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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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年刚过，市医院的病房门口，争吵声不断，惹得走廊不远处的人都看了过去。

“大哥是家里的老大，这时候就应该大哥出头，俗话说的好，养儿防老，大哥可是家里的顶梁柱，这个钱大哥必须出。”二儿媳妇刘青青高声说道。

“我们家里什么情况你们都清楚，小雪在外面上学要钱，小航马上要中考了也要花钱，家里是真的拿不出钱啊。”大儿媳妇李彩霞扯着嗓子哭穷。

“哈……”刘青青嘲讽的笑了一声，“大嫂，你这话说的可真是好笑，你们家有孩子要上学，要考试，要花钱，你们没钱，说的跟我们家有钱一样，我家可是三个孩子，三个啊，比大嫂家里还多一个孩子，养着他们花的钱更多，更没钱。”

“这怎么能一样啊，二弟能挣钱。”李彩霞急忙说道，面上带着恭维的神情，心里嫉妒恨的复杂情绪恐怕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平日里要是听到李彩霞说这样的话，刘青青肯定笑的高兴，顺便鄙视一番老大两口子，数落他们一顿，看着他们憋屈羡慕的模样，心里瞧不起老大两口子。

现在，听到大嫂这话，刘青青可不能承认，反而着急反驳。

“大嫂，你这话可不对，我们家挣得也都是辛苦钱，而且花的也多，这么多年都没有攒下什么钱，比不上大哥和大嫂，孩子们都大了，能帮着你们干活。”刘青青可不承认家里有钱，要是有钱，那就要多花钱，甭想。

“爹娘一直都跟你们住在一起，这么多年都帮着你们看孩子，帮衬了你们多少，我们家这两个娃子可都是我自己照顾大的，本来就应该你们多出钱。”李彩霞的脑子这次反应不慢，直接就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呵呵！”刘青青冷笑了一声，神情更加的不满，“大哥，大嫂，你们说话可要讲良心，这么多年你和大哥两个人在外面住着，什么事情都不用管，我们俩口子可一直都守着老人，都没有一个自己的院子，这么多人住在一起，平日里老人有什么头疼脑热，也都是我们在照顾，家里缺了什么短了什么，也都是我们花钱买，我们可没少给老人花钱。”

刘青青说着话眼眶都红了，眼泪无声流下，平日里她照顾两个老人，多么辛苦她从来都不说，可听到李彩霞这话，她就忍不住必须说一下。

李彩霞心里也不服气，刘青青聪明，可她也不是笨蛋，爹娘的年龄是有些大了，可老俩口身体还不错，平日里一个出去上班挣钱，一个在家里帮着照顾孩子，什么事情都不用刘青青俩口子管，让他们安心出去挣钱，可帮了不少的忙。

两兄弟站在病房门口都不说话，脸上有些发红，说不清楚是医院里太热，还是心里羞愧，脸色都很红。

新一轮的吵闹声再次响起，医院走廊上乱糟糟的闹了起来。

走廊不远处的人纷纷看了过去，低低地议论声响起，但更多的则是沉默，医院这样的地方，可真是天底下消费最高的地方，平日里看起来还不错的人，进了医院可能就不想做人。

婆婆突发疾病，紧急送到了医院，医生下了病危的通知单，现在正在里面准备手术，病房门口，几个人吵得脸红脖子粗，知道是一家人，不知情的看上去还以为是仇人，吵得脸红脖子粗，下一刻就要打起来。

病房内，梁琴躺在病床上，刚刚进行了一轮急救，意识恢复了清醒，听着病房外的吵闹声，脸色惨白，双眼无神，张嘴想要说话，试了几次都开不了口。

“哎呀，怎么血压又升高了，都跟你说了，不能着急，不能着急，你这个病人怎么不听话……”医生看着仪器上陡然飙升的血压字数，连忙劝道。

病人的年纪大了，血压本来就高，送来的时候情况很危险，好不容易才稳定住，要是再这么血压飙升，也许等不到主治医生过来给她做手术，恐怕人就要不行。

“啊……啊……”梁琴看着医生关切的神情，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到底是没有说出来，就听到病房门被人一把推开，一个瘦弱的身影冲了进来，来人跑的太快，来到病床旁边踉跄了一下，幸好被旁边的人给扶住，这才没有摔在地上。

儿子和媳妇呼啦啦全都跟着冲了进来，生怕晚了一步，自己吃亏。

太轻了，瘦的身上都是骨头，一把扶

上去都没有肉，瘦的硌手。

医生扶着来人的胳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这人也太瘦了。

“妈，妈，你咋养了？你别吓我啊……”女人一脸着急道。

“啊……啊……”梁琴看着她张了张嘴，说话的声音低得很，凑够去到嘴边也没听清楚说的是什么。

女人看向医生，着急的询问情况，医生简单的把病人的情况说了一下，目前来说，病人的情况有点危险，必须要做手术才行。

“可是病人的年纪有点大了，而且送来的时间比较晚，病情有点危险，但是我们肯定会尽力救治。”

病人年龄大了，送来的又晚，有可能会直接死在手术台上，而且这个手术哪怕是成功，之后需要花费的钱也还有很多。

“呃……”梁琴着急的想要说话，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伸手抓住了女儿的手，粗糙的手抓着枯瘦的手，看起来居然要比女儿的手健康几分。

“嘀……”

周围放着的仪器突然发出急.促的鸣叫声，刚刚恢复平稳的线条骤然上升。

“别激动。”病房内仪器响动，医生立刻道，伸手给梁琴的输液瓶中注射了药剂，“病人现在不能着急生气。”

“妈，你别着急，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枯瘦的女人神情坚定的说道，转头看向医生，“医生，我们做手术，无论多少钱，我们都做，我这就去交钱，求求医生了，一定要救救我妈。”

“等一下，咱们再商量一下，小妹别急，医生都说了，咱妈这个情况，做手术也很危险，咱们不能草率……”

“小妹，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咱们要考虑清楚……”

“大嫂，二嫂，你们都别说了，我去交钱，我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妈去死，无论如何，我也要救妈。”

“小妹，不是当嫂子的看不起你，你有钱吗？这可不是一点小钱，你哪里来这么多钱？”

瘦巴巴的模样，满脸的皱纹，看着眼前这个实际年龄比他们年轻了十岁，模样却仿佛老了二十岁的女人，两个嫂子心里都有点看不起。

药物的作用下，梁琴已经慢慢陷入了昏睡，耳畔的

声音都变得模糊起来，她眼前又浮现了闺女小时候的模样，那个时候的闺女可真好看啊，虽然因为早产，闺女一出生身子就比一般的孩子弱，养活起来比较费劲，三天两头的生病，可闺女听话，人也聪明，哪怕是比同龄的孩子上学晚了几年，也追了上去，那时候十里八乡的人，但凡是家里有娃子在上学，谁不说她家的闺女聪明。

她这一辈子，对得起老头子，对得起两个儿子，唯独亏欠了闺女，可惜已经晚了。

身体的越来越轻，眼皮越来越重，耳边最后响起的好像是闺女的哭声，梁琴想要跟闺女说别哭了，养活了三个孩子，唯独亏欠了闺女，最后的时刻，也只有一个闺女最有良心，守在她的身边，不顾一切要救她。

她错了！

闺女，妈对不起你！

……

“老婆子，老婆子，你这嘴里嘟嘟囔囔的说啥呢？醒醒，快点醒醒，这都啥时候了，你也不起来做饭，等下孩子们都要饿了，别睡了，快点起来做饭。”

韩建华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站在院子里往厨房看了一眼，平日里这个时候老婆子早就在厨房里忙活，烟筒里冒着烟，进了院子还能闻到饭菜的香味，忙活了一天回到家里，看着这么一幕，韩建华顿时觉得身体都没有那么累，脸上乐呵呵的笑着，还能再干五十年。

梁琴躺在炕上没动，闭着的眼睛颤了颤，没有睁开。

韩建华从院子里溜达到厨房，又溜达到堂屋，喊了梁琴好几声，看着梁琴就是不睁开眼睛，心里也有点生气。

“老婆子，我知道你心里不高兴，可咱们不都是为了孩子们，为了咱们的大孙子呀，咱们忙活了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孩子们，只要孩子们好好的，咱们两把老骨头怎么着都行，你就别生气了，我已经说过儿子，他们也知道错了。”韩建华开口为孩子说好话，让老婆子理解一下儿子，知道儿子的难处，他们都是好孩子，孝顺的孩子，当父母的应该理解孩子。

耳畔一直嗡嗡嗡的叫个不听，吵得的人没法清净，梁琴动了动手指，眼睛一点点睁开，看着窗外照射进来的眼光，刚睁开的眼睛被

亮光刺激，眼角流出了泪水，她死死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屋外的日光，哪怕是泪流满面也舍不得闭上眼睛。

韩建华说了老半天也不见梁琴给点反应，转头看到梁琴满脸都是眼泪，吓的心里咯噔一声，快步走了过去：“老婆子，你这是咋的了？你别吓唬我啊！”

“身体难受不？哪里不舒服啊？”韩建华伸手去摸梁琴的额头，紧张的手心都是汗，摸了几次也摸不准到底烫不烫，自己给自己吓得不轻。

“老大，老二，你们两个快来啊，你们妈不好了。”韩建华扯着嗓子喊道。

刚才还安静如鸡，仿佛根本没有人在家的韩家大院，东西两间屋子都传出了动静，其中一间屋子里还响起了婴儿的哭声，伴随着开门关门的声音，两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屋门口，兄弟两个人齐齐跑了进来。

“咋的了？”

“妈没事吧？”

看着站在眼前的两道身影，发呆的梁琴一下子就清醒起来，猛然坐了起来，伸手就挥了过去，用足了十成的力气。

“啪！”

“啪！”

清脆的把掌声落下，同时响起的还有梁琴的吼声。

“天打雷劈的小兔崽子，老娘打死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