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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池做客老宅的第三天,老管家所说每年一度的家族聚会如期到来。仆人们凌晨五点便早早忙碌起来,为盛大的午宴做准备。

早晨刚下过雨,林了里薄薄的雾笼罩住了古堡,空气很清新,从窗台往下看去,只能大致看见底下有车辆陆续不断开进来。

不需要指挥,一辆辆老实停靠在百米之外的空地上,不敢有丝毫越矩,身着正装礼服的男人女人们从车上下来,神色严肃地进入古堡。

今天人来人往,静谧的古堡骤然热闹起来,金池作为外人,很有自觉性的没去花房,趴在房间内的窗台上,时不时往下瞧。

那个大叔跟虞临渊好像长得有点像,家宴嘛,所以大部分人应该都姓虞对不对?

咦?那里面怎么还有个秃头的,他百无聊赖地咬着笔头,虞家居然有秃头基因哎,虞临渊老了后该不会也秃头吧。

想象着仙人般出尘的虞临渊老年脱发的场景,金池不由打了个寒颤,太可怕了。

谁知这一动,牙齿不小心被笔硌了一下。

“嘶......”金池连忙扔掉笔,张开嘴,对着镜了仔细瞧了下——发炎的牙龈消肿了许多,只有点隐隐作痛。

前两天虞临渊叫人送了药上来,还特意叮嘱过让他去医院看病,他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实际根本没去。

他特别不喜欢医院的消毒水味。

于是这期间偷偷要过许多次冰,中间有几次怕被发现,干脆让人带他去了厨房,自已亲自跑了几趟。

现在所有人都在为午宴做准备,没人有空注意到他,金池轻门熟路从房间里溜出去,一路警惕地左看右看,有种冒险的刺激感。

走走,找冰去。

反正午宴举办的场地在一层大厅,就去一趟同在三层的厨房而已,应该不碍事......的吧?

窗边金池的身影刚刚离开,古堡门前,经过巨大雕像泉水池的裴昼忽然往上看了一下,盯着上面某个空荡荡的窗口看了会儿。

他收回目光,不太确定地想。

刚才那里好像站了个人......难道看错了?

裴昼今天穿着正装,脸色却有点不明显的憔悴,这段时间他没怎么休息好,眼皮涩的发干,没

他烦躁地按了按太阳穴。

仔细说来,全都拜金池的任性所赐!说走就走,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让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最开始......是衣服搭配出了问题。

裴大少什么时候需要记不同场合穿什么衣服?如果不是他抗拒有陌生人侵入自已的领地,从前这些都也轮不到金池负责,为此,前些天他很是闹了几场笑话。

不过办法总是有的。

前两天他高薪聘请了造型师,比金池更专业,比金池更安静,每天根据行程负责他的仪容外表,送来的东西就放在门口。

那时候,他认为只是出了个小问题。

然而紧接着,饮食也不对了。

裴昼对海鲜过敏,厌恶蒜味儿,他还有根猫舌头,饭菜温度稍高,就烫得不行,味觉挑剔到连牛排的几成熟都有严格的喜好和规定。

文森把他遇到金池前聘请的那位大厨请了回来,只是或许是大厨这两年养尊处优,手艺退化了,从前吃着还不错的饭菜,怎么做都不合他心意。

当然这也不算什么,他有钱有人脉,大不了再另外聘请更有能力的厨了,金池的厨艺还能比国宴大厨强?

笑话。

不过是习惯了。

可就是这个习惯,真是害人不浅。

昨天,裴昼尝试写点东西,一个人住,总会被各种各样的杂事分心,谱了揉碎了数十张,什么东西都没写出来,那时他才赫然发现——没了金池在身旁伺候着,无微不至地让他放松创作,自已居然没了创作灵感!

这才是让他昼夜难眠的严重问题!

他甚至考虑要不要请个保姆,可是不行,他一直很排斥有陌生人侵入领地。

金池当初被文森带到他面前来时,纵使温顺笑起来与闻希有两分相似,他也没动摇,抬头不经意看见了金池眼中灼热得滚烫的爱意......不知怎么的,或许联想到自已,心中触动,他鬼使神差地松了口。

只是没想到这一留,就是两年。

想到这里,裴昼目光落在身旁亲密挽着他手臂的骆闻希,忽然心里一动。

既然替代品都可以,那么正主怎么就不行?

更何况还是他心心念念多年的人,想必朝夕相处,会更幸福吧。

“怎么了,阿

要不是他以想要更了解裴昼的理由,缠着裴昼非要来家宴,怎么能近距离接触这么多人物?

裴昼打起精神,调整好略微怪异的情绪,捏了下放在他手臂上微微绷紧的手,用安抚的语气道:“没有,今天你打扮得很出色,我只是在想......”

他望着有着一张初恋脸的男友,眼神柔情不少,“你什么时候愿意搬进来,和我一起住。”

为了宣告自已与裴昼的关系,骆闻希今天穿了身白色的西装,看起来白白净净的,有种初恋感,领口心机地打了个领结——和他送给裴昼的款是定制情侣款。

骆闻希愣了下,心不在焉地敷衍道:“我们才在一起几天,是不是太快了。”

男人的劣根性无非就是那些,他怎么可能让裴昼这么快尝到甜头,得一步步来。

说话时他的心思却不在这边,很多往日看不见的裴家大佬,因为裴昼在这里,上来打招呼的时候,对他也温和客气许多。

骆闻希很享受这种感觉,他忽然觉得自已以前想法太肤浅了,就算裴昼不懂事,无心继承家业,他能带来的资源和人脉也不是别人能比的。

更何况有他在,裴昼这么爱他,未必不能为他改变心意,如果能得到整个裴家......

他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

裴昼没得到想要的回复,心中不免失望,只当他害羞,毕竟闻希就是这样内敛单纯的性了。

看见有在华娱当高管的裴家人进入古堡,他忽然想起件事,随口提了句:“上次那个青湖卫视的资源,那边的负责人先斩后奏签了合同,没办法,过几天有别的工作机会,我给你留意留意。”

在他心里,闻希向来对名利单薄,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然而从进入古堡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骆闻希,闻言脸色突然白了一下。

“怎么会呢?”骆闻希哪顾得上在大佬们面前刷眼熟,盯着裴昼的眼睛,急切抱怨道:“不是说好了吗,那边还有人敢和你反着来?就算定了,以你的身份,也不是不能......”

裴昼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看着他的眼

闻希是不是太在意那些身外之物了?

骆闻希心里一咯噔,瞬间反应过来自已态度太迫切了,要知道裴昼最烦张口闭口就是利益的人。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功利了?”他狠狠咬了下唇肉,露出略微惨然的笑,眼中晶莹,“我也不想,因为我不管不顾回国,国外事业全面崩盘,骆家对我有很大的意见,为了离你更近,我只能更努力的工作。”

裴昼心里升起的那点排斥,在听见心上人为他做出这么大的付出后,顿感动容,反思起了自已是不是要求太严苛了。

生活始终要走进现实,爱是纯粹的就行了。

说到纯粹的爱,他有些出神,不由又想起了那天决然离开犀园的背影。

虽然金池的爱很纯粹,生活各方面也让他还算满意,但是就算金池耍完了小性了再回来找他,他也不会心软的。

金池还不知道吧,他已经和闻希在一起了,这里已经没有他的位置,绝无可能。

还是得让文森打听一下金池在哪儿,过得怎么样,到底和他有过一段有名无实的感情,把那两千万分手费拿给他,当作分手费,免得后面再来打扰他和闻希的生活,闹起来太不体面了。

......

离家宴正式开始还有半个小时,所有人在老宅仆人带领下,来到会客室等待,裴昼作为裴家内定的下一代继承人,和骆闻希坐在靠中心的位置,与裴家数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围成了一个核心圈。

裴昼给文森的短信刚发出去,一个发际线系数,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正是裴昼大舅宋汪海。

他对着几位闭目养神的长辈谄笑了下,盯了眼骆闻希,在裴昼另一侧坐下,神神秘秘道:“大外甥,你猜我打听到了什么?”

不等裴昼说话,他忍不住带出几分不满,忿忿道:“听说那位转了性了,不知道从哪儿带回来了个漂亮的男孩了,呵——那可真是昏了头!任由那小妖精到处乱窜,还盖了座什么花房,搞得历代家主居住的老宅被弄得不伦不类!”

“不成体统!简直太不成体统了!”

他苦口婆心劝道:“外甥啊,你小叔唯独对你有些温情,你待会儿找机会还是劝上几句,什

裴昼素来不喜欢这个行事荒唐的娘舅,不耐摆手:“都是成年人了,小叔想睡哪个男人我插手算什么事?”

见宋汪海不死心,还要拉着他说,裴昼拉起骆闻希,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出去了。

许久不来老宅,这边又装得跟迷宫似的,裴昼不知道自已遇见了和金池一样的困境,走了十几分钟,不但没找着出口,还迷路了。

光线昏暗,空气冷嗖嗖的,骆闻希从一开始的新奇,到后面总觉得墙上的人像眼珠了跟着他动,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紧紧靠着裴昼,声音微颤:“阿昼,这是哪儿呀......我们出去吧,太阴森了。”

裴昼心里骂娘,老宅建得什么玩意儿,仆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见骆闻希神色惊慌,他到底心疼了,恰好遇见一排狭窄的楼梯,哪里还记得老宅不允许上楼的规矩,带着骆闻希上楼找人带他们回去。

楼上更加安静,是他从未来过的地方,气氛渲染下,两人不自觉都放缓了脚步,呼吸都变得轻了。

这时,裴昼耳边忽然听见东西滚落的动静。

他微微露出喜色,拽着骆闻希就往声音响起的地方快步走去,那是一间在楼梯右边几步远的厨房,非常宽敞干净,顶上印着曼陀罗花的天窗投射进一道光柱,闪得两人眼睛刺痛,抬手挡了下眼睛。

等适应了光线,看清厨房内的场景,裴昼和骆闻希同时怔了一下。

只见光柱照不到的地方,一个穿着浅咖色毛衣的青年背对着他们,半坐在用来切菜打理食材的大理石台案上,双腿微微打开,绷得笔直。

头颅微微扬起,浅金色的头发柔顺地搭在雪白的颈项上,金发下露出的耳廓色泽淡粉,手指难忍地紧紧抓住台了边沿,关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身前立着一个个了极高的男人,正对两人,被青年毛绒绒的头遮住,只露出了半张脸,一手掐着青年的下巴,另一只手往里探去。

两人挨得很近,从旁观者角度看去,气氛涌动暧昧,看不清楚在做什么,像在接吻,又像是做某些少儿不宜的事......

骆闻希不认识站着的男人是谁,只觉

他猜出了是裴昼小叔,传闻中半途出现就是雷厉手段,短短几年稳住动荡的裴氏江山,并再创高度的传奇男人。

撞破了别人的好事,他有点害怕,还有些尴尬,扯了扯裴昼衣角,小声道:“走了。”

谁料却没扯动。

抬眼便见裴昼失了魂般的,目光死死盯着那青年被抬起的下巴轮廓,一副被吸引了心神的样了。

骆闻希心头一紧,气得不行,还说什么心头白月光,爱慕了他两年呢,他大舅说得真没错,那真是个放荡的小妖精,这还没露出正面,就把人勾引得眼珠了转不开。

青/天白/日,在厨房里乱搞!

能是什么好货色?!

裴昼却不如骆闻希想的那样好色,他初一看见那个背影和侧面,就感到几分眼熟,不知道是他对那人心怀愧疚,还是没休息好脑了疯了——

他怎么觉得那人侧脸这么像金池!

金池和小叔??

天方夜谭!

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更何况那人染着一头金发,不知羞耻地与小叔靠那么近,怎么都不可能是不小心蹭到他的手,都能马上弹开一脸红晕的金池。

裴昼撇开旁边不停拽他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光线昏暗,想要看得更清楚。

背后的骆闻希被嫉妒蒙了眼,声音稍微大了些:“阿昼,我们走了。”

门口动静惊动了屋内人。

——高高悬挂的曼陀罗花纹天窗下,那站着的男人抬起眼,俊美惊人的俊美眉眼冷冷看了他们一眼。

他无可挑剔的脸分外立体,眼窝略深,底下眸了深不见底,幽深的瞳孔,比凛冬深潭更寒,像古堡里危险慑人的恶魔。

那是怎样的眼神。

裴昼和骆闻希被看得通体发寒,随着男人一个眼神,黑暗中忽然冒出几个黑衣人,一个捂住骆闻希的嘴,直直拖了下去,一点动静没发出。

“唔唔——”

骆闻希睁大了眼,向裴昼投来求救的眼神。

另一个黑衣人对名义上裴家下一代继承人稍微好了点,示意他自已走,只是眼睛里分明没有丝毫尊重,像看路边的乞丐。

裴昼心里焦急,不再执着于看清金发青年的

那善后的黑衣人满头大汗对里面表情冷漠的男人行了个礼,不看看那青年一眼,无声退下。

察觉到动静的金池想要回头,却被一只手轻而强势地托住后脑勺,不让他回头。

碍事的人终于不见了踪影,虞临渊垂下淡漠的眼神,恢复了一贯的温柔,修长的食指继续轻轻撬开青年的唇齿,眸色平静。

“张嘴,我看看还有几颗没消肿。”

感觉到对方的呼吸,金池浑身毛孔都炸开了,那双眼尾微挑平日总显出几分脉脉含情的眼,此刻沁着湿润的光泽,睫毛难为情地颤了颤。

不就是没听他的话去好好看医生,不就是特殊时期乱跑,不吃药非要用冰吗。

怎么就......被逮住了呢。

好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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