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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路上,楼喻问及霍延发疯的缘由,阿砚摇头只说不知。

他稍稍一想,便知最有可能跟他派人去寻霍家小辈有关。

他问阿砚:“我让人去寻霍家两小奴,你告诉霍延了?”

阿砚白着脸叫屈:“殿下明鉴,奴什么都没说。”

“三墨和阿纸呢?”

阿砚连忙解释:“殿下,奴一直和阿纸在一起,从没跟他说过话,也没听见三墨和他说话。”

冯二笔在旁附和:“殿下,三墨那性子您是最清楚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来,整个一闷葫芦,肯定不是他说的!”

楼喻不置可否,径直踏进荒败小院。

院子里,冯三墨和阿纸正死死压着霍延,两人用尽全力,弄得脸红脖子粗,额上青筋暴起。

再看霍延。

一张脸被按在泥地里,身上伤口崩裂,渗出丝丝血迹。

楼喻尚未来得及开口,霍延骤然发力,一下子将冯三墨和阿纸掀翻在地,披头散发冲向楼喻。

“殿下!”

冯二笔不是个灵活的胖子,他帮不了楼喻,只能眼睁睁看着楼喻被霍延压翻在地。

后脑撞到地面,楼喻眼冒金星,还没缓过来,脖子就被一双冰凉粗糙的手狠狠掐住!

他张着嘴,什么也发不出来。

窒息将他淹没。

楼喻死命捶打霍延,试图制止他的疯狂行径,恍惚间对上一双猩红的眼。

“不许伤害他们!”

那双眼狠狠盯着他,不断翻腾的怨愤,以及想要同归于尽的孤注一掷,深深烙在楼喻的瞳孔里。

胸口越来越闷,无法呼吸的痛苦让他整张脸都变得扭曲,直到“咚”一声,是木棍敲击脑袋的声音。

霍延呆了呆,双手一松,直直倒在楼喻身上,压得楼喻差点又断气。

冯三墨拎着棍子,用脚掀翻霍延,对阿砚道:“殿下脖子受伤,速去请大夫。”

言罢噗通跪在地上,垂首请罪:“奴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

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一响,楼喻就觉得牙酸,他在冯二笔搀扶下起身,指尖碰了一下脖子。

真疼!

霍延是下死手了吧?

他看向被敲昏的霍延,忍着胀痛,嗓子像含了沙子,问冯三墨:“不会打死吧?”

冯三墨:“不会,只是暂时昏迷。”

“行了,”楼喻皱着眉头,“先把他抬进去,再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他娘的都什么事啊!

冯三墨和阿纸将人抬进屋子,床上连个能盖的被褥都没有。

虽然差点被男主掐死,可楼喻还是忍不住表示同情。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男主听到仇人企图糟蹋自己亲人,想要与仇人同归于尽,这点无可厚非。

身为读者,楼喻天然与男主同一阵营,看书的时候就觉得男主实惨。

如今亲身面对男主的仇恨,楼喻整个人很分裂。

一方面觉得自己接了原身的班,能多活几年,有义务承担原身带来的后果;另一方面则因为方才的危险生出几分委屈。

虽说去找侄子侄女是楼喻的主意,但他本意是好的,现在被人误会,心里面到底有些不得劲。

男主可怜,他也可怜。

他吩咐冯二笔:“明天我不想再听到府中胡言乱语,你现在就去办!还有,这件事不要惊动王爷王妃。”

“是!”

冯二笔也被吓到了,连忙离开院子去办事。

若不是有嘴碎的杂役,霍奴怎么可能发疯?!

大夫很快赶到,一眼看到血迹斑斑的霍延,顿时炸了毛:“昨天才处理的伤口,怎么这么不小心!”

楼喻火上浇油:“脑袋被敲了一下,您先看看脑袋上的伤。”

老大夫无语,小心翼翼探手过去,松了一口气,“只是鼓了包,应该没什么大碍。”

早就听闻庆王世子飞扬跋扈,如今亲眼见到霍延惨状,老大夫暗自摇头叹息。

他重新包扎伤口,善心嘱咐几句,拿了诊金就要走人,却听楼喻问:“三墨,阿纸,你们方才有没有受伤?”

老大夫捋捋胡须,心道这世子对手下人倒还不错。

冯三墨和阿纸摇摇头,他们只是出了力,没受伤。

“殿下,您受了伤。”阿砚出声提醒。

老大夫好奇看去。

楼喻扯开衣领,细长白皙的脖颈上居然青紫一片!一看就是被人掐的!

堂堂庆王世子被掐,谁敢这么不要命?!

老大夫心领神会,瞥向昏迷的霍延,一时迷茫极了。

如此烈性桀骜的家仆,世子却还愿意请大夫,怎么看也不像是跋扈的人啊。

怪不得世子的声音听起来那般粗哑,他还以为是要长大了。

老大夫凝目细看,心中止不住惋惜。

白嫩脖子上这么大块的青紫,谁看了不心疼?更何况,世子生得相当俊秀,仰着脖子让他上药的时候,不知有多乖巧!

楼喻并不知道老大夫在极短时间内由黑转粉,他目光落在霍延身上,正头疼着呢。

老大夫上完药,楼喻交了诊金,礼貌道谢,让阿砚送其出府。

老大夫刚走,霍延就醒了。

见楼喻坐在床边,他腾地坐起,作势扑上来拼命。

“若是想害死霍煊和霍琼,你尽管动手。”楼喻神色冷冽。

霍延瞬间顿住。

他瞪着一双凶戾的眼,双拳紧握,盯着楼喻咬牙切齿,浑身颤抖不休。

到底是刚刚家破人亡的十四岁少年,能忍到这个程度已经相当不错了。

在此之前,任凭“楼喻”如何打骂,他都无动于衷,这次突然发疯,无疑是因为触及他的逆鳞。

楼喻问:“你想死?”

霍延不吭声。

他当然不想死,他还有大仇未报。

楼喻突然一脚将他踹翻,恶狠狠道:“你今日伤我,我不会轻饶你的!”

言罢吩咐冯三墨:“找绳子给他捆住!等那两个小奴来了,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

至于团聚之后会发生什么,在场之人想都不用想。

霍延挣扎着要爬起来,浑然不顾伤口渗血。冯三墨迅速寻来麻绳,将他手脚缚住。

霍延本就受了伤,方才已耗尽他所有精力,如今只能任人摆布,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

楼喻忍着喉咙疼,继续嘱咐冯三墨:“在那两个小奴来之前,给我好好看着!”

少年眼中满是滔天愤怒。

楼喻并不在乎。

霍延性格刚烈桀骜,对朝廷和自己抱有极大的恨意,即便自己对他示好,他也不会相信。

既然如此,就得剑走偏锋。

楼喻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也不是个心硬如铁的人。他做不到趁他病要他命,也不愿意给自己树立一个强敌。

那就只能将人收入麾下,让他加入己方阵营。

想让霍延这种人投诚,得徐徐图之。

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满腹心事回到东院,天已大黑,楼喻躺在床上仔细回想这个世界的版图构造。

他虽看过书,但书中不过寥寥几笔,看到地名楼喻也只是匆匆掠过,根本不会在意。

而原身的记忆里,除了知道这个朝代叫盛朝,庆州府北边有个吉州府,京城在庆州府的西南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惜连张地图都没有。

在大盛,地图大多用来军事作战,一般极为机密,庆王只是个不受待见的藩王,府中是不可能存在这种东西的。

楼喻只好自己想办法。

恰好冯二笔办完事回来,楼喻问他:“府中可有游记?”

冯二笔摇首表示不知:“奴去问阿爹。”

原身不爱看书,书房里除了启蒙读物,不闻其它墨香。

庆王倒是有些雅趣,说不定书房藏了几本,冯管家服侍庆王多年,没准真的清楚。

须臾,冯二笔捧着几本游记回来,献宝似的堆到楼喻面前。

从原身记忆得知,大盛的文字与楼喻所在世界的古汉语差不多。

楼喻他爸对这方面有所涉猎,他耳濡目染,不论是阅读还是书写都不在话下。

他翻开一本名叫《沧州趣闻录》的书,看得津津有味。

冯二笔忍不住问:“殿下,您看得明白?”

楼喻睨他一眼,没好气道:“随便翻翻。”

片刻后,又道:“今日郭棠欺我不通文墨,我不能叫他小瞧,明天就开始找夫子教我读书!”

冯二笔:“……”

可别又把夫子吓跑了。

一夜过后,楼喻发现府中有了些变化,闲言碎语早已不见,甚至还传出“世子敬慕皇上为皇上出气”的“美名”。

打人者摇身一变,成了忠诚孝顺的代名词。

舆论战的威力诚不欺我。

楼喻赏冯二笔一点小钱,见他眉开眼笑,滔滔不绝谄媚之词,好奇问:“你如何做的?”

能一夜之间让这么多人统一口径,可见二笔能力不俗。

冯二笔笑眯眯回道:“奴只是同府中最爱说话的杂役聊了几句。”

最爱说话就是最长舌,他用语算客气的了。

楼喻奇道:“你又怎知他们最爱说话?”

他印象中,除了睡觉时间,冯二笔跟“楼喻”形影不离,根本没有同其他下等杂役废话的时间,况且也没必要。

“这……”冯二笔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最后干巴巴道,“奴常听那些人说闲话,听着就记住了。”

“哪些闲话?”楼喻问。

冯二笔有些难以启齿,府中人多嘴杂,人心散漫,仆役们没有娱乐活动,只能自娱自乐,有些事不能污了殿下耳朵。

他挑拣着回道:“他们私下里给人排名,比如府中最长舌的人是谁,最像闷葫芦的是谁,奴也是因此得知。”

楼喻来了兴趣,“还有什么排名?”

想起大学宿舍夜谈校花时的情景,他不由问:“有没有美人榜之类的?”

冯二笔硬着头皮:“有。”

“哦?谁排第一啊?”

楼喻有些好奇,他院中的婢女个个清秀端庄,会不会榜上有名?

冯二笔闭嘴了,眼睛四处乱瞟,不敢看他。

楼喻正在兴头上,催促道:“怎么不说了?”

冯二笔无法,只好谄笑道:“殿下,是您让奴说的,您听了可不要怪罪奴。”

“说。”

屋内极度安静。

冯二笔到底不敢开口,只瞧着楼喻不说话。

眼睛却意有所指。

楼喻后知后觉,瞠目结舌。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简直不要太酸爽!

他轻咳一声,试图掩盖尴尬,面无表情道:“交待你一件事,务必办好。”

冯二笔心一颤,“殿下请吩咐。”

“探明府中类似排行榜,全部统计出来,列个名单交予我。”

楼喻顿了顿,补充一句:“美人榜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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