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六章 雨夜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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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灭周依然没有回头，淡淡的道：“不错。你认识我？”

带头大哥道：“在下剑阁派叶赤枫。侯爷可还记得乐山大佛之下，血战乐山帮一役？”

刘灭周眉毛一扬道：“怎么了？”

叶赤枫道：“当时在下正为乐山帮助拳，侯爷曾饶了在下一命！”

刘灭周淡淡的道：“哦，事是想起来了，但那一天我饶了不少人，到底有哪些人具体也记不清了。我刚才说了，你说实话，我放你过去。”

叶赤枫沉声道：“棺材里是一条冰鳄幼崽！”

曾咏等人心头一懔！

冰鳄，也是上古蛮荒神兽之一！

想不到他们竟然能弄到了冰鳄幼崽！

刘灭周淡淡的道：“做什么用？”

叶赤枫沉声道：“我家少帮主其实未死，但被人重伤得只剩下了一口气，生命垂危，所以必须用这冰鳄血入药才能起死回生！为捕获这条冰鳄幼崽我们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也牺牲了不少人，自然不想让他人染指！尤其为了不引起魔教的注意，只好假装成死尸装在棺材里瞒天过海”说着，他把棺材盖掀开了。

一股冰寒之气瞬间弥漫出来，白气氤氲雾气流转不息着沿棺材外壁向下流淌，仿佛水银泻地，棺材边缘瞬间凝结了一层寒霜！

众人没料到冰鳄的阴寒之气竟然如此之盛！

周文迅速靠近棺材，向里边张望，只见一条七尺长的玄色鳄鱼静静的趴在棺材底部，长长的嘴巴已经被牢牢捆绑，似乎用的钢箍。此时正闭眼睡觉，身上鳞甲森然，四只利爪虽然是被捆绑收拢状态，但依然可见锋芒外露！棺材里面内壁四周全铺以银箔片，还以一种类似海绵的东西做为隔热垫，周文听说过有些富贵人家都以用这东西珍藏夏冰，可以保持恒温，不被热化。周文心道怪不得整个棺材没有结成寒冰，原来保温工作做得好。叶赤枫见周文已经看清鳄鱼面目，便迅速盖上棺材盖，以免热气涌入。当然，也要防范不要被雨水淋进棺材。虽然刚才掀开棺材盖时有人打伞遮雨，但仍有几滴雨水淋进了棺材。虽然几滴雨水不一定会造成太大影响，但叶赤枫哪敢托大？万一因为淋雨引起了不可控的意外事件，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凤九霄远远看到棺材边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冰，心道：昔日在炎冰谷斩杀那条巨大冰鳄时，也没觉得巨鳄浑身多么寒冷，只是它喷出的寒气倒是厉害得很，难道成年的冰鳄可以收发自如的控制寒气？

凤九霄皱眉陷入思索。

周文对刘灭周喊道：“侯爷！确实是一条小鳄鱼，邪门得很，全身冒冷气！”

刘灭周扫了凤九霄一眼，见他低头喝茶，知他放手不管，便说道：“既然你说实话了，我也得兑现承诺，你走吧！”

叶赤枫抱拳躬身施了一礼，然后一摆手几十个蓑衣人立刻抬棺冒雨前行。

刘灭周突然问道：“你们少帮主是谁打伤的？”

已经走了十几步的叶赤枫顿住身形，微微侧身，“无忧谷主，林羽西！”

刘灭周道：“好，我知道了。”

剑阁派三十人冒雨前行。不一会便消失了身影。

曾咏问道：“无忧谷的名气很大，我在中原也听过他们。”

凤九霄从魏千岁那里也大体知道无忧谷的一些情况。无忧谷专门种植一种“无忧草”，用以炼制一种胭脂神物——“冻龄膏”，无色无味，敷在脸上可以使皮肤光洁细腻，延缓衰老，是天下女子的心头宝，不管是富贵之家的千金小姐，还是天潢贵胄的公主、妃嫔，抑或是烟花柳巷里的风尘女子，都对“冻龄膏”趋之若鹜！

可谓“一两黄金一两膏”！

有时是“一金难买一斤膏”！

因为产量太低，所以物以稀为贵！

无忧谷的冻龄膏畅销天下诸国，甚至契丹贵族、南越王族、东瀛都有人前来求货！无忧谷因在西蜀的地盘上，所以自然要看蜀帝的面子行事，每年要进贡蜀帝十斤“冻龄膏”，分摊在每位公主妃子手中不过一两。好在无忧谷炼制的其它护肤膏产量大，进贡得多，所以可以“匀着用”。

蜀帝再霸道也不可能强制逼迫无忧谷多交化货，因为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谁敢保证“冻龄膏”里不被动了手脚？适可而止才能恰到好处！

曾咏道：“无忧谷财雄势大，高手如云，但多为女子，尤其谷主亦是女子，她们轻易不与人冲突，怎么会和剑阁派有此嫌隙？”

刘灭周摇头道：“这谁知道啊，说不定剑阁派的少帮主看中了人家的姿色心生歹意也说不定。”

曾咏点头道：“有这种可能性。”

常子衿道：“你们说的无忧谷就是制作冻龄膏的无忧谷？”

刘灭周道：“正是。”

常子衿颇有些向往地道：“可惜只闻其名，未见其物。”

凤九霄道：“这个好办，到了成都肯定有卖的。对吧汉郡侯？”

刘灭周面无表情淡淡的道：“应该有吧。”

周文笑道：“成都自然是有。洛阳有纸贵，成都有膏贵！”

常子衿问道：“有多贵，真的是一两黄金一两膏吗？”

周文笑道：“我没买过，不知道。不过肯定不便宜。”

凤九霄一拍自己的胸口，笑道：“身上别的没有，就是有钱！到了成都随便买！”

周文鼓掌笑道：“贤伉俪真是令人艳羡！所谓女为悦己者容，红粉赠佳人，公子一掷千金见真情！”

凤九霄轻轻一笑道：“她是我姐！”

周文顿时一怔，轻扇了自己一嘴巴，尴尬一笑，“看我这眼神，不好意思哈！”

常子衿头戴幂篱，看不见表情，也无所谓了，但凤九霄必须及时化解尴尬，不然指不定这小军官又爆出什么猛料来！

凤九霄呵呵一笑，“所谓不知者不怪嘛，来喝酒！”

轰隆隆，电闪雷鸣。

大雨倾盆。

虽然凄风冷雨，但几人喝着白酒，女子抱着暖壶，却是越喝越热乎。

周文其实心中最有想法。他几乎是使出浑身解数敬酒，一定要让几位贵客喝好！

尤其是要刘灭周喝好！

不管谁喝多，谁喝少，最终目的是喝好！

周文毕竟只是个普通武夫，酒量再大又能大过谁去？不到一会儿便舌头也大了，眼神也朦胧了，身子也打晃了，凤九霄忙冲后边一招手，叫来两人把周文扶了下去。周文兀自挣扎不让人动自己，“我，我没，我没喝多，别，别碰我，我，我还没敬汉，汉郡侯，侯，一一一杯酒……”凤九霄凌空一指封了他的昏睡穴，周文顿时鼾声如雷！小卒们立刻被凤九霄的神功震撼了！隔空点穴？武功真是深不可测

刘灭周冲小卒们说道：“大家都休息吧，不用管我们。我们随便对付一晚就是了。”

其中一个小卒给刘灭周撑着伞说道：“侯爷，房间早打扫出来了，两位仙子一间，您四位两间，再无多余房间，还请见谅！”

凤九霄知道这三间其实每一间至少能住五名士兵，他们这么一搞，估计至少有一半人要打地铺了！

所以他连忙说“好好好。”他若不说，以刘灭周的性格，慢腾腾的不冷不热的表态，难免会让人误以为不满意，到时候连另一半小卒们都要遭殃！

所以他先下手为强！

刘灭周果然慢腾腾地道：“好好好。”他见凤九霄说好，自然不会说不好。他就是随遇而安的人。他万一要是说不好，而别人追问一句哪不好，他立刻就会愣在当场。所以随波逐流，随遇而安，是他最好的选择。

一进房间，凤九霄立刻暗道：果然不出所料，每个房间至少是五个床位，不过却是一个通铺。两个男人挤在五人铺上并不显得拥挤。这些人还真是有心了！不过凤九霄知道，这些当然是看在“汉郡侯”的面子上。

“汉郡侯”在大周地界或许一文不值，但在西蜀的地盘上却是呼风唤雨、位极人臣！

所以这些底层士兵有机会见到天潢贵胄的刘灭周自然会不遗余力地结交！

在有些人眼里这叫巴结权贵！

而在有些人眼里这叫善于把握机遇！

各花入各眼，何必问来人！

同样的事情站在不同的角度会看到不一样的结果。

有人说自己的奋斗目标是女人和金钱。

而有人说自己的奋斗目标是爱情和事业。

试问，两个人的目标有区别吗？无非一个听起来阳春白雪一些，另一个听起来下里巴人一些。

小军官见到侯爷奴颜媚骨，那大将军见到皇帝三跪九叩叫什么？应该叫卑躬屈膝。二人有什么分别？

只不过就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嘴里能说出事业与爱情的只能说多念了几本书而已，并不能证明一定比为了“金钱和美女”而奋斗的那人更高尚。

曾有一个江湖散人说过一句名言，“我手里有两锭银子，谁能告诉我，哪个银子卑贱，哪个银子高尚？”

所以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人生目标，因为大家站的高度和角度都不同。

在凤九霄的感染下，曾咏现在对这些底层小人物也渐渐改变了看法。对这些个当兵的笑脸也多了起来。

他现在至少能客观的审视自己了。自己是天鹰堡的少堡主，没错，但自己能成为天鹰堡少堡主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能力多么超凡脱俗！天鹰堡里武功比自己高的人不是没有，为什么偏偏是自己成了少堡主？无非自己是堡主的独生子而已！

自己若是出生在贫苦百姓之家，想成为天鹰堡少堡主，不啻是天方夜谭！

从小和农村娃们在泥地里滚来滚去，能吃饱饭就算好的！万一遇上灾荒，自己不被卖了给别人吃掉就算万幸了！就算有机会长大了，没有先生教识字，没有师傅教武功，自己最终不就是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子吗？能有什么出息？有什么可骄傲的，有什么可嚣张的？还不是让人呵斥得像狗一样？

跟凤九霄呆久了他觉得自己一身傲气渐渐少了，跟李二妮呆的时间长了，戾气也少了。

现在的曾咏有时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还是自己吗？因为自己的变化确实很大！

凤九霄问其余三人，怎么住。谁和谁搭伙一间。

刘灭周依然是随便，和谁都无所谓。

比格沃夫表示听凤九霄的。也等于没说。

曾咏琢磨了一下，“我和刘公子一间吧，晚上想和他聊聊。”他的确想和刘灭周聊聊。

两方面原因。

一是两人都是出身“大富大贵”之家，理应有“共同语言”。还有一点就是，曾咏感觉到刘灭周与凤九霄的关系越来越近。自己的山盟副盟主的位置上次没确定下来，自己当时自然不会“不识时务”的追问凤九霄，但以后呢，这个位置是不是也岌岌可危？所以他今晚要和刘灭周“过过招”，“探探底”。

比格沃夫双手一摊，双肩一耸，对凤九霄一乐，“我的呼噜声是有名的大，你最好先睡着。”

凤九霄笑道：“别怪我没提醒你，我的呼噜声当年可是扫遍衡阳无敌手，最好你先睡！”

其实谁先睡又有什么分别？到了他们这般境界，风吹草动都能立刻醒觉，何况如雷的鼾声？只要他们想睡，自然能进入休眠状态。

天上乌云电闪雷鸣，大雨从中午下到傍晚。众人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凤九霄只觉浑身精力无穷，伸了个懒腰，对比格沃夫道：“主酒真不错，喝多也不头疼。”

比格沃夫道：“是啊，中原的酒我也没少喝过，很多酒喝了烧心不说，第二天还头疼。”

凤九霄道：“那就是酒里掺了东西。”

比格沃夫道：“掺了东西？掺了水吗？”

凤九霄道：“掺了水酒味就淡了，一品就尝出来了！他们加的是另外一些酒。”

比格沃夫不解地道：“另外一些酒？”

凤九霄道：“你知道酿酒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一丝一毫不得出错。一旦酿酒失败，这些酒可就全废了。”

比格沃夫眼睛一亮，“你是说他们将那些酿坏了的酒掺到好酒里了。”

凤九霄道：“有此可能。你知道醋是怎么酿的吧？”

比格沃夫摇头道：“这我哪知道，我也是到了你们中原才知道有醋这么个调料。”

凤九霄道：“首先浸米，然后蒸煮，将米拌入酒曲，经过蒸煮后，更有利于发酵！半熟的米出锅后，要铺撒在地面上，搅拌、配料、堆积、发酵。晾晒粮食的地面有一个专门的名字，叫晾堂。然后再发酵，再蒸馏。通常出来的酒按先后顺序称为头曲、二曲、三曲。说了这么多，关键的重点来了，这些曲如果密封不好，就会变酸。也就变成了醋！”

比格沃夫皱眉道：“我说怎么有些酒是苦的有些是酸的，是不是那些酸的最容易让人难受？等于把醋掺到酒里，人能不难受吗？”

凤九霄笑道：“把醋掺到酒里可亏大了！醋比酒珍贵！他们掺的应该是醋都算不上的东西。”

酿酒六到十二个月，而。酿醋却需要十八个月，时间长，产量低，价格自然要比酒贵！当然，与天下名酒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到了最后，人们为了降低成本，在水质上开始两极分化，酒是阳春白雪，自然要好水，醋是下里巴人，自然要求不高。对粮食的要求自然也越来越分化。所以有些地方的酒就是比醋贵。说明当地水质好。而有些地方醋比酒贵，说明要么这地方穷没人喝酒，要么这地方水质太差，出不了美酒。

两人在这边谈酒。

曾咏和刘灭周在谈武功心得。曾咏即将破境，突破琉璃境。所以他向刘灭周讨教了许多修习武功上的疑惑刘灭周虽然不咸不淡，但却有问必答。他知道曾咏和凤九霄关系肯定不一般，自然不会故意摆架子。聊的时间一长，曾咏便开始摸底，比如刘灭周和凤九霄怎么认识的，将来有什么打算。

刘灭周又不是笨蛋。心道：你为什么不问凤九霄？要么是不好意思问，要么是凤九霄不说。我为什么要说。

所以他只是打个哈哈，就八个字：萍水相逢，意气相投。

曾咏自然不会气馁，便又迂回前进，问刘灭周的身世。若想让别人透露他自己的秘密，那么自己首先也得向对方透露自己的秘密。这叫抛砖引玉！

曾咏先是介绍了天鹰堡的情况，然后如何与凤九霄在船上相遇，如何遇到高太傅，如何并肩作战，吓退打退五行煞，干掉凌霄城五大高手。他说起来难免增加点作料，目的是引起刘灭周的兴趣。他一感兴趣便有可能说他自己的过往。

人一旦开口说话必然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曾咏发现自己似乎错了。

刘灭周似乎天生就是闷葫芦，不愿说话。总是嗯，啊，哦，让人哭不得、笑不得。最后曾咏酒意上涌，困劲一来，竟然睡着了。

雨终于小了。但看这架势，这一夜是不会停了。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在喊：“汉郡侯！救命！汉郡侯！救命！”声音越来越近，风雨当中隐约听起来竟然是叶赤枫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惊恐，有些凄厉！

小雨不大，众人未打伞便走出驿站，只见一道人影迅速从山坳后边奔了过来，正是叶赤枫！

叶赤枫见风雨当中飘落着的大红灯笼下，站着几个身影，正是刘灭周等人，便大喊道：“侯爷救命！”

他狼狈不堪地正向台阶上狂奔。

突听他身后传来一声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