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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这位六公主如此反应,明檀自是有些好奇,有关于这位南律王掌上明珠的传闻到底有多少是真,又有多少是假。
六公主是个不设防的性子,明檀不过些微示好,她便好似全然忘记了眼前这位是她的情敌,不等人不动声色套话,就一股脑儿将人想听不想听的事儿全都给交代了。
原来那些传闻里头,有关于她爱慕定北王殿下的部分不假,可有关于她和翟念慈的部分,可真真儿是传得忒离谱了些!
“……我见都不想见她,谁想找她茬啊,明明是她到南律后,听闻我爱慕定北王殿下,有事没事便寻我说殿下与王妃,也就是你!”六公主没好气地瞪了眼明檀,“不停说你们俩有多恩爱!我都和她说了我不想听,可也不知道我是哪得罪她了,她自个儿爱慕不得,非要拉着我同她一道不舒坦,真是烦死了!”
“哦对了,有一回她到母后宫中请安,我俩恰好遇上了,她又说!我忍不住,就同她吵起来了,刚巧我父王过来,听到我与她争吵,狠狠将我训斥了通,不仅如此,父王还说母后教女无方,可气死我了!”
“那平日,你父王更偏心于她?”
“怎么可能,我可是父王最宠爱的小公主!”她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父王不过就是顾着她的面子,才当面说我几句,回头就给我送来了好多好东西呢,还送了我最喜欢的小弓。”
说着,她又想起什么,绷紧包子脸,正经道:“不过父王待她也是不错的,因为父王很重视你们大显,你可不要误会,我们南律王宫可没人给她小鞋穿。”
明檀闻言,缓缓点头:“那真是太遗憾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她既已前往南律和亲,成为了你父王的妃子,言行举止便要合南律王宫的规矩。你是公主,凡事倒也不必太过忍让。”
明檀边说,边看着她白嫩嫩的包子脸在眼前晃荡,没忍住,忽地伸出魔爪往她脸上戳了戳。
“你干什么?”六公主莫名。
“你脸上沾了东西。”
明檀脸不红心不跳,摆出副好心帮她拿掉脏东西的正经模样,内心却在疯狂感叹:这六公主的小包子脸也太好戳了,原来脸上肉肉的手感这么好,好想再戳一次怎么办!
六公主毫无所觉,还傻不愣登接着明檀先前的话头絮叨道:“我才不忍她,所以母后的千秋宫宴上我才和她吵起来嘛。你放心,有我在,她闹不出什么事的。而且你们大显那位太后娘娘不是称病不出了吗?听说那是她最大的靠山,她许是得到这消息,近些时日安生了不少。”
这倒也是。
她是宿太后的外孙女,宿家出事,翟家又怎可能逃得过清算呢。
如今宿太后自囚寿康宫称病不出,想来这辈子也不会再出。其父贬职,其母温惠长公主虽未在明面上受到牵连,可京里达官显贵对其态度也明显大不如前。
如此境况,翟念慈在南律又如何还能嚣张得起来。
六公主也是个话痨,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与她絮叨了好些翟念慈与她说过的话。
这里头自是不乏对明檀的抹黑,可不待明檀解释,她就将那些坏话全都归咎于翟念慈的胡编乱造。
明檀也没想到,她不过就是交换了只烤鸡,这六公主就特别自觉地将自个儿与她划入了同一阵营,颇有几分与她同仇敌忾的意思。
……
另一边,江绪方入皇帐,成康帝便从御案前起身,交给他一封密信:“你看看。”
信上洋洋洒洒数百字,最为要紧的一件事便是:郭炳茂互信北诃,疑变。
江绪一目十行看完,面上没什么情绪。
成康帝沉声道:“北诃新首领继位后,一直对阳西路虎视眈眈,若非内乱,自顾不暇,早就趁着灵州大乱生事了,想来如今也是看我朝大乱方平,余力不足,才想着与羌虞联手。”
江绪将信搁在御案上:“一个想拿下阳西路三州,一个要保荣州,倒也不足为奇。”
“早先明亭远在阳西路没生出什么乱子,如今换上郭炳茂倒好,这郭炳茂可是明亭远得力部下,明亭远一力举荐他继任帅司――”
江绪忽打断道:“此事应与靖安侯无关。”
“何以见得?”成康帝立即反问。
成康帝对明亭远始终心存顾忌。
明亭远任满归京后,顺理成章调入枢密院任枢密副使。枢密院乃本朝最高军政机关,他升任枢密副使后,掌枢密院十二房下的北面房与河西房。
阳西路隶属河西房管辖,他本身也在阳西路经营多年,帅司之位虽易,可统调兵将之权仍握在他手,且继任帅司还是他从前的得力部下,手中权势不可谓不甚。
然因江绪从中插手,成康帝错过了借修剪世家机会剪除他的最好时机,这两年在京,他也安分守己,加之他人在上京,即便掌西北边地之权,也多了层不得脱身的掣肘,是以成康帝也没再打算随便动他。
只不过今夜这封密信――
“从前靖安侯不愿卷入朝堂纷争,而今入枢密院两载,也从未有逾矩之意,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本无通敌叛国之必要,如若有,那也只可能是为了帮扶于我,图谋大计。”江绪忽道。
成康帝一怔,忽而反应过来:“你胡说什么,朕不是那个意思,朕从未疑心于你!”
江绪神情极淡:“陛下既未疑心于臣,也不必疑心于靖安侯,靖安侯虽一力举荐郭炳茂,然郭炳茂掌阳西路两年,手中却并无要紧军权,难免心生其他念头。郭炳茂与北诃,因何互通,下一步又有何图谋,还有待切实查证。”
这话也有道理,成康帝稍忖片刻,点了点头:“那这件事便交由你办,若他真有二心……那不如将计就计。”
江绪正有此意,略略颔首应下。
沉默良久,成康帝叹了口气,又拍了拍他的肩:“看来你对那小王妃,是上心了。成婚后,你变了不少。”
江绪向来不大喜欢与他聊私事,亦并未应他这话,只淡声道:“若无他事,臣告退。”
望着江绪欲撩帘出帐的背影,成康帝忽而又叫住他:“阿绪!”
江绪停步。
“朕,永远信你。”
江绪脚步稍顿一瞬,还是头也不回地离了皇帐。
不远处前来送烤鹿肉的新晋宫嫔躲在暗处悄悄听得这句,心下不由好奇。
待江绪走后,这宫嫔入皇帐伺候成康帝吃鹿肉、饮鹿血酒。
见成康帝略有醉意,她小心拿捏着力度,边为成康帝揉捏肩颈,边状似不经意地随口说道:“对了,嫔妾方才在外头遇着了定北王殿下。”
成康帝闭眼无声。
她又故作好奇、小心翼翼问道:“嫔妾素闻陛下对定北王殿下信任有加,可定北王殿下手握重兵,其岳父靖安侯亦是枢密院副使,陛下难道就如此放心吗?便是亲兄弟也没有这般好的。”
说完,她手下力道轻柔了几分,还忙补了句:“嫔妾心直口快,斗胆一问,若是说错了,陛下勿怪。”
这位新晋宫嫔颇有几分像从前的佳贵人,很是敢说,却又比佳贵人会察言观色,审时度势,成康帝喜欢这性子,近些时日常召她伴驾。
这会儿成康帝仍闭着眼,静默许久,才缓缓应了声:“你不懂,也不必懂。”
他没给她解惑,但也没有怪她干政的意思。
其实也不止是这位新晋宫嫔心中疑惑,朝中上下对此不解的大有人在,甚至许多人始终认为,成康帝对江绪种种信任纵容,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捧杀。
如今大显还离不得这位战神,只能任由他功高震主,假以时日大显不再需要他,亦或是他生二心,那他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可成康帝知道,不会有那么一日,大显永远都需要定北王,他亦永远不会有不臣之心。
――曾经皇位摆在他面前,他却选择了拱手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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