，就让人给杀了，哎呀呀，那尸体搬出来的时候，看着心脏直接被挖出来了呀！真的是太可怕了！”

“啧啧啧，等等看吧，既然这么有钱，等这些人搬完以后进去找找有没有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

“……”荨悠微微蹙眉，若有所思。

夜深月黑风高，荨悠悄悄潜入了那间密室之中，看到一摊地上的血渍，在周围查看了一圈，隐隐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怎么会……是我感觉错了么？”

倏然惊疑，思考良久，荨悠才闪身离开了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