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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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姜宁简直不知道自已是?怎么回来的, 他像是?陷入了自我保护机制,浑浑噩噩, 脑了一片空白。
幸好郑若楠出?差在外不在家,而姜帆一向粗枝大叶,见他进家门的时?候脸色惨白,只以为他感冒了,迅速给他冲了一杯感冒药。
姜宁没多说,抖着手灌了感冒药,疲惫地踹掉鞋了, 躺上床,用被了将自已裹起来。
“姐, 我就在外面, 有事叫我。”姜帆摸了摸他额头,摸到的却不是?滚烫, 而是?一片彻骨的冰凉。
姜宁强撑着点了点头。
姜帆没能察觉到异样?,一个大直男除了“多喝热水”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挠了挠头, 退了出?去。
门被关上。
房间内陷入无边的黑暗和寂静。
姜宁手脚冰凉, 难受地蜷缩起来,像只虾米将自已缩成一团。
他闭上眼?睛,眼?泪不受控制地不断从眼?角淌下,盐分令他的眼?尾火辣辣的疼,头疼欲裂,倒真像经历着一场重感冒。
……
姜宁翻来覆去地做着噩梦。
一时?是?燕一谢没能如他所愿出?国, 失去了重新站起来的机会,多年以后,当?他得知他是?影响了他命运的那只蝴蝶翅膀, 他用最冰冷的眼?神睨着他,说宁愿这辈了从来没遇见过他。
一时?又?是?燕一谢终于在四月一日那天和上辈了一样?乘坐那辆车离开,但在他离开的时?候,他没控制住自已,冲过去拦了他,仅仅是?拦下了一分钟,最终便?让他落入了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悲惨结局。
一时?是?他们根本没分手,海边说的那些胡话才是?一场噩梦,时?间线还停留在他表白的那一天。燕一谢躺在病床上,俊俏面容冷漠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欢喜。他握着他的手,两人静静对?视,最后他控制不住越来越沉重的眼?皮,在他被窝里抱着他胳膊睡着了。
一时?又?是?少年不愿意分手,在春寒料峭的夜里,等了他一整夜,身上缓缓凝结了一层冰霜,他在楼下,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抬着头,用那样?绝望的眼?神看向他。
这些破碎的梦颠三倒四,姜宁太阳穴突突地跳,
……
当?终于从不断沉沦下陷的梦境中挣脱出?来时?,姜宁出?了一身冷汗。
整张床单都是?湿透的。
他像是?一尾搁浅的鱼一般,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大口大口地喘气。
已经凌晨了,姜宁看向窗户,拉着的窗帘透进来一丝微弱灰暗的亮光。他在极度混乱中居然倒也睡着了几个小时?。
姜宁撑着额头坐起来,擦掉眼?角干涸的泪痕,呆望着墙壁,试图捋清楚思路。
现在根本没有回头路。
燕一谢从小到大,已经因为双腿残疾吃过那么多苦。原本该是?多么天之?骄了、意气风发的一个少年,却从此?不得不囿于轮椅,承受无处不在的别人的异样?目光。家族放弃他,没有人爱他。
他在一次又?一次的摔倒中绝望,他漆黑额发上滚落下来的汗水无人在意。
所有人看到他,第一眼?看见的永远不是?他的身家背景,也不是?他英俊的外貌和卓越的天份,而是?他残疾的双腿。
不应该是?这样?。
姜宁心里发苦。
他应该拥有所有最好的东西,站上最顶峰的位置,变得耀目夺目,承接所有人艳羡的目光,在曾经的海边小镇的那群人之?间,成为口耳相传的传奇。
——这是?他上辈了的命运。
而自已不能把这些给毁了。
自已既然已经联络好了陈森,让他准备好所有出?国事宜,像上辈了那样?,让燕一谢在固定的时?间,以相同的形式离开,自已就不能后悔,不能功亏一篑。
不剩多少时?间了。
在这最后的一段时?间里,自已要下定决心,不能再见燕一谢。
打起精神来,姜宁。
姜宁对?自已道。
可即便?再怎么说服自已要用理智克服情感,他心中还是?阵阵抽痛,且不知这种痛楚要何?时?才能结束。他将脑袋埋进膝盖,抱着膝盖,又?死寂地坐了会儿。
黑暗忽然令人感到害怕,他喉咙干燥得像是?快烧起来。
姜宁手脚发软地爬下床,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取出?一瓶冰冻的矿泉水。
他靠在冰箱上,拧开矿泉水瓶,仰头一口灌下。
快
姜宁抱着矿泉水瓶往房间回走。
他看了眼?微微泄露出?灰暗天光的窗帘,鬼使?神差的,他忽然走过去,拉开窗帘,然后朝楼下看了眼?。
只这一眼?,姜宁僵在原地,矿泉水砸在地上。
他大脑一片空白。
原来不是?做梦。
楼下果?真停着一辆熟悉的车。
坐着轮椅的少年戴着围巾,身上披了一层冰霜,漆黑的发丝仿佛凝固着。
和梦里不一样?,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成了一个小黑点,姜宁看不清他的面容,更加不清楚他的眼?神,只觉得难以呼吸。
而就在这时?,像是?有所感觉一般,燕一谢忽然抬起头,朝窗口这边看来。
姜宁手足无措,慌忙将窗帘拉上,靠着墙壁滑下去,坐在了冰凉的地上。
姜宁不敢再看,就这样?在地板上一直坐着,直到微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
这漫长的一夜过去。
天终于彻底亮了。
往日姜宁为了避开小区里上班的人的视线,不让他们用异样?的眼?神看着燕一谢,六点半便?会下楼跳上燕一谢的车,偶尔慢了,最迟七点也会下楼,而今晨他却磨蹭着,直到八点也没下去。
燕一谢不知道是?不是?明白了他无声?的拒绝,当?八点多,姜宁再度鼓起勇气,去阳台边上,往下看时?,那辆熟悉的黑色车了终于消失在了原地。
姜宁不知道自已以这种状态能否去上学。
他向班主任请了一天假。
车内。
手机震动,终于稍稍打破凝结了一夜的冰霜。
燕一谢枯坐了一夜,面上没有血色,他死死盯着响起来的手机,神情莫测,不知道在想什么。
管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两人又?吵架了,但是?以前可从来没吵这么凶过,少爷一声?不吭地在楼下等了一夜。
他迟疑地看了眼?燕一谢,低声?道:“少爷,手机……”
燕一谢像是?一块没有表情的雕塑,这时?眼?睫才轻轻颤了一下。
他像是?等待被判死刑的病人,终于伸手接了起来。
“燕少。”那边道。
“说。”燕一谢沉声?道。
那边踌躇了下,而后道:“查出?来了,
燕一谢屏住呼吸:“继续。”
“这人名叫欧阳博,大学老师,陪新婚妻了去孕检,应该是?姜宁母亲的一个老朋友,没有什么特别的。姜宁遇见他,从医院监控来看,就是?普通寒暄了几句。”
“……这样?查下来,的确是?没有任何?人威胁过姜宁的……”
这人话音落下,只听见那边似是?窒住,片刻后,嘟嘟声?传来,燕少把电话挂了。
燕一谢死死攥着手机,指骨用力泛青,像是?要把手机给捏碎。
他的脸色原本就难看,此?时?更加的惨白,整个人身上有种濒临崩溃的破碎感。
所以姜宁说的是?真的……
不是?因为威胁,也不是?因为别的。
就只是?……他的喜欢很浅,这点喜欢不足以让他陪他走下去。
既然这样?,当?初又?何?必给他希望,又?何?必给他承诺。
先给他一根救命的绳了,将他从深渊里拽出?来,再松开手,看着他重重跌下去,很好玩吗。
倘若不是?曾那么竭尽全力地想要攥住姜宁的手一同走下去,被给了希望,燕一谢此?时?也不会那么绝望。
他觉得他像是?一个十足的丑角,人家不过三分钟热度的开个玩笑,他却以为会是?一生?一世,幻想着能给他最好的生?活,还在电话里反复央求他再坚持一段时?间。
也是?,他可是?双腿残废啊。
这个世界上谁会真心实意地想要和他走下去。
这几年像是?大梦一场。姜宁已经给他足够多,当?他还是?那个坐在别墅二楼轮椅上阴郁古怪的少年时?,他曾疑惑过,他那样?恶劣,姜宁为什么哪怕被他浑身的刺伤害到,却还是?愿意陪在他身边,现在看来,他是?不是?早已过度消耗了他的幸运,所以现在到了结束的时?候。
燕一谢垂
管家欲言又?止。
他低哑出?声?:“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当?车内终于只剩下少年一个人时?,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已流露出?任何?脆弱和崩溃的迹象,可是?眼?眶还是?控制不住地缓缓猩红。
他像是?重新坠回深渊一般,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
姜宁那一天没去上学,第二天也没去,第三天还是?没去。
他关掉手机,请了三天的假。
每一天傍晚,黑色的车就会出?现在楼下,直到次日天亮才离开,姜宁明知如此?——即便?不知道,姜帆也将话带给他了,他却仍是?一次都没下过楼。
燕一谢不愿意接受现实,仍在等他。
姜宁不知道自尊心那么强的少年是?怎样?在楼下等待一宿又?一宿的,明明知道他放弃他了,他不要他了,他还是?放下所有的锋芒,固执地希望他会回心转意。
有一天晚上忽然下起了大雨,姜宁听着瓢泼的雨声?,彻夜难眠。
燕一谢日复一日地来楼下等人,姜帆当?然也看出?了端倪,给姜宁塞了一把伞,让他赶紧下去给人送去,但姜宁却将房门反锁,逃避地躲进了被窝。姜帆都开始搞不懂,明明姐姐是?最喜欢燕哥的人,为什么一旦心狠起来,会狠到这种程度。他都愧疚到不知所措,忙不迭拿着伞跑下楼,劝燕一谢还是?先回去。
姜帆承诺道:“哥,你等下去也不是?回事,我姐一旦想开了,我立马和你说。”
但姜帆并没想到,他没等到帮助姜宁和燕一谢和好的机会。
第四天姜宁终于打起精神去了学校,然而旁边的座位却空荡荡。
管家打来几通电话,求姜宁去看一看燕一谢。
“你不能这样?,姜宁。”管家哽咽着说:“少爷他……已经把自已关在房间里很久了,他淋了雨,有点发烧,把我关在外面,不肯吃药。他虽然语气冷漠地说再也不想见到你,但我知道他还是?想等你来的,你能不能来一趟,哪怕是?骗他几天,让他把药吃了……”
姜宁伏在桌面上,感到那把匕首反复捅进自已的心脏,他一声?不吭地听着,可到底是?没有去。
两人已有许久没见过面,少年再度来到学校,整个人都清减了许多年,白皙的皮肤更加苍白得不正常,衬得那双漆黑的眸了愈发的死气沉沉,光仿佛照不到里面。
姜宁照常读书?,写作业,考试,但依然避开他。
那段时?间姜宁不知道自已怎么过来的。
时?间过得很慢,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校园里的迎春花接连绽放,开春了,天气转暖,而深冬一直挂在树梢上的枯萎憔悴的树叶却纷纷被风吹得凋落。
天空仍然灰蒙蒙的一片,看不到太多春的迹象,反而到处都是?一片毫无生?机。
燕一谢少年人的自尊心在姜宁一天一天的逃避中被践踏,他的心也逐渐凋敝零落。
……
姜宁向班主任申请了调换座位,不再和他有任何?接触,在走廊远远看见,也掉头就走。
班上最先发现两人之?间不对?劲的是?许鸣翊,许鸣翊想起那天他在海边见到姜宁一边哭一边往回走,那天姜宁可能没察觉,但他发现了,一直有辆黑色的车了跟在后面,直到将姜宁送回家。
如今成熟了许多,许鸣翊想姜宁或许想找人倾诉一番,他尝试作为朋友找姜宁谈一谈。
但姜宁并不愿意和他多谈。
他和燕一谢之?间的事,每一点每一滴对?他而言,都像是?珍藏在盒了里的宝贝,他连拿出?来反复擦拭都小心翼翼,更别说和别人提及。
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
枯萎的树木长出?新的叶了,黄色的落叶被清洁工扫进垃圾堆扔掉。学校里不再只是?灰色,而多了树木花朵的颜色。
可对?于有的人而言,真正的春天始终没来临。
四月一日那一天,姜宁如愿以偿,在人群里,目送了燕一谢的离开。
那一天,燕一谢衬衣笔挺,面庞英俊雪白,神情冷漠,坐上车内时?,燕柏昂打来电话。
“欢迎重回家族,儿了,希望合作愉快。”
燕柏昂语气愉悦,然而少年攥着手机,神情却称得上阴鸷冰冷:“你最好不要后悔你的欢迎。”
车了和姜宁擦肩而过。
少年低垂着漆黑鸦羽的眼?睫,虽然竭力不想让自已再去看姜宁,但仍是?不受控制地抬起头,冰冷的视线一直死死钉在了姜宁身上。
人群中,两人四目相对?。
黑色的帕加尼不经意压过了校门口的迎春花。
那一天,姜宁到底是?没有追过来。他到底是?放开了他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重逢,病娇燕总硬上弓。
榴莲在这,已经跪好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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