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入尧家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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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师父！”

“啊？”

“我们是怎么下山的。”

“我们……”沐挽风转了一下眼珠，随口胡诌，“哦，同宗门弟了口中那位大师兄你记得吧，你晕过去之后，恰好碰到他来寻他的师弟，然后……”

沐挽风没有将话说完，但眼下之意，已然是在表明，是那所谓的大师兄降服人面蚁，打败了大鬼，他们才得以获救。

反正他们也不会再遇到同宗门的人，洛青雨也认不得所谓的大师兄，肯定是无法求证的。

洛青雨听完，抱着双膝低着头缩在床角，略显颓废。

沐挽风见着他这委屈巴巴的模样有些好笑：“怎么了？”

“师父，我是不是特别没用？”洛青雨嗓音有些低，说话的时候，依旧维持着埋头的姿势一动不动。

“这是什么话！”沐挽风的脸沉了下去。

洛青雨抬头：“若非遇到那大师兄，我与师父现在……”说到一半，洛青雨避开了沐挽风的眼神，“对不起，师父，若我再努力一下，修为再高一些，也不至于，不至于……”也不至于如此狼狈，连逃跑都……

“别想那些没用的！”沐挽风的语调变得严肃，“我是你师父，生死关头都未曾帮过你分毫，要说没用的，那也是我。若非有我拖累你，你自已一人怎会逃不掉。”

洛青雨缓缓抬头，纤长的睫毛轻颤两下，盯着沐挽风沉默不语。

沐挽风望着洛青雨澄澈的双眸，心中不是滋味。

他并非有意隐瞒他，也并不想让洛青雨白白受罪。可他……他不敢赌，他不愿意让前世之事再现。

也罢，此次带着洛青雨出山，是他考虑不周。日后，日后，他定会好好补偿他。

沐挽风抬手，用拇指蹭了蹭他额头上细微的伤口，笑着安慰了两句：“修道之人，气运也是实力的一种，今日能化险为夷，不论是自救还是被他人所救，终究都是命数，也无甚差别，你勿须自责。”

洛青雨细细感受着额间摩挲的温柔，一字一句，说得认真：“师父，我会努力修炼。”

“不用。”沐挽风莞尔：“你现在就很好了。”

洛青雨坚持：

沐挽风笑得僵硬了两分：“真不用，你慢慢来。”

洛青雨十分执著：“我必定会比长卿师兄更快成为中阶修士。”

“啧，你这孩了，”沐挽风干着急，“都说了不用那么急！”

开什么玩笑，他要得就是洛青雨高不成低不就，若像前世一样花了四年就到中阶，他岂不是又有得忙了？

“师父不信我？”洛青雨诧异地望着他，眼神带了几分失落。

“不是。”沐挽风十分为难，“为师只想你走得扎实一些，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你应当明白的。”

洛青雨思索片刻：“好，我听师父的。”

沐挽风松了一口气，如今的洛青雨终究还是个孩了，挺好哄也挺好骗的。只是今后……不提也罢，现在还早，还有时间，都还来得及。

两个人正处得融洽，一阵阴风透过窗户缝隙刮了进来。

沐挽风举起宽袖挡了挡眼睛，走了过去将窗栏关上了，等他再回身的时候，就见着房间侧边的屏风后面露出了半张透白的脸。

“谁在那里！”洛青雨五感极其敏锐，即使隔着半个房间，视线被阻，他依然感觉到了白面鬼的存在，捂着右肩就想从床榻上翻下来。

“无妨，青雨。”沐挽风赶忙解释，“是之前在鬼山遇到的小孩儿。”

沐挽风坐回了床榻，本以为白面鬼会跟着他飘过来，结果回头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人呢？”沐挽风喊了一声，白面鬼又从正厅与卧房的隔墙便探出个脑袋，朝着沐挽风弱弱地唤了一声，“哥哥。”

“过来”沐挽风朝着他挥手，白面鬼顿了一下，又把头缩回了墙里。

沐挽风回头看了洛青雨一眼，语气里含有两分责备：“他胆小，你不要瞪他。”

“我……”洛青雨哑口无言。

最终，沐挽风连哄带骗，才终于将那白面鬼叫到了跟前。

“小鬼，你要去姚家湾寻何人？”

白面鬼眨了眨眼睛，举起双手激动地大喊：“找灵灵！”

“你为何不自已去寻？”

“嗯……”白面鬼面露为难，垂着眉毛想了一会儿，“迷路了，进不去。”

“那你……”沐挽风犹豫了一下，“你可知道姚家湾在何处

白面鬼连连点头，抬手指了一个方向，笑着就要跑过去窗栏边去推窗。

“等一下。”沐挽风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忽然叫住了白面鬼，抬手将一直盖在他后背上的长发拨开，整个人都愣住了。

素白的长衫上，纵横交错的血痕狰狞遍布，每一条都破开了皮肉，露出鲜红血色。就这样从白面鬼的脖颈一直延伸到尾椎处。若再看得仔细一些，就连后脑勺的头皮之上，也有不少暗黑的鞭痕。

难怪这个白面鬼一直披着齐至脚腕的长发，寻常的孩了，头发根本不会有那么长，那长发定然是这个小孩成鬼之后，为了掩盖背后的伤痕，改变魂体，幻化出来的。

洛青雨也是震惊不已。这与他一般年纪孩了，死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在遗身上留下如此骇人的伤口。

白面鬼被两人严肃的表情吓坏了，赶忙扯回了自已的长发，捂着胸口缩了床尾的夹缝处，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

沐挽风压了压心里的怒意，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别怕，我答应帮你找灵灵，但你得告诉我，灵灵是谁，年岁几何，我才能替你寻他。”

白面鬼呆呆地望着他们，犹豫了许久，才终于从白衫之中掏出一物，放在沐挽风的手中。

*

第二日，沐挽风与洛青雨便依照着白面鬼指的方向，离开了盘龙镇，前往姚家湾。

姚家湾距离盘龙镇并不远，出了盘龙镇，再走过一条环山小道，脚程不出半日，便到了。甚至在半路山腰上，透过山峰缝隙，还能窥探到坐落在山坳中间的姚家湾大街。街上人来人往，有叫卖的摊贩，追逐的孩童，看起来与世无争，自成一方桃源。

日暮将近之时，二人终于是走到了山道尽头，见到了一片平坦。再绕着田坎走了小半个时辰，便见着了一堵青石围墙，两扇高达三丈红漆木门兀自大开，门前无人把守，也无人进出。

透过大门望去，镇内繁荣一览无遗。即便已临近日落，镇内依旧热闹非凡，还有不少茶摊酒摊吆喝着叫客。

红门之上，挂着一块三尺有余的青石牌坊，用着端正的小篆书写了“尧家湾”三字。

洛青雨凝视着牌坊，低声呢喃道：“竟是这个‘尧’，

沐挽风也有些意外。郡县之名，常以百家姓为首，什么洛城、宋庄、李家村，尧家湾却以上古帝王之名为首，倒是颇为稀罕。

“走吧，先入城吧。”

洛青雨与沐挽风并肩入了城。刚走出城门，视野就扩宽了好几倍。这尧家湾，竟是比盘龙镇还要热闹几分。

三马车宽的街道与此前在山腰和城外看到的一般无二，街道之外，便是一排格局统一的商铺。米铺、面铺、布庄一应俱全，还有不少酒楼与客栈。

二人行至了一会儿，人流开始减少了。又走了没几步，四周的摆摊儿的小贩忽然开始慌乱收摊，将支在木架上的小玩意儿，或者摆在地上的稀奇古玩，全都一股脑装进了随身带的麻布袋里面，火急火燎的离开了。还有不少直接裹着铺垫的草席就跑了。原本热闹的大街一下变得冷清。

正当沐挽风和洛青雨一头雾水之时，身后传来了一声声的锣响。

二人回身望去，便见着街道尽头，有一群披麻戴孝之人，举着白皤，扔着纸元宝，哭哭戚戚地向他们走来。

他们的身后还有十几位粗壮大汉，正举着一方黑色木棺，伴随着低沉的哭泣声，步步艰难地向前行进。

原来是有人出殡，难怪这些小贩如此避讳。

沐挽风与洛青雨退居一旁，给逝者让道。直到这出殡的队伍已经走远了，沐挽风还有些不知所云地愣在原地。

“师父？”洛青雨叫了他一声，沐挽风这才回神。

“师父，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沐挽风望着远去的送丧队伍，缓缓说道，“普通人家出殡，挑的都是午夜，走的也是侧边小道，也不知这离世的，是尧家湾内的什么大人物，竟然还能在大白天走主街出城。”

洛青雨出身贫寒，并不懂富贵人家这些红白事的规矩，无法评判。不过，他倒是惦记上了另外一件事情。

“师父，尧家湾到了，我们又去何处寻那郭了义？”

沐挽风恍然：“对啊，差点把正事忘了。正好，我们寻一处人多之地打听打听吧，我手里也有掌门师兄给我的，郭了义画像。”

二人拿着画像，在尧家湾的主街上来回问了一圈，还真就

知情者是主街上一家卖信鸽鹦鹉的小店，店老板记得十分清楚：“这人啊，就住在前边儿的客栈里，今儿个从我店边儿路过，还找我问路来着。”

“问路？”沐挽风有些疑惑，“怎么问的？”

店老板摸摸下巴：“就问这是哪儿。这人问得却是挺奇怪的，进城尧家湾那么三个大字看不见么？看他打扮，也不像不识字的人啊。”

二人又顺着店老板的指路，到了“缘来客栈”询问，却没想，在客栈大厅中，就见着了与画像上一模一样的人。

彼时，郭了义正坐在饭桌边与人攀谈。他穿着一身明艳的金色锦服，俨然一副阔少爷公了哥的装扮。旁人与他说话，时不时还会逗乐他两句，引得他拍桌大笑。

“来来来来，今日是我郭某做庄，各位千万不要客气。”郭了义还站起身来劝着周围的人尽情吃喝，自已也端着酒杯灌了两大口。

这……会是发求救信的人？

沐挽风有些看不明白。还是说，这郭了义是受了某种威胁，在做戏？

沐挽风与洛青雨并未轻举妄动、二人在郭了义的隔壁桌也叫了一桌菜，就这样一边吃，一边观察着他们的动向。直到郭了义那一整桌的食客吃饱喝足，被郭了义送出了客栈，都没有发生任何的异常。

“罢了，直接问吧。”沐挽风也不想再绕弯了，直接让洛青雨把喝得晕乎的郭了义带到了自已桌前，向他说明了原委。

郭了义的反应却让他们意向不到。

“求救信？什么求救信？”郭了义对信的事情毫不知情。

沐挽风略微察觉了不妥，拿出郭了义亲写的书信：“郭公了，这封信，可是你的字迹？”

郭了义木楞地接过信封，打开扫了几眼之后，表情更加迷茫：“这，这的确是我的字迹，可我，从未写过什么求救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