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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着一般规矩, 此次黎渊高中探花,安乐侯府总该宴请宾朋,答谢师友,只是方槿觉得一来黎深还要备考,害怕影响他,二来这几年朝堂之上关于立太子的风波愈演愈烈, 自家还是低调些的好, 因此与黎锦宏和黎渊商量之后,只是让父子二人备了礼物,到曾经教过黎渊的师长处拜访,尤其是刚刚升任翰林院掌事、皇子侍讲的徐荣徐先生, 黎家更是备了重礼,以感激他一直以来对黎渊的教导。
徐荣曾经教过黎渊,现在正教着黎浩和黎瀚,自己儿子徐晟和黎渊还是好友, 但这些并未改善徐先生对黎锦宏糟糕的印象。徐荣此人性子直,对着得意门生, 自然心情舒畅, 谈诗论赋, 态度亲切,对着门生他爹, 则是横眉冷对,眼刀连连,弄的黎锦宏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从徐家出来, 黎锦宏心里暗暗发誓,此生绝不再踏徐家大门。
徐荣看着黎渊离去的背影,心中生出一个念头来,起身来到后院,对妻子道:“咱们家盈丫头的婚事,你相看了这么久,可有中意的?”
徐夫人此生只一个女儿,眼看孩子就快及笄,自然是早就开始在门当户对的人家相看适龄的男子,只是一直没有中意的罢了,而眼下又多了一桩心事,脸色就有些不好,“我相看了又有什么用,以前你官职低微,孩子的婚事我自然做得主。可现在倒好,你官是升了,可咱闺女选秀的资格也来了,总得把她先送到宫里,让贵人们瞧上一瞧。若是落选还好,可万一被选上了,孩子的婚事可就由不得咱们了,京城里那些宗室子弟,哪里有个好的?”
徐荣叹口气,道:“你说的我也知道,我这不是想着法子了么。刚刚我那个学生黎渊来了,这孩子是我瞧着长大的,学问品性都不错,盈丫头与他也算是郎才女貌了。若此事能定下来,再让他们家走走宫里的门路,你也就不用成日提心吊胆了。”
徐夫人默默回想黎渊的情况,迟疑道:“我听晟儿说过这孩子,心性是极好的,唯一的不足之处乃是庶出,又从小就没了娘,这……先不说嫡庶的问题,我就怕孩子嫁过去被婆婆刁难。”
听老妻说起儿子,徐荣重重地哼了一声,想他堂堂翰林掌院,学富五车,自己的儿子竟然考了个同进士,当真是几辈子老脸都丢尽了。那小子也精,殿试之后就跑去了外祖家,害的徐先生一口恶气憋在心里,至今无法纾解。徐荣道:“你想,要是那安乐侯夫人对庶子不好,黎渊哪里有可能考上探花?她的两个小儿子我看着虽然调皮些,但教养不差,由子观母,人皆有私心不假,但我想着,那安乐侯夫人应当是个公道人。”
徐夫人点点头,“老爷说的也是,我会着人去打听的,毕竟关系到女儿的一辈子,还是慎重些好。”
安乐侯府,本来方槿想低调,可凡事往往事与愿违,随着武举考试的结束,黎深在京城的名声越来越响。十四岁的少年武艺高强,兵法娴熟,以黑马之姿得了第七名,惊诧了兵部的考官,也惊动了永崇帝。在调取了黎深的策略答卷,又亲自看了他的骑射之后,直接下令让他做了御前侍卫,又亲笔书写“文武双全”四字,赐予安乐侯府。
方槿对此有些不安,黎锦宏解释道:“皇上此举也是无奈,纵观京城勋贵人家的子弟,有出息的凤毛麟角,长此以往,朝廷养出来的只剩下尸位素餐之辈,风流纨绔之徒了。皇上的意思是想塑造个标杆,以此激励别人罢了。”
“木秀于林未必是好事。”方槿沉思了一会儿,道:“给澈儿请封世子的折子,你再递一次吧。”
黎锦宏一想也就明白了。黎澈六岁的时候,黎锦宏曾经上书请立世子,被礼部以黎澈年龄过小、不合旧例的名义压下了。现在黎澈已经够了年龄,若是请立世子成功,也能稍稍转移一下紧盯在黎渊和黎深身上的视线。
方槿想着宴席既然不得不摆,干脆就摆的大些,刚好黎澈是五月间的生日,于是就在黎澈生日当天,安乐侯府准备大宴宾朋。
五月十五这日,安乐侯府正门大开,府中各处都被打扫的一尘不染,丫环小厮穿了簇新的衣服往来于各处,虽然忙碌倒也秩序井然。
徐夫人带着女儿徐盈乘着软轿到了府中后院,就见不少女眷已然在座。其中有一些是她认识的,都是丈夫曾经国子监同僚的夫人,想来是为了祝贺黎渊而来。还有几个气质飒爽利落的妇人,听说是程将军府的女眷,如今黎深师从程家长子程衍的事情已然不是秘密。当然,也少不了京中有爵人家的女眷。
方槿笑着招呼女客,至于那些未出阁的闺秀们,则交给两个女儿去招待。黎漫与黎沁,一个身着百蝶穿花襦裙,一个罩着绣有海棠花样的细纹罗纱,前者气质温婉未语先笑,后者举止大方妙语如珠。谁能想到当年在庆国公府,因庶出而被怠慢的两个女子,如今能出落成这般气质风华。
徐夫人以前自然听过方槿的名声,虽然不至于相信流言蜚语,但也觉得她脾气刚直,非易与之辈。现在再看方槿,就见她往来于女眷之间,自如交谈,言笑晏晏,比起几年前,手段要圆滑的多,再看她对待庶出子女的态度,不难看出她心胸宽广,待人以诚。如此,徐夫人倒是放心女儿的亲事了。
在方槿招待到徐夫人这边来时,徐夫人将徐盈拉到身边,笑道:“贵府三喜临门,夫人当真是好福气。”徐盈也笑着向方槿盈盈施了一礼。
方槿上下打量徐盈,就见她一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十分可爱,问了她几句读书、喜好之类,徐盈一一答了,应对很有章法。方槿叫来黎沁,笑道:“去带你徐姐姐到园子里转转吧,省的在我们这里拘着她。”
黎沁笑着应了一声,拉起徐盈的手就走。方槿冲徐夫人赞道:“徐姑娘行止有度,出口成章,夫人真会教导女儿。”
徐夫人谦虚道:“夫人过誉了,侯府的两个姑娘也很是出挑。”
因为存了给黎渊挑媳妇的心思,所以方槿很关注适龄的闺秀。但是她自己总不能去一一和小姑娘们说话,所以把观察的任务交给了黎沁,黎沁为人精明,看人也准。而她自己则观察姑娘的娘,生女肖母,从母亲的行事不难看出姑娘的教养。
方槿见徐夫人四十左右的年纪,说话亲切,行事低调,联想到双胞胎平日里口中徐先生的行事风格,不难推测出徐家清正的家风。与这样的人家结亲,对黎渊显然是有好处的,只是徐姑娘乃是嫡女,不知徐夫人是否介意黎渊庶出的身份。
因为两人都存了亲近的心思,故而相谈甚欢,直到成了管家媳妇的落霞过来对方槿道:“夫人,秦王妃过来了。”
方槿心中微微一惊,自家和□□素来没有交集,怎的秦王妃会来?徐夫人见方槿有客,笑道:“既然有贵客来访,我便不打扰夫人了。”
方槿回以一笑,“今日与夫人言语甚是投契,望改日还能有面谈的机会。”
“荣幸之至。”徐夫人说完这话,便去找相熟的夫人们去了。
待徐夫人走远,落霞才把刚刚没说出口的话说完,“夫人,我远远瞧着,秦王妃后面跟着的好像是方家四小姐。”
听到方柳来了,方槿可见地抽了抽嘴角,心道怕是又有的心烦了。
即使心烦,方槿也不能不去接待,到了秦王妃面前,方槿行礼道:“见过王妃。”
秦王妃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削肩细腰,风流妩媚,连忙上前扶起方槿道:“表婶不必如此多礼,早就想来府上拜访,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又指着方柳道:“方妹妹在府里也常常提起表婶,说表婶为人最是和善不过的,可惜各自出嫁之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方槿看向秦王妃后面的方柳,就见她清瘦了很多,身上再也没了做姑娘时骄横跋扈的样子,反而像王妃的应声虫似的,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方柳低头称呼方槿,刚说了个“三……”就意识道自己的错误,吓的偷偷看了一眼秦王妃,忙改口道:“见过表婶。”
方槿也着实尴尬,只好道:“不必客气。”
秦王妃好似没看到二人的不自然,笑着问方槿道:“刚才过来的时候,听到好些人夸奖表婶家的两个姑娘,不知我今日可能有幸一见?”
方槿心里“咯噔”一下,黎锦宏曾经和她说过,近几年来,大皇子不断在朝中扩大势力,他的母族文家,妻族于家,都积极与朝中有实力的人家联姻。若是他们把主意打到安乐侯府头上,那么此事必然不能善了。
方槿派人把黎漫和黎沁叫来,两姐妹规规矩矩地给秦王妃行了礼,秦王妃看看黎漫,又看看黎沁,赞道:“表婶可真会调理人,瞧这两个妹妹,可把不少人都比下去了。”又拉着黎漫的手道:“听说妹妹今年要选秀了,凭着妹妹的人品出身,将来造化必然不小。”黎漫并不搭话,只是羞涩一笑。
方槿在一旁冷眼瞧着,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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