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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番外·无聊的夫夫生活 2
“姑娘怎么还不来?”赵毓又拍了拍裴檀的肩膀,“裴公爷别着急,我给你看看去。”
裴檀知道这是赵毓拿自己作伐,真正着急让姑娘陪酒的肯定是这个浪荡子,而不是自己!不过此时皇帝就在身边,他也不好说话。
赵毓拎着自己的竹筒,站在外面的台阶上吃水冰粉,正看见黄枞菖从外面进来。
赵毓问他,“怎么回来了,旁边那些吟诗弄对的不好玩?”
黄枞菖说,“好玩,当然好玩!兰芝社囊括天下文才,他们写的诗词歌赋那叫那个才高八斗,那叫一个缠绵悱恻,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只是,兰芝社那位阁老在。我们在内阁和微音殿总见着,这个时候人家喝的一股子魏晋名士的张狂派头,要是再让我看着,挺没劲的。我就没往跟前凑,站的远远的看了看。看到现在也没啥稀奇的了,就回来了。”
赵毓,“魏晋名士的张狂派头?什么样?”
黄枞菖一撇嘴,“别提了,那位大人写诗明志,想要做竹林七贤那样的隐士,只不过呢,这位大人为了天下为公的圣人教导,为天下计,为百姓计,这才免为其难的做朝廷的官。不然,他一定会过得清静无为,纵酒吟歌,恣意欢畅!”
“这不挺好,读书人都喜欢这样。”裴檀出来了。
赵毓知道他在文湛面前坐着不舒服,肯定找借口出来溜达溜达,也就没说话。
黄枞菖同他见了礼,才说,“一看裴公爷就是老实人!您多年在外带兵,不知道这些人的花花肠子。这位大人之前死了老子,本来按照大郑律法,他要回老家丁忧的,结果他不肯走,又不敢说,就暗自给司礼监送了银子,想要我们与内阁说说,给他来了夺情,让他在雍京表示表示孝心,官位就不要丢了,也不要回老家了。”
裴檀,“黄秉笔收了钱?”
黄枞菖,“当然收呀,为什么不收?我们当时想看看他到底给多少钱,结果呢,他给的钱不多也不少,还算是正常,说明他也不是个巨贪。这位大人也没那么重要,我们也不想为了他担风险,最后把银子给他退了回去,他也知情识趣,安静的回老家守孝去了。其实,这些读书人就好面子,舍不得官位也舍不得脸。夺情?有什么可夺情的,真把自己当大头蒜了,说实话,这天下官场缺了他们谁都成,没人把他们蘸酱吃!”
裴檀瞪了他一眼,半晌才挤出了一个词,“佞臣。”
黄枞菖摆了摆手,“裴公爷又不懂了,我们属于天子家奴,不是臣子。我们有另外一个称号,比佞臣可朗朗上口多了,那些读书人都爱那么骂我们,特别好记!”
裴檀又瞪了他一眼。
赵毓肯定听懂了黄枞菖的话,他只是把最后一点水冰粉和着红糖水喝了,晃了晃竹筒,没说话,就是乐。
其实,赵毓与裴檀虽然都曾经在毓正宫读书,只不过,他们读的书到底是不同的。
裴檀的父亲是前朝首辅,他的底子和根骨说到底还算儒生。
而赵毓受的却是皇子的教育,儒释道三教经典,合用则取之,不合用弃之。他不需要“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所以也没有读书人的清高、风骨与禁忌。再加上赵毓从小在禁宫长大,这些阉人都是他身边的人,他同他们也亲近,自然不会觉得结交“太监”、“妖人”、“宦官”是多么可耻的一件事。
黄枞菖说,“我们是权阉,我们的朋友是阉党!”
阉党——这两个字居然让黄枞菖念的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此时,周熙进来,对着赵毓低声说了几句,赵毓笑,“这有什么,大家过来就是想要聚在一起喝喝酒,见见老朋友,至于有没有清倌人陪着,说实话,这群人不在乎这个。告诉七姐一声,要是汤水准备好了,就开席吧。我的这几位朋友没吃过岭南菜,还挺期待的。”
周熙出去,不一会儿,外面有小厮进来请他们,赵毓让黄枞菖进里屋请文湛,他带着裴檀先出来。
一个大方的酸枝桌就摆放在桂花树下,客人们纷纷落座。
这些人都是相熟的朋友聚坐在一起,喝酒聊天都方便,而不熟悉的人,除非双上都有结交的想法,不然不会过分热络的去引荐或者自荐,毕竟,能坐在这里的,都是生意在十三行同周熙直接讲话的人,自持江湖地位,不肯轻|贱。
等黄枞菖引着文湛出来,这边的姑娘都唱上了,是一曲《翠屏山》,一个倌人饰演潘巧云,不上戏装,就轻轻的唱着。后面的戏码是《珍珠衫》与《长生殿》。
赵毓让文湛坐自己身边,转过身去叮嘱黄枞菖,“一会儿有姑娘过来挨着你坐,不许摸人家的小手。这些姑娘规矩大,一两银子只是过来陪着坐坐,聊聊天,给你倒点酒水就得了。”
黄枞菖早就想跟着赵毓出来玩,但是一来风月场中多才子,遇到平时在内阁或者微音殿认识的熟人的机会大,二来,主子未必愿意。所以今天好不容易得了空,他正想着好好摸摸人家姑娘的小嫩手,结果让赵毓这么一嘱咐,心立刻凉了半截。
无奈,他也知道规矩,只能答应,“哎,知道了。不过祖宗,要是人家姑娘一定要摸我的手呢?”
赵毓看了他一眼,没搭理。
此时,有几位倌人进来。这些姑娘都梳着妇人发髻,虽然不一定都是倾城绝色,却是风鬟雾鬓,体态轻盈,素口蛮腰。面孔上粉黛恰好,身上的衣裙具是上等绫罗,头发上也是珠翠环绕。一举一动并不妖娆,而是带着几分端庄。
为首一位,头发上是黄金点翠的簪子,她坐在主人周熙身后,而她身后两位美人到了裴檀与黄枞菖身边。赵毓和文湛身边无人,他方才就同周熙说了,这位朋友不喜欢这些,就是过来喝喝酒,尝尝岭南菜的,周熙当然不强求,而梁十一则不坐,就站在文湛身后,不动如山。
周熙身后的美人端了一盏酒开口,吴侬软语让人骨头都酥了,“姆妈本来找了阿妹陪各位老爷,结果不凑巧,还是让我们几位姐妹过来,老爷不要嫌弃,我先自罚酒一盏。”
湖州来的老吴最近交了好运,正在兴头上。
他眉飞色舞的刚说完。
二十年前他家老爷子还在,曾经借给一位补了实缺的官员三百两银子,本来想着这位官员上任之后就能还,没想到,这位大人命运多舛,刚到任上没半年就病逝了。吴老太爷过去奔丧,只看见这位大人家的寡妇和闺女,其他就没别人了。
官场上都这样,“太太死了压断街,老爷死了没人抬”,他想着自己那三百两也要不回来了,人家孤女寡母的真是可怜,索性又给了一百两银子,让那位遗孀和小姐扶棺回原籍。
吴老太爷把这件事情做过就忘了,当年把生意交给儿子的事情也没提,六个月前,有人找上门,说是那位大人的女婿派来的人。原来这位大人的闺女从小定亲,如今这位女婿也考了出来,并且做了盐茶转运使,他们为了报恩,专门找到老吴,给了他一份盐引。
这次,吴家彻底发达了。
老吴一看那美人敬酒,连忙说,“三先生能过来,就是我们的福气,哪里能让三先生罚酒,来来来,我替侬喝。”
文湛凑近赵毓问,“三先生是谁?”
赵毓,“屠明珠的三妹,屠珍珠。她们是整个书寓身价最高的姑娘,出来一趟至少十两银子,江湖上都尊称一声先生。”
开筵坐花,飞觞醉月。
这边酒喝完了,那边曲子也继续唱上了。
湖州老吴几盏老酒下肚,发了牢骚,“士农工商,我们排在最末。都是江南人,人家兰芝社都是芝兰玉树,我们就是烧火草料。老赵,你说说,七姐给我们找个小阿妹都要先给那群读书人用,会写几首酸文假醋果真好用,连书寓这种地方也好用。果然那是自古嫦娥爱书生。你们看看,那些话本中的女子,不管神仙鬼怪,还是妖魔狐狸,都爱书生,就是穷的书生也爱。”
赵毓听着只是笑。
老吴怒,“你笑什么?”
赵毓,“自古嫦娥爱少年。”
大家也笑了。
赵毓接着说,“凡是江湖上能被尊称先生的姑娘们,没有喜好那些酸文假醋的,想必那些书生们也心知肚明,只能写一些妖魔狐仙什么的倒贴的戏码。他们自己看看,偷着乐乐也就是是了。我说老吴,你就别愤愤不平了,隔壁桃叶院的老帮菜们都自比是一树梨花了,就连七姐的王八汤都喝了三锅了,就这,也不敢见诸位先生们,如今三先生还亲自过来为你斟酒,你这里子面子都赚足够了,还不成?”
湖州老吴缓了缓,这才听明白赵毓说的“王八汤喝了三锅也不敢见诸位先生们”的真正意思,不禁摇头失笑,“老赵,还是那么损,阴损阴损的。”
不过,转念,他想起来一件事,问屠珍珠,“三先生,大先生的事,侬听说了吧。”
大先生就是屠明珠。
结果,屠珍珠摇了摇头,“不曾。”
老吴说,“大先生嫁了蒋公子,虽然不能说明媒正娶,可是蒋公子的夫人一年前病故,公子没有续弦。蒋家门第清华,身家巨万。大先生的公爹在兰芝社说话很有分量,当朝几位大人都称自己为他的学生。这样的人家,大先生以后生得一男半女,怎么也会是个诰命夫人。结果,大先生怎么就做了逃妾呢?”
屠珍珠用扇子掩盖住半张芙蓉粉面,轻语,“阿姐嫁的人家再尊贵,也只是做妾。奴家与蒋家可攀不上亲,所以并无往来。阿姐的事情,奴家不知。”
倌人从良之后再卷包逃跑的事情,有时会发生。这些倌人本来做的身体这行生意,对于礼法、守节什么的看的不重。如果侯门森严,深宅寂寞,她们卷了细软同情夫走掉也是常事。这些人做人做事都讲心情,不讲法度。只是屠明珠做倌人的时候能成为“大先生”,这就说明她不是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女人,既然选了蒋家从良,就说明她这一步是经过深思熟虑过的,按理说,她不应该做得出这样自毁前途的事情来。
再说,这种事情对于还在江湖的屠珍珠来说也是家丑,当面这样说话,的确不好。
老吴最近是发达了,所以也张狂了起来。
赵毓拿了颗枇杷,扔到老吴的肩膀上,“这事儿与三先生有什么关系?你乱说,罚酒罚酒!不要用鸡缸杯,换大碗!”
老吴身边早有姑娘为他换上大碗,倒满了老酒,揪着他的耳朵让他饮下。
朱七姐连忙让人端过来饭菜,不是鲍参翅肚,却是鸡鸭鱼肉俱全,最后是一人一盅陈皮红豆沙,清爽甜美又解酒。
赵毓他们还不想回去,就继续回里面的院子喝茶。
此时,一个笑着的矮冬瓜,十分亲热的滚了进来,他对着赵毓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除了赵毓之外,所有人听的一脸懵。
对于吴音,这几个人听的还算习惯。虽然在朝要讲雍京官话,但是出身江南,操着一口清冽缠绵吴越乡音的手握实权的大人们不少,就在微音殿,文湛与黄枞菖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裴檀稍微差一些,却也能听懂,至于赵毓,他几乎都要会说吴语了,听懂几句话自然不难。
但是对于这位矮冬瓜,除了赵毓,其他人彻底聋了。
他说的就是岭南话。
赵毓听着也费力,于是矮冬瓜只能勉为其难的说起了口音怪异的官话,“老赵啊,我刚从西北道回来,把最后两张锦绣天下债票给兑了,五十万两一张,锁十年,每年五厘的利,比我自己做生意都赚,多谢多谢。以后要是再有这样的好事,记得关照兄弟我。我这里有银子,都是上好的墨西卡白银,成色足,从南洋过来,不要说锦绣天下债票,就是永镇山川债票也兑的起!”
赵毓摇头,“老陈,瞧你这话说的。锦绣天下债票是为了打仗筹钱用的。如今天下无兵灾,四海无战事,你还是乖乖做你的生意,别想歪门邪道了。”
陈宝金看了看赵毓身后,赵毓拉着他坐下,“没事儿,都是我家人,你说。”
老陈,“朝廷要开海禁了。”
赵毓,“这是年前的事,据说有这个风声,就是朝廷还没确定的旨意。不过,就算开了海禁,也不会打仗啊!”
大郑地大物博,却缺少白银。为了防止海外贸易流失白银,千年来时有海禁。这一次的海禁已经有百年的历史。最近二十年,广州市舶司用瓷器和丝绸在南洋换了大量白银进来,市面上的银荒有所缓解,于是朝廷想要开海禁的说话就像飓风一样,越刮越烈。
陈宝金摇头,“老赵,我说你平时看着挺心细,怎么这么粗?你想啊,开了海禁,紧接着就是开海运。”
一听到海运这两个字,文湛,黄枞菖与裴檀,心中惊了一下。
海运。
这是今天早上,文湛在内阁同楚蔷生说的议题,怎么会传到一个岭南商人的耳中?
赵毓还真不知道这个事情,“为什么?”
陈宝金,“你知道三个月前漕运总督艾长安的事情吗?”
赵毓,“那个时候我在西北我岳父家,我不知道。”
陈宝金,“湖州那个老吴不是有盐引了吗,我跟着他跑了一趟两淮,沿着运河走了一趟,当时回来我心里怎么也不对劲,就是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结果,漕运总督艾长安一出事,我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赵毓,“他怎么了,进诏狱了吗?”
陈宝金,“他死了。上吊死的。”
赵毓,“……”
陈宝金,“堂堂二品大员啊,活生生的吊死了。”
赵毓,“……”
文湛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薄脆的瓷器碰到了桌面,一声悠远的声响。
陈宝金,“兰芝社想要漕运总督的位子朝廷没给,让艾总督过来。总督艾长安是西北人,抢了他们的饭碗。江南地头蛇们就开始怠工。一会儿说江南发水了,运河不能走,一会儿是刮风了,漕船不下水,结果,拖来拖去,漕运的日期全部耽误了。这位总督一算,反正江南税赋无法按时运到雍京,自己怎么也是活不成了,就在总督署上了吊。为了一个漕运总督的位子,兰芝社活生生逼死了一个二品大员,哎,折堕。”
说着,陈宝金还拍拍大腿。
大郑朝廷收税,账面上以白银进行结算。但是整个国家白银太少,老百姓手中根本没有白银可以用来缴纳赋税。朝廷为体恤百姓,收税就收取实物,也就是百姓土地里产出的东西。比如湖州那边就产糯米,白白的,成色好,运到北方,用来支付京官的薪俸。
此时,漕运就至关重要。
这个漕运讲究的就是日期,什么时候从南方起运,什么时候到雍京都有严苛的规定。晚了,就是重罪。
漕运总督艾长安就是无法按时将江南赋税运至雍京而自尽。
赵毓仔细看了看他,“你怎么知道?”
陈宝金,“我不是说我心里不踏实吗,就是这两淮的漕运闹的。我就找人盯着漕运,果然被我挖出来这么一个惊天大内|幕!”
江南税赋是实物,从南方起运,再到雍京,中间损耗十之五六。
这运河两岸的官员有十之五六是兰芝社人,再损耗一成半,如果再加上天灾人祸,最后南方的税赋到了雍京就只能剩下个零头了。
算来算去,朝廷每年折腾一遍,好处都给了运河两边的大人们。
这种事情不用再打听,只要不傻,有心人仔细算算账就能弄到清楚明白。
陈宝金又叹气,“老百姓苦,朝廷也没钱,何必每年这么折腾呢。”
赵毓,“哦,那我明白了。那么,这个漕运总督的死同打仗又有什么关系呢?”
陈宝金,“死了个非江南籍的二品大员,说明漕运已经病入膏肓,朝廷肯定另有打算。江南的税赋运到雍京是头等大事,漕运走不了,那肯定要走海运。原来咱们海运走不通是因为有海禁,现在海禁眼看着要开,那海运一定能走成。只是,闽浙沿海一带海盗倭寇猖獗,为了肃清海域,朝廷的水师一定会出手,只是,不知道这次能走多远。”
其实那些海盗倭寇很多都是外贼勾结江浙内陆的人,有兰芝社的影子。
前朝有个浙直总督,当年的皇帝还封赏他为国之柱石,因为打倭寇打的太狠,被兰芝社的言官们参的入了诏狱,最后死在里面。
陈宝金说话很快,赵毓却也都听明白了,“你真厉害。只是因为听到漕运总督上吊,你就想到朝廷要打仗?”
陈宝金,“老赵,别跟我装大头虾!方才我听见你问周熙他们十三行在两广的储银。实话,我就想着跟你发发财,你吃肉,我喝汤。不过,有件事需要老赵你去做。”
赵毓,“什么?”
陈宝金,“很多事情我们都打听不到,只能靠猜。艾总督这件事情,我们也不知道后面怎么个结果。朝廷是忍了,还是决心开海运,都有可能,因为两边都艰险。你就在雍京,给打听打听,朝廷是否调了那几位水师提督进京,要是调了,那么,东海南海肯定要打仗。”
文湛今天从微音殿离开的时候,已经让楚蔷生写旨意:
调东海水师提督盛执玉,福建水师提督桑有信,雷琼水师提督海鸣臣回雍京述职。除此之外,他还调了山东、浙江、福建与广东四省市舶司的驻外大太监同时进京。
看样子,这个天下的确有聪明人,只是这人太聪明,很多时候也很麻烦。
文湛低垂着眼睑,手指捏过一粒瓜子,慢慢碾着。
赵毓,“好,这事我帮你盯着,不过,这些话你不能同别人说。”
陈宝金,“我这不是信任你,身家性命都能压给你,这才同你说这些的吗?我们南粤子弟性子硬,和老吴周熙他们都不一样。我们没那么斯文。江南文脉昌盛,读书人多,做官的人也多。老吴紧贴着官场,所以才能弄到盐引。他和官家打交道,能发财,也能遭祸。周熙斯文,他身上有功名,虽然是买的可那也是功名。士农工商,这世间,除了王公贵胄,最尊贵的就是读书人。清贵!读书人做官弄|权都是天下为公。我记得你说过,大郑天下,不识字的人十之八|九,做不了读书人,就不是人了吗?”
赵毓,“我还说过这话?”
陈宝金,“我记性好。你说过好多话,都特别好,我都记得。”
赵毓,“其实,当时就是气话。读书人那么多,大郑官员么多,就没好人了吗?”
陈宝金,“有,怎么没有?好人多,坏人也多。还有很多总觉得自己清贵不干正事的,也不少。其实,我就觉得左相楚蔷生特别好,咱们皇帝能用这样的内阁宰辅,也不错。”
赵毓听着就笑,“左相大人怎么好?”
陈宝金,“当年他做言官的时候敢弹劾当年的皇长子祈王!”
赵毓,“……”
陈宝金,“老赵,你听说过祈王吗?”
赵毓直摇头,“没。”
陈宝金,“他是个什么下场我就不说了,只说当年他得势的时候是个什么排场。”
这是赵毓第一次听说白昙花香料的来历。
这种香料是用婆罗尼赫昙花炼出来的。
婆罗尼赫昙花只在珊瑚海的四个小岛上有,这种花开的时间就是一盏茶的功夫。要炼这种香料,就要在开花的时候采摘。
一万人,一年,死死盯着昙花开放,也只能炼制半盒香料,全部进贡到了雍京。
先帝把这些香料全部给了祈王。
但是,半盒香料不够,圣旨下,要进贡一整盒!
朝廷一层压一层,最后压给了陈宝金的商帮。
如果炼不成,所有人就得死!
所以,他们明知道海洋凶险,也只能派人开船越过珊瑚海。当年毁了三艘大船,死了很多人,这些人才终于渡过了珊瑚海,找到一个大岛,上面有漫山遍野的婆罗尼赫昙花。
陈宝金,“我们的人将婆罗尼赫昙花带回来,炼制分量足足的香料,这才渡过了厄运。
赵毓没说话。
陈宝金,“乱世盛世,咱们的命都是蝼蚁,一船人的命顶不了雍京的亲王熏衣服的一盒香料。所以老赵,你说的那句话让我记得特别深。大郑天下,不识字的人十之八|九,做不了读书人,就不是人了吗?我想着要是朝廷开了海禁,开了海运,我们这种人读不了书,做不了官的人,做生意也能奉养双亲,养育子孙。死了之后,还能给儿孙们留下点什么,让他们不用活得像我们一样辛苦。如今祈王早就成灰,坟头的草都一人高了。那位左相大人当年就能弹劾祈王,就是个硬骨头!朝廷有这样的硬骨头,应该能做出大事情来。”
赵毓,“老陈,你说的这些话,真是,……,让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说完,他拍了拍陈宝金的肩膀三下。
一下比一下用力。
陈宝金的脸疼的有些扭曲,不过他很欣慰,他觉得赵毓被他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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