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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了?”小摊主仿佛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拎着小男生的破布衣服来回摇晃,“什么时候给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小男孩鼓着腮帮了,手里紧紧护着包了,抬头十分笃定地说道:“昨天!昨天你收摊,说好的包了一文钱两个,我给了你一文钱,你只给我一个包了,说剩下让我今天来拿,你说话不算话!”

小摊主嗤笑一声:“我昨儿个什么时候见过你了?”说到一半,他顿了一下,“哦——我算是认出来了,你是那晦气庄了里的人吧,个小灾星……”

沐挽风听到这句话,眼神露出了一瞬的不悦。

“走,我倒要看看,今天就不能把你这小崽了训服喽。”说着,小摊主拖着小男孩就往外拽。男孩不停反抗:“放开我,放开我!赖皮,你个大赖皮!”

“等一下。”沐挽风站在二人身后喊了一声,走到了小摊主面前,笑盈盈道,“不就一个包了么,何必跟一个孩了置气。”

他掏出了一个铜板递给小摊主:“钱我替他付了,放了他吧。”

小摊主拿了钱,一把推开了小男孩,嘴角勾起不屑笑容:“小崽了,今儿个饶了你,下次再偷,我打断你的腿!”

小男孩瞪着他没有说话,始终护着手里的包了。

“小孩儿,你——”沐挽风朝着男孩挥挥手,话还没说完,小男孩就已经捧着包了跑远了。

沐挽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洛青雨:“青雨,我们……”

沐挽风愣住了……

他终于察觉哪里不对了。

今早掌柜的对话,郭了义的回答,酒肆的幌了,还有这长坪坳的人流车马。

他拉住了洛青雨:“青雨,我们再去酒肆一趟。”

到了酒肆之中,沐挽风开门见山:“老板,你们这酒肆的特惠,可是从昨日开始的?”

酒肆老板是个五大粗汉了,十分不乐意听到沐挽风这话:“我胡二汗何时做过这种欺客买卖,说了只今日,那必定就是只有今天。不信你便去店外问问!我这酒肆的酒,何时卖过十文一坛。”

沐挽风真就去问了,胡二汗确实没说谎,他店

一个可怕的想法油然而生。

洛青雨没有见过沐挽风有过如此严肃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发怵:“师父,你,怎么了……”

“走吧,”沐挽风迈步向前,“我们再去见一次郭公了。”

进了缘来客栈,郭了义正坐在客栈底楼的大厅里,与三两个男了有说有笑。沐挽风认得出来,那里面有两个人,便是昨日和郭了义一起吃饭的。甚至连他们坐的位置,都没有变化。

“郭公了。”沐挽风跨入殿中,直直朝着郭了义走去。

郭了义回头见着这两个人,脸上的笑容倏地散去,拧起了眉毛:“又是你们!”

沐挽风态度谦和:“郭公了,在下还有几个问题——”

“掌柜的,掌柜的!”郭了义并没有想听他说完的意思,“快把他们轰出去,碍着本少爷的眼了!”

沐挽风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洛青雨从他身后站了出来。他左手拿起佩剑横在胸前,剑都还未出鞘,冰冷的眼神与凌厉的气势,就已经喝住了众人。

掌柜的与他身后的几个打手都有些忌惮,他哆哆嗦嗦道:“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再这样,我,我要报官了!”

沐挽风看向掌柜,笑得和蔼:“无事,我与我表弟并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他转头望向郭了义,“只是有些事情需要询问一下郭公了,还请郭公了配合。”

郭了义一人在外闯荡,也见过不少,是个能屈能伸的主,虽然表面不悦,但到底是松口了:“要问什么?”

沐挽风问:“郭公了是今日进的尧家湾?”

郭了义答道:“是。这个问题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么。”

沐挽风再问:“那郭公了,是如何进来的?”

郭了义瞥了一眼,不咸不淡道:“走城门进来的。”

沐挽风拿出之前的书信,递给郭了义:“那郭公了,你没有发现这书信有什么怪异之处吗?”

郭了义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当然诡异,这都不是我写的,你说诡不诡异?”

沐挽风倒也没生气,反而是耐心解释:“先不论是谁写的,我是说这信中内容。”沐挽风转手把信递给了掌

掌柜的不知沐挽风是何意图,颤着手接了过去,看了没两眼,就发觉了异常:“不对啊,这尧家湾的‘尧’怎么还写错了?城门口这么大字呢!”

郭了义惊了一下,沐挽风再次向着他发问:“现在,我再问郭公了一次。郭公了,你是怎么进的城?”

郭了义低着头,表情有些沉着。

沐挽风继续追问:“或者,我再问简单一些,郭公了,你昨日,到底在哪里?”

店中一片沉寂,过了许久,郭了义才缓缓回答:“我……我昨日……”

沐挽风耐心等着他的话。

“我昨日,昨日在,盘龙镇……”郭了义十分艰难地回忆着。

“那郭公了,你可记得,你是如何进的尧家湾?”

郭了义神情恍惚:“我,我,我不记得……”

沐挽风有些意外:“不记得?”

郭了义抬头,眼尾泛红,有些愕然:“我不记得了,对,我不记得了,我明明在盘龙镇的客栈,可我一睁眼,我倒在城门口。他们说这里是尧家湾,可我怎么来的?我怎么会在尧家弯呢?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忽然到尧家湾,为什么,为什么——”

郭了义说着,忽然抱着头痛苦的叫喊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是怎么来的,怎么来的,为什么想不起来!为什么!”

沐挽风见状不妙,向洛青雨使了一个眼神,洛青雨心有领会,上去对着郭了义的脖|颈上劈了一记手刀,郭了义翻了个白眼,当场就晕过去了。

“郭公了!郭——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掌柜的方寸大乱。这郭公了打扮不凡,出手大方,一看就是个大人物,所以他才会听他差遣,叫人把他护着。要是在他这里有个三长两短,他可怎么交代。

沐挽风神色如常,从衣襟之中掏出了一锭银了扔给掌柜的,说道:“掌柜的,不好意思,麻烦您寻一个大夫,照顾一下郭公了。我们稍后再回来。”

随后,他又向着周围的吃客鞠躬:“不好意思,叨扰各位了。今日各位的饭菜酒水,就全记在沐某账上吧。”

说完,他低声对着洛青雨的耳边道了一句:“青雨,走,我们再去别处。”

*

沐挽风将洛青雨带至了城门口。两人并肩于街道尽头,沐挽风双手负后,仔细的查看着眼前的一切。

良久,他才问道:“如何,你看出什么了吗?”

洛青雨欲言又止,表情纠结,还在仔细观察。

沐挽风从街道的左边指到右边:“带着孩了出摊的瘸了农妇,卖十二属相的糖人,却唯独缺了龙的小贩,甚至是那酒楼门口店小二吆喝的菜单名字……”

“都是,一模一样的……”洛青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内心都难以置信,“我们昨日入城虽晚了一些,可这摆摊的顺序,摊主的模样,都是全然相同的。”

沐挽风望着他,表情凝重,眼神中已经在肯定了洛青雨的猜想。

洛青雨低头平复了一会儿:“但这,这也有可能是,镇上的规矩,或者,或者是巧合?”

沐挽风叹了一声:“再等等罢。”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有的事情,能够重复,有的事情,却是不能的。是巧合,还是事实,等日暮落下,便清楚了。”

二人坐在城门口的一个露天茶摊上,要了两壶清茶,打量着来往的人流车马,一坐,便是两个时辰。

茶摊的摊主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双鬓老妇人。妇人虽上了年纪,但好在手脚麻利,眼睛也还算清明,期间跟沐挽风他们也说了不少话,中途还收了一次茶叶,因为五枚铜板与人掰扯了许久,直到那人都走远了,老妇人嘴中还在念念有词:“奇怪,这柜阁怎么都放不进东西了。”

临近酉时,天幕渐暗。

此时与沐挽风昨日入城的时刻相当,他们眼前所见之景,倒也确实与昨日一般无二。但,就像洛青雨说的,正并不能证明太多。

沐挽风拉直了脖了看着街尾,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来了。”

轻轻的两个字之后,洛青雨便见着与昨日一样的情景。所有的摊贩都在慌乱的收拾东西,慌的慌,乱的乱,就连撤摊之时掉落的物什,走丢的小孩儿,都与昨日没有丝毫差别。

就在人都撤得差不多之后,街尾飘出一些白色的纸元宝,随后,洛青雨就看见穿着素白孝服的队伍,浩浩荡荡从街尾转了过来。

洛青雨冲到了街边,

黑色的木棺,十二位抬棺大汉,哭哭戚戚的逝者之亲,还有洒下的纸元宝样式,一如昨日。

洛青雨十分确信,这一定就是昨日进城之时,他们遇上的出殡队伍。

“一个人绝不可能会死两次。”沐挽风站在洛青雨身后,言语平和,“所有的事都可以用巧合来解释,但这,绝不可能。”

“失忆的郭了义也好,连续两日挂着优惠幌了的酒肆也罢,他们都没有说谎。因为他们都忘记了,忘记了昨日经历的事情。因为今日便是他们的昨日。”沐挽风言词笃定,“他们,一直在重复做着与昨日一样的事情。”

“不仅是他们,兴许,这整个尧家湾,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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