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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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这两个字，于归眼睛一涩，温热的眼泪落在那张入学通知书上，洇出一片小小的湿痕。

他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

身体里那个小小的灵魂终于得偿所愿，傻乎乎地哭了起来。

于归捂着胸口，心都要碎了！

……

慕斯年一直在沉默地观察他，少年紧紧抓住那支笔，怔怔地盯着那张入学通知书。

背后的窗户铺进一片薄薄的天光，在他身后晕出无限光明，少年半弓着腰，脊背弯出单薄的弧度，漆黑的头发和干净的衣领处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脖颈，脆弱的腺体暴露在外，白的发光。

这一幕和那天阴暗小巷里发/情的坏小孩意外的重合，慕斯年瞳孔一缩，只觉得那诱人的白从瞳孔直刺到心尖里去。

天光太亮，在少年身前突兀又诡异地割裂成一片浓稠的黑暗，他整张脸隐在暗处，只能看到纤长的睫毛垂落，被阴暗和光明撕裂的身影比那双异色瞳还要妖异诡谲。

终于，于归用力攥着笔，在签名处写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停下的一刹那，透明的泪珠猝然滚落，在光线下折射出格外脆弱的光芒。

慕斯年晦暗不明地目光瞬间怔住。

写完名字，于归抬起头，和慕斯年莫名地撞了眼神。

于归睁了睁眼，红着眼瞪了回去！

凶巴巴的。

好像一只奶凶奶凶的小野猫瞪着水汪汪的眼睛冲他哈气一样，竟然还有点……可爱。

慕斯年胸口窒了一口气，撇开目光，冷冷道，“好了没。”

校长，“……嗯，最好能做个心理测试……”

于归和慕斯年的目光一齐杀了过去。

少年目光凶狠，慕斯年眼神封冻，一个比一个凶神恶煞。

校长夹在双方中间瑟瑟发抖，忙道，“好了，好了。”

一起欺负完老实人，于归转脸一变，得逞的小眼神看向慕斯年，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倏地一碰，又各怀心思地匆忙错开。

慕斯年沉声道，“回家吧。”

……

开学的日子很快临近，团团早早准备好了开学礼物——一个粉色的鸬鹚大人抱枕，他还没

有分化，只是本能地觉得送给omega的礼物就该是粉粉嫩嫩的。

于归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看孟师帮他收拾行礼。

孟师看他脸色奇臭，笑呵呵地将行李箱合上，“你不是想知道关于你妈妈的事吗。”

于归：！！！

眼神瞬间雪亮刺眼！

孟师想了想道，“那天我正好去学校……”

云城中学有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

这里收藏着m9810星球唯二的重型机甲之一，那是台从战场上淘汰下来的战旗系列一代机，作为人类最初的机甲之梦，它被设计的空前巨大，损耗奇高，很快就从战场上淘汰下来。

这台承载着人类最初的热血与征服欲的机甲，在历史的长河中泯然消失，不知为何流落到了名不见经传的m9810。

十年前，刚刚被发配到m9810的慕斯年很快发现这台报废的一号机，于是以资助的名义让孟师去云城中学查探消息。

还没来得及进学校，孟师就看见在门口被人推搡的小omega。

年幼的郁归无助地睁着妖异的异色瞳，泪光朦胧，口齿不清地争辩，“妈妈，妈妈在那里。”

“要……要见妈妈。”

但他太小了，所有人都以为他犯病了。

郁归被人推到一边，让开校门迎接来资助的慕家大总管。

男孩躲在角落里，哀求地看着夕阳下灿烂辉煌的校园。

那场景触动了孟师心底隐秘的同情，他不顾别人眼光，上前问道，“你要去找妈妈？”

小郁归盯着脚尖，一个字也不肯再说。

“他有基因缺陷，这里也不太好使，”校方代表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妈妈以前在这里上过学，早就难产去世了。”

“没有，妈妈说，妈妈在这里。”小郁归依然盯着自己的脚尖，异色瞳在灿烂的红光下洇出一层无助的水光，男孩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妈妈在这里。”

孟师摸了摸他的脑袋。

让人将他送回了家。

那是一个年过半百的成年人对于一个智力障碍的小孩子做出的最正常最仁慈的反应。

他急着为慕斯年拿到

战旗一代机的信息数据，全然没把一个孩子的呓语放在心上。

……

于归歪了歪脑袋，“就只说，妈妈在这里？”

孟师挑挑拣拣地将当时的情况说完，嗯了一声，“我打听了，你父母早年在那里上过学，可能你只是想她了。”

于归一边眉毛轻轻挑了起来，腮边鼓了鼓，若有所思。

孟师终于将行礼收拾好，“明天我送你去学校。”

“你送我？”于归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挑衅道，“慕斯年怎么不送我去？”

孟师眼皮垂下，淡淡道，“少爷有点事。”

几百米外，另一幢别墅里。

客厅里围坐着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众星捧月似的围着上座黄花梨凳上的老者，老者手中拄着龙头拐杖，和跪在脚边的张诚对了个眼色。

慕斯年面无表情地坐在轮椅上，上半身光/裸，行刑的下人扬着荆棘绞成的鞭子，奋力甩在慕斯年身上。

肌肉匀称的身体皮肉开裂，新鲜的伤痕叠着旧伤疤，比他的脸还要狰狞。

清脆的鞭响连响十次，终于停了。

慕斯年目光垂着，死死盯着光滑地板上倒映出的一张张脸孔。

黄花梨凳上，老者盘摩着拐杖上露出獠牙的龙头，和气得说，“好啦，斯年虽然伤了张诚，也受罚了，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吧。”

“这可不行！斯年伤了张诚犯了错，光是受刑怎么够呢？”一人道，“要不这样吧，斯年，你把最近和帝星合作的项目交出来吧。”

老者“哎”了一声，似是责备，眼底却露出满意的神色。

“好。”慕斯年低低地应了，本就嘶哑的声音仿佛含着一把粗粝的玻璃渣。

难听，但解恨。

十鞭抽在身上，啧啧。

所有人眼里都是幸灾乐祸的光，首座的老者看他还算恭顺，挥了挥手，满意地让人把他抬下去。

慕斯年将衣服披在身上，微凉的布料盖着伤口，像要把人活活撕裂一样。

没有人帮他，动作很慢，慢得狼狈。

张诚忽地笑了一声。

慕斯年慕地抬眼，浮着血雾的眼睛轻飘飘地落在张诚身上，仿佛

被一条毒蛇盯上，张诚愣了几秒，本能地躲在老太爷身后。

慕斯年嘴角弯了弯，扶着轮椅慢慢离开。

“瞧瞧小少爷这德性！”张诚红着眼，狐假虎威地咒骂，“不就是得了一个残废omega，还说他的东西我不能碰？我呸！妈的！”

老太爷不满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悚然一惊。

张诚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积满了红血丝，血丝爆裂，整个眼球通红地可怕！

老太爷下意识地就要起身躲开，张诚却也跟着站了起来，犹自觉得不解气，“老太爷，自从这小子十年前从帝星回来，整个慕家都变成他的了，咱们费尽力气给他找了个信息素匹配的omega，他倒好，把咱们找的人当成自己的了！那个小omega我一定要……”

嘭地一声。

张诚喋喋不休的脑袋炸成一朵鲜艳滚烫的脑花。

浓稠的脑浆喷在老太爷脸上，别墅里一下子炸了锅！

脑袋开花的一瞬间，张诚的眼睛还恨恨地盯着慕斯年已经消失的背影，忽地脑子便滚烫起来，温度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直到失控的脑子热气腾腾地炸开。

他眼睁睁看着面前落下一大团冒着热气的东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头皮，同时意识到，慕斯年看他那一眼，是要杀了他。

精神力太过强悍，直接作用于大脑。

不再是小打小闹地七窍流血，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

意识消失的一瞬间，张诚恐惧地想，魔鬼的东西，果然碰不得。

开学的日子很快到了，孟师千叮咛万嘱咐，拿出早早准备好的隐形眼镜，“戴上这个吧，你这个眼睛太显眼了，万一别人欺负你……”

“欺负我？”于归背着书包刚要上车，闻言一回头，“你在跟我讲笑话？”

孟师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行吗？我陪你去吧。”

“老爷爷，”于归嘭地一声将车门关死，趴在车窗上朝他眨了眨眼，紫色和金色的瞳孔都弥漫着坏坏的笑意，“以后叫家长的机会多了去了，你别急嘛。”

孟师：……

眼看着悬浮车一骑绝尘，孟师叹了口气，像一

个为熊孩子操碎了心的家长。

等到看不见人了，他才回到别墅，敲响慕斯年的房门。

“少爷，人已经送走了。”孟师隔着门道，“下人们也都赶走了。”

“进来吧。”低磁好听的声音响起，孟师左右看看，确定没人跟着，推门而入。

慕斯年正坐在床上给自己换药，面具扔在床上，白皙英俊的脸满是冷汗。

孟师看到他身上的伤，眼色一厉，“老太爷越来越过分了！”

“要不是为了夫人，少爷何必对狗屁外公忍气吞声！”孟师接过棉签，涂药的时候慕斯年吸了口冷气，孟师脸色又白了几分。

“毕竟是母亲亲口说过要好好照顾的人，不能太得罪，”对着孟师，慕斯年难得好脾气，“我把帝星的生意交出去，杀了张诚，权当警告吧。”

孟师顿了顿，“当着老太爷的面杀的？”

慕斯年垂下眸子，轻笑，“贴脸死的，应该能让他们安分些日子。”

“黑市那边呢？”

“没消息，”孟师道，“那个黑匣子本来就来历不明，他们不敢声张，倒是您说的那个小孩，我查遍了监控，没找到。”

那晚两人在湖边分别，那个神秘的小孩就此失踪，无影无踪。

“您怀疑小归就是那晚那个omega？”

慕斯年嗯了一声。

“那我继续盯着，”孟师抿了抿唇，“其实，小归智力恢复，想要给他妈妈报仇，攒够钱去买个强化剂，倒是也说得通……”

听到“妈妈”两个字，慕斯年的眸色又暗了几分。

孟师叹了口气，“你和小归，你们两个怎么这么像。”

像？

那个字像一颗细小的石头投入湖水，漾起一圈不足为道的涟漪，慕斯年默了默又问，“学校那边安排的怎么样？”

“放心，都安排好了，听您的吩咐，直接插班到高三，还给他选了两人寝室，”孟师犹豫了一下，“室友是沈家的孩子，这家人虽然处事浮夸了一点，但做人还是很不错的。”

慕斯年不知想到什么，低笑一声，声音里藏着看好戏的恶劣，“够他受的。”

悬浮车将于归

送到校门口，夕阳正当最美的时候，火烧云下红艳的校园浪漫而空旷，温柔地仿佛一个梦境。

是崽崽的梦境没错了。

他来的晚，大部分新生都已经安置下来，但校门外还是停着很多车，喧闹地挤着哄杂的人潮。

阳光下的正常世界让他格外不舒服，于归拎着行李箱，冒着生人勿进的寒气，紧绷着身体找到宿舍，惊讶的发现，因为资金有限恨不得一个寝室塞十个学生的云城中学里，他的宿舍竟然是双人间！

宿舍的事是慕斯年安排的吧。

这男人不会细心到已经察觉自己人群恐惧了？

于归用舌头顶了顶腮帮，默默算计着推开房门。

手指还没伸出去，眼前封闭的门豁然洞开，一股香风伴随着热情洋溢的一团粉色洪水猛兽一样冲了出来！

“古德~~阿芙特闹~~~honey~~~”

一个红发黑眼的小omega热情似火地扑到他身上紧紧抱了抱，双手捧着脸给自己开了朵花，“新同学你好我叫沈小可今年十九岁身高176胸围82腰围……”

于归大脑一片空白。

浑身细胞开始疯狂叫嚣着掐死这个贸然接近的人！

于归咬着牙，神色古怪地盯着这个红头发的小omega，却无法从他身上看到任何一点恶意。

是了，这是个正常的，人。

几秒种后，天人交战的于归艰难地迈出自己走进正常世界的第一步——他机械地抬起手，捏住了红发小omega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