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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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下午，校方才下发通知，向大家隆重介绍了这位特意从隔壁星球上请来的机甲教官。

男人叫顾燧，是真正在联邦服役过，参加过星际战斗的退役战士，比屠力那个半桶水不知厉害多少，但不是正式编制，特别嘱咐让大家不要叫老师。

今天下午正好就有机甲课，作为高中第一节机甲课，上半节课顾燧讲了机甲的历史，这些东西于归都烂熟于心，听得昏昏欲睡——就真的趴着睡了。

一个粉笔头稳准狠地飞到脑门上，于归气闷地抬起头来，迎上男人上扬的笑眼，“于归同学，你来说说，第三代机甲的性能有哪些不足。”

被挑衅了。

谁也不能挑衅他对机甲的热爱！

于归摸了摸泛红的额角，不服气地起身，侃侃而谈。

男人笑着，“真棒。”

舌音一卷，有点暧昧不明的缱绻，哄小孩儿似的。

于归被摸顺了毛，先前那一点被挑衅的不愉快就散了。

讲完机甲的历史，顾燧带他们到体育馆，前所未有地打破a级以下不能进舱的惯例，让每一个人都进入模拟舱体验一次驾驶机甲的感觉。

沈小可抓着于归的手，兴高采烈地又蹦又跳。

顾燧的目光缓缓停在于归还包扎着纱布的手指上，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

不一会，沈小可从驾驶舱里出来，一脸幸福地恍惚，“太爽了！太爽了！”

身边有人神色怪异地看了看沈小可，似乎很诧异明明都……那样了，这omega竟然还能这么没心没肺。

于归冷冷瞥过去，那人一低头，慌忙避开了。

轮到于归，坐进驾驶舱的一瞬间，巨大的星海在屏幕上缓缓铺开。

磅礴的星空宇宙，承载着人类梦想的宇宙。

在明亮的银河与星轨之间，瑰丽的星云散步在宇宙的每一个角落，在盛大的幕布上闪闪烁烁。

壮阔的宇宙一瞬间印在心底，印在那些第一次接触机甲，幻想驾驶着机甲征服宇宙的年轻人心中。

宇宙抿唇看着波澜壮阔的全息投影，走出驾驶舱的时候，冷不丁的说，“宇宙没有光线。”

顾燧

，“嗯？”

于归，“宇宙没有光线，机甲在太空里什么也看不见。”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光明与黑暗，没有黎明和夜晚，”于归盯着他的眼睛，“为什么要用假的骗人呢。”

其他人的目光都看过来。

顾燧垂着眸子，看着比自己矮一头的少年。

少年仰着脸，脸上没有其他人雀跃的喜悦，脸色很白，像一片薄薄的白瓷片，瑰丽的异色瞳映着他的脸，认真地质问。

顾燧低声笑了笑，“宇宙确实没有光，没有黎明和夜晚，驾驶机甲在宇宙里飞，只有可怕的黑暗和寂静。”

“但是，每一个机甲里的战士，都要有一片自己的星空，”顾燧揉了揉鼻翼，似乎觉得说这样话不太好意思，想了想，还是认真且温和的补充，“战争是残酷的，征服宇宙同样残酷，但我希望在进入机甲前，你们心里的星空是这样的，只有怀着这样的星空，才能能有不畏死的勇气，直到黎明到来。”

“哪怕在战争中牺牲，也记得自己的墓茔无处不明亮。”

于归抿着唇，粉色的唇有些发白，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转身走到沈小可身边，闭眼休息。

顾燧淡淡一笑，指导下一个学生进入驾驶舱。

一节课很快结束，于归回到教室，心如死灰地盯着下一堂课的课本——又是数学。

他盯着课本发呆，怔怔地回忆着顾燧的话。

不畏死，等黎明到来。

于归有点难过的想，他都被炸成灰了，再也等不到黎明了。

他以前总想着，等离开□□，他就去宇宙里流浪，试试能不能找到记忆模糊的那个家。

目光漫无目的地乱撇，于归忽地看到坐在教室中间的一个人。

那人看体型应该是个omega,头发很长，将眉眼都挡得严严实实，鼻翼上架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穿着校服，一点都不起眼。

不起眼到开学这么久了，于归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位同学。

身为暗哨的嗅觉瞬间警醒。

这人太过普通，反而就不那么普通了。

于归盯了那人很久，那人却只是一直低着头

，认真地写写画画，跟着老师的思路一步不落。

翻书的动作小心翼翼的，好像眼前的课本是什么千金难求的绝世珍宝。

于归看了一会，愣是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于归同学！”发现他在走神的数学老师点名，“你来说说这题填什么？”

于归从善如流，“选c！”

教室里哄堂大笑起来。

沈小可拍桌，“郁哥！这是填空题郁哥！！”

于归难得有点羞耻起来。

一直低着头的人倏地从眼眶下抬起眼，凝着于归的背影，目光微闪，一闪而逝。

窗外，顾燧看着调皮的于归，眼底含着淡淡的笑，缓缓走开了。

放学后，沈小可拽着于归回到宿舍，从柜子里拿出一大箱零食，殷勤地贡献出来，更十分狗腿地给于归捏肩膀，“郁哥，从今往后，我沈小可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正在零食箱里淘食的于归：……

大可不必。

关上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沈小可说着说着就红了眼，“我跟我妈说了，她特别支持我报警，还说要是这里容不下我大不了我们再找个星球搬过去，我特别感谢你们，真的……”

“要是我爸妈不是这么好的爸妈，要是没有郁哥英雄救美，我现在肯定就想不开去自杀了！”沈小可吸了吸鼻子，红通通的眼睛不要命地留着眼泪，又哭又笑地说，“所以，我有一件事一定要向你坦白从宽！”

于归一怔，“你说。”

沈小可，“其实，我跟你一个宿舍是有原因的，我妈说，是慕家那个大管家找到她，特意说让我跟你一个宿舍的。”

“他说你怕生，还有人群恐惧，说我性格好，让我多照顾你，”沈小可道，“虽然第一次见面你就捏我的嘴，对我的示好不屑一顾，丢下我一个人去礼堂……”

于归：…………

沈小可，“不过那都过去了！现在我这条命就是郁哥您的了！以后不管什么大管家，我都对郁哥好！你就把我当个吉祥物，随时挂在身上就行了！”

于归：……………………

他问，“大管家，孟师？”

沈小可殷切

地点头，都快点出虚影来了。

“那……他还说什么了？？”

沈小可想了想，“还说，少爷吩咐了，你在学校有什么不习惯不适应的，都让我直接告诉他，我想这些安排都是那个什么少爷做的吧，郁哥，细心的老男人真的好man哦。”

于归自动消音了最后一句话。

这一切都是慕斯年安排的？

他安排了这么一个人，是觉得他能让自己的集体生活过得舒服一点？

还是说——

他为自己选择了一个人，带自己走到阳光中去。

他已经发现了自己的人群恐惧症，却没有趁人之危故意接近，利用他的戒备让自己独自温暖他。

他胸怀开阔而贴心地筹备着，让于归自己走出去，走下去。

于归嚼着甜甜的饼干，意味不明地，“……哦。”

正常的学习生活没有维持几天，手机上推送了一条新闻：震惊！原云城一中机甲课老师屠力惨死黑市，死因极其残忍！

于归心里咯噔一下。

新闻配图打了马赛克，但还是能看见屠力肥硕的身体已然面目全非，沈小可家里打听回来的消息，听说人是被一条一条活剐的，最薄处已经能清楚看见内脏，死前被注射了很多肾上腺素，也就是说——

屠力保持着清醒，活生生看着、感受着自己的血肉被一片一片剐下去，看着自己的心脏暴露在空气里，直到杀人者玩够了，才施舍他去死。

有点解气，也有点……可怕。

沈小可讪讪道，“是慕斯年做的？”

于归心情沉重地摇了摇头，不可能。

如果是慕斯年，只会让人无声无息地消失，怎么可能这么耀武扬威地将尸体扔在黑市，还等着新闻爆出来。

慕地，于归想起那个连姓名都不记得的同学。

明明这个人和这件事联系在一起违和的可怕，于归却鬼使神差地开始注意起这个同学。

沈小可因为一口流利的星际通用语被钦点为星际语课代表，趁着收作业的机会，于归拿到那个同学的作业本，看到他的名字：李平。

好普通一名字。

李平的作业本和于归

简直是两个极端，于归的字很好看，但总是带着股漫不经心的潦草，答案都带着一股“我就是抄的”的狂野。

而李平认认真真字迹娟秀，一手花体小字震撼于归。

那是帝国那些古老贵族才会用的字体，因为太过好看，联邦也有很多人学，但写得这么好看的于归两辈子都是第一回见。

就好像，他这个人便是浸淫在古老贵族之家长大的一样。

于归又找了李平的其他作业，除了星际语，别的作业也都很认真，但显得普普通通，不算最差，也不算最好。

“郁哥你为什么查他？”沈小可小声问。

于归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直觉。”于归道。

周末放假的时候，于归不再倔强，整理好东西，打车回到慕家。

面对孟师的唠唠叨叨，前所未有地，于归有了想要跟别人分享生活的念头。

慕斯年戴好面具，推着轮椅从房间出来，就看见团团和孟师围在于归身边，嘴巴一会张成个“0”，一会又拉长成郁闷的直线。

于归说着学校里的事，格外吐槽了一下新来的机甲教官，“听说是从隔壁星请来的，是个alpha，不过刚上了一节课还不知道这人到底什么水平，不过。”

于归喝了口水润润嗓子，“长得太帅了，我看好几个omega上他的课都心不在焉的！下次机甲课我一定要试试他的水平，要是个花架子我就不去上他的课了！对了，两个月后军校考核我也想去，已经和校长说了，可惜过了报名时间了……”

叭叭叭叭叭。

慕斯年看着眉飞色舞的少年，淡淡笑了笑。

“对了，那个新闻您看了没？”于归话题一转，声音压了压，“屠力的事……是慕斯年干的吗？”

孟师眼皮一跳。

“不是，”慕斯年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带着一点莫名其妙的深意，“我还没来得及动手，不过，死的很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