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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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安稳的睡过去，一觉醒来宋清明觉得浑身舒坦不少。

换好衣衫，他捧出自己的钱袋子，贴在脸上贪恋的蹭了蹭。

“哎，好不容易到手的可爱银子，结果刚热乎一天，就要送出去了......”

“若是不想送，便不送。”

身后突然响起谢钰的声音。

宋清明转身看去，谢钰正靠在门边，眼含笑意地看着他。

他轻咳一声，敛起刚才的表情，一本正经的说道：“那怎么行，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食言，银子......我会再赚的。”

谢钰走向他，从怀中拿出一个钱袋，鼓鼓囊囊的，一看就知道要比宋清明的银子多很多。

“用我的。”谢钰道。

宋清明看着钱袋愣了愣，然后拉下脸，一把拍开谢钰的手：“昨夜是我说要帮他们一家，又不是你说的，你以为我会用你的银子慷我的慨！”

谢钰眨眼无辜的说道：“原来清明是这样想的，可你把银子全送出去了，也不是马上就能赚回来的，等下要用银子怎么办？”

宋清明：......

这话问的他哑口无言。

谢钰：“就当作我借你的，可好？”

宋清明内心一阵挣扎，若是借了，又要欠谢钰一份人情。

可不借，眼下这情况，银子又紧的狠。

宋清明正纠结的时候，门口响起了声音。

“两位哥哥。”

他们齐齐看过去，胡阿满正站在门口，神色有些哀戚的看着他们。

阿满总是一副有话要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宋清明越过谢钰走到阿满面前，斟酌了一番言语。

他不会对付小孩，也不太会温柔的说话，怕自己一开口将这孩子吓到了。

左思右想，他决定学着谢钰讲话的样子开口：“阿满，你是不是有话和我说？”

阿满眸色中闪过惊讶。

宋清明：“你现在可以说出来，我会帮你的。”

阿满睁着自己发亮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宋清明，两只手还在揪着衣摆。

“其实，我......”

“阿满！”

女人的声音截断阿满

的话。

宋清明看见阿满明显的颤了一下。

阿满的娘小跑过来，用力将阿满拉到身旁，笑眯眯的看着宋清明说道：“两位公子能放过我们，还肯帮我们，这大恩大德，我们一家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的！阿满，快给二位恩人磕个头！”

听了这话，阿满立刻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二话不说在地上磕起来。

就好像这种事情阿满早就做过无数遍，熟练的可怕。

宋清明连忙将阿满用力拉起：“这是做什么？！”

女人：“应该的......”

宋清明冷声打断她的话：“别谢的太早！”

女人奇怪的看向他。

宋清明露出一抹坏笑，掂量起手中的钱袋：“银子我能给你们，可我要清楚你们是怎么花出去的，今日你们跟我一起到苏镇，置办你们需要的东西。”

女人一怔：“一、一起去苏镇？可虽说苏镇不远，一来一回，再加上买东西的时间，便要花上一整日，到了夜里又不好赶路，二位......”

宋清明：“没关系，我们已商讨过了，再留一日，正好今夜将此地的厉鬼捉住，明日再离开。”

女人的脸色有一瞬僵硬，不过很快又堆满笑，说道：“竟还要麻烦二位做到如此地步，这让我们一家人怎好意思。”

宋清明笑着摆手：“没事没事，你们快同我去吧，莫要磨蹭到太晚。”

“好，好吧......”女人这才迟疑的拉着阿满转过身。

因为阿满的爹身体不好，于是只有这娘俩随着宋清明和谢钰去镇上。

谢钰撑着伞走在宋清明身旁，回头看了一眼走得极慢的娘俩：“你还是觉得这女人有古怪？”

宋清明撇了撇嘴：“这话问的不对，我是觉得这一家都古怪，虽要帮他们，可也要这可爱的银子花的让我知根知底。”

谢钰赞同的点头。

快晌午时，几人才到达苏镇。

宋清明掂量着自己手中的银子，规划一番，带着他们买了米面，又置办了一些必须用的东西，最后将手中剩下的碎银全部给了女人，让她带着阿满去医馆抓会用到的药。

看着自己空空的钱袋，宋清明感觉自己一眨眼，手中的银子就没了。

都说金银贵重，他却觉得这玩意儿轻如鸿毛，一吹，就散了。

叹了口气，一股扑鼻的包子香飘过来。

他看向包子摊，这才猛地想起，自己还欠着包子大叔一份人情。

回头离苏镇越来越远，这份人情可就不好还了。

思忖一番，宋清明转身看向谢钰：“借我些银子吧。”

往后他们同行，有的是机会还这人情。

听他开口借银子，谢钰笑了，二话不说便将沉甸甸的钱袋子拿出，塞进他怀中。

宋清明只从其中拿出包子钱，又将钱袋还回去，然后小跑向包子摊。

“老板，给你包子钱。”

卖包子的大叔笑着接过，便要拿起包子递给他。

宋清明连忙说道：“不必给我包子了，这是你好心帮我，送我了三个包子，我这是来还人情的。”

大叔怔住：“什么好心送你包子？”

宋清明：“大叔你忘了？不过就几日前的事。”

大叔和蔼的笑起来：“客官你可真有意思，我若做了好事定然会记得，可这段时间确实没帮过什么人。”

没有？

这次换做宋清明怔住，若不是这卖包子的大叔好心帮他，还能有谁？

半晌，宋清明眯起视线，转身看向撑伞站在屋檐下的谢钰。

难道......

不能吧？

他正怀疑着，衣袖被人拉了拉，一低头，是抱着包好的药材的阿满。

未等宋清明开口说话，卖包子的大叔先大声喊道：“滚开滚开！别在这里要饭，讨人嫌的小杂种！”

阿满畏怕的瑟缩一下。

宋清明连忙挡在阿满身前，恼火地说道：“这是我认识的小孩，谁许你这样说话了！”

大叔愣怔一瞬，忙不好意思地说道：“这孩子竟和客官认识？他往日经常在镇上偷东西，所以......”

宋清明：“他家中贫苦，你们好好教育了他便是，何必说杂种这么难听的词。”

大叔叹气：“不是我不同情他，这条街上的人都施舍过他，只是拿了我们

的施舍，他还会继续偷。”

宋清明这才诧异地看向阿满：“为什么这样做？！”

阿满害怕地看着他，往后退了两步。

宋清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凶了，正要解释的时候，阿满的娘忽然跳出来，一把抱起孩子：“你们凶什么凶？！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会说，轮不到你们管！”

说完，女人便抱着阿满大步向前走去。

一路上，女人走在前方，再没有和宋清明他们说话，并且一直紧紧抱着阿满。

阿满趴在他娘亲的肩头，明亮的眼珠看着身后的二人。

看出宋清明的心情又开始不好起来，谢钰将头顶的伞往他身上移了移，帮他遮住阳光，柔声问道：“怎么了？”

宋清明垂眸叹气：“你就没觉得，阿满的娘很奇怪吗？”

谢钰敛了笑意，瞥了一眼前方的女人。

“你知道吗？我走这一路，捉的厉鬼很多，却从未捉过一个恶人。”

宋清明看向他：“什么意思？”

“厉鬼易认，人心难辩，善非善，恶非恶，恶人横走，厉鬼难行。”

谢钰意味深长地说道。

宋清明细细思索着他的话。

半晌，宋清明眯起视线，凉凉说道：“说起来，上次托那个小屁孩给我送包子的人是你吧！”

谢钰笑着看向别处，就好像没听见他说的话一样。

竟选择不搭理他！

宋清明被气得牙痒痒，将怀中要回来的包子钱一把塞进谢钰怀中：“这钱算我管你借的，我现在是还你包子钱，等之后我有了银子，再还你。”

谢钰将其收好，一副哄他的语气说道：“好，你说怎样就怎样，这账我都会帮你记好的。”

这男人，明明一副温柔的样子，却总是能将宋清明气到。

回到乞丐村时，天色已晚，阿满的娘一副恼火的样子，直接带着阿满回了茅草屋，宋清明也只好满心疑惑的回自己的茅草屋呆着。

月亮升起，迷蒙的雾气漫开，这村子的阴森气也回来了。

掐算着时辰，谢钰敲了敲宋清明的门。

宋清明开门问道：“怎么了？”

谢钰：“等

下我要捉鬼，你呆在屋子里，不要出来。”

性命攸关的事他不敢不听，连连点头。

合上门后，宋清明坐在椅子上，皱眉思索起来。

从昨日开始，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就没消失过。

到底是哪里让他不舒服？阿满那古怪的娘？还是总是支支吾吾的阿满？又或是那个可怜的阿满妹妹？

不舒服，这些都让他不舒服，可最让他不舒服不是这些。

是从哪里开始，让他如此在意的？

“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

窗外又响起那个诡异的童谣，混着孩子们的笑声。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比起害怕，宋清明反倒觉得那股不舒服的感觉越发明显。

一只苍白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谁家的小孩在哭啊？”

孩童的声音紧贴在宋清明的耳边。

宋清明僵硬的转动脖颈，看向脸侧。

那个被缝住眼睛的小鬼就趴在他的肩上，咯咯的笑着。

宋清明腾的一下站起身，夺门而出。

“谢钰！！”

他在迷雾中大声喊着谢钰的名字，也不知谢钰能不能听到。

雾中的童谣声就没停过。

“......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莫想走，一觉睡到......死翘翘。”

童谣的词变了，连那孩童的声音也变了，变得越发阴狠起来。

宋清明在迷雾中跑着，没一会儿便停下来，扶着一旁的茅草屋停下来咳嗽。

“莫想走，莫想走。”

听着雾中那声音，宋清明一顿，然后看向手边的茅草屋，想了想，便开门冲了进去。

果然又是昨日囚着胡阿满妹妹的屋子。

那孩子躺在地上，已经是奄奄一息。

地上还散落着一些纸包，宋清明很快就认出来了，正是他们今日去镇上，阿满他娘去医馆买的药。

他急忙捡起一包撕开。

里面哪有什么药，全都是喂马的干草！

“王八蛋！”宋清明愤声骂道。

身后也传来了谢钰的声音：“清明！”

他转身看去，

谢钰神色严肃地走到他面前：“你没事吧？！”

宋清明摇头，说起的是另一桩事：“为什么这村子里的鬼魂都是小孩？！”

谢钰的眉头跟着皱了起来。

“那对夫妻就不是什么好人！”宋清明冷声说完，转身便向角落的孩子走去。

他蹲下身抱起孩子，那件宽大的衣裳随之向上滑动，将孩子的双脚露了出来。

宋清明的视线落在孩子的脚上，整个人僵住。

那双脚已经满是伤痕，可却不是能将宋清明吓到的伤口。

真正吓到他的，是那孩子裸露在外的脚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