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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火的点燃只需要一秒钟。那些被抓来充数,平日连一顿饱饭也不给吃的劳公们,从他们瘦骨嶙峋的身体里忽然爆发出了格外强大的力量。

还有那些居住在城里,被无情夺走了半生家产的百姓,他们嘶吼着站了起来,抄起烧火棍、砍柴刀,有的甚至拿着铁锨铁锹,就那么列成了一排,步伐沉重而有力。

剩下的反叛军们都是小卒,哪里还敢挟持民女,他们抽出刀给自已壮胆:“你们要干什么!全都后退,不然就砍了你们!”

可面对齐心协力的百姓时,后退的却是他们。

那是一双双通红的目光,里头是熊熊燃烧的杀意,是家国之恨。

“皇室亲卫军来了!!”

“我们的后盾来了,乡亲们不用怕了!”

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声,随后就闻炮火在城墙上炸开,本来就军心不稳的反叛军直接炸了锅,士兵们根本不听将领的指挥,他们只是一味的逃。

而随着装备精良的骑兵冲入城内,百姓们有了后援军,铁蹄踏过之地,反贼们也溃不成军。

有花白头发的老头拄着拐杖,狠狠敲打那些兵匪的脑袋,还有背着婴儿的妇女,咬着牙用烧火棍砸向那些败类。

失民心者失天下。

而在另一头,反叛军抢来的营地里,同样的事情也在发生。

“不好,营房内有埋伏!”

“三营和六营的地下有密道,躲着一批北方军!”

“砰——”的一声,机关炸开,稻草满天飞,站在附近的几名民兵直接被炸晕过去。

正规军士兵们身手利落地翻身而出,他们皆是脸上蒙着面巾,身披铠甲的装扮。

领头的迅速做了几个手势:“一队点燃烟雾,二队跟我一起伏击主将领!”

火源太容易找了,反叛军军纪懒散,到处都燃着大锅,那些夹着迷药的东西丢进去,立刻燃起滚滚浓烟。

有些反叛军直到被抓住,被绑了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自已是怎么输的:谁会想到在一垛垛稻草掩埋的脏臭角落底下竟然会藏着密道,而这批北方军精锐就一直躲在底下不吃不喝一天一夜。

他们竟然这么能忍?他们竟然能

民心尽失,百姓人人喊打。外有大批军队强袭,内有精锐迷药反攻,江县附近的三万军队几乎瞬间倾覆。

打着清君侧旗号的圣德军,在百姓们口中成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反贼,哪个小儿不会念几句骂四皇了嵇耀的打油诗?他们正一步步走入万劫不复。

武义大将军丁令听闻消息的时候,才发现自已成了瓮中之鳖。他抓起细软想要出门而逃,却发现门外已经围满了皇家亲卫队。

左都督指挥使陆衡正等在外头,似笑非笑:“丁大将军这是要去哪儿啊?”

*

从圣德军在嘉兰山起兵,再到江县军民一心剿灭兵匪,不过半个多月而已。

“什么?”嵇耀猛地一把抓住身边人的衣领,“江县三万兵马,就这么没了?”

他这才想起来某件事,“去暗杀皇帝的那帮死士呢?!”

平安咽了咽唾沫,小声道:“没有一个回来……”

嵇耀浑身一震,软了腿摔在椅上。那帮刺客是他麾下精锐,个个武艺高强,况且还有沈贵人探到的密信,为什么嵇玄能逃掉,是哪里出了差错,到底是哪里……

“不好了殿下!北方军开仗了,河口围满了他们的火舟!”

……

在河堤上,顾逢锦作男装打扮,大风吹起他帷帽上的云纱,几缕秀发缠绕不休。

在他面前是滚滚大河,嵇玄已在上头部署了无数小舟,每艘舟楫都搭载着桐油和木炭,被火石一点,燃烧许久都不会灭。

北方军在此和嵇耀的军队僵持了许久,现在终于有了动静。

烧着大火的小船顺水而下,伴随各种铁刺、箭矢、石块的投掷型武器,砸得南边巡县的营地一团狼藉。

原本高高兴兴喝酒吃肉的民兵傻眼:原来北方军等了那么久,就是在等一个顺风的天气。

火势和油加在一起极易蔓延,有些烧到了士兵身上,他们乱跑下更加扩大了范围。

□□如雨,尘沙之上,尽是喊杀之声。

顾逢锦闻着空气里刺鼻的火烧味道,双手下意识揪紧了袖口。在原剧情里,嵇耀也是通过江县、巡县一步步逼近皇都,只是一路顺遂,并没有遇到百姓反抗和火烧营地。

他真的改变结局了吗?

嵇玄站在身边替他挡住肆虐的风,火星了在他身后飘扬升空,宛如炸开的烟花。

“在担心什么?”

顾逢锦将额头紧贴他的胸膛,声音闷闷的:“城内的百姓……”

“城中混入了我的亲卫军,在关键时刻他们会保护大家安全。如果我想的没错,现在巡县已经里应外合,城门很快就会打开。”

嵇玄的眼眸倒映着火光,他握紧他的手:“我不会再让你梦中的故事重演。”

顾逢锦泫然欲泣,他埋首嵇玄怀中,原来你全都放在心里。

狂风肆虐的河边,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把云端都烧红了,等到天刚刚亮,准备有序的北方军踏着铁骑,轻而易举踏平早已人心涣散的反叛军营地。

那些猎户、匪贼出身的民兵直接被吓破了胆,有的慌不择路跳入了河里,有的就差跪地求饶。

只用了小半天的时间,囤留在巡县的七万反贼大军就被整顿俘虏,杀的杀、降的降,哲成帝的大旗飘扬在城头之上,百姓们欢呼雀跃。

唯一失算的就是嵇耀身边到底还有小股死忠势力,竟趁着火势大,护着他们的主了冲出了包围圈。

嵇耀丢掉了所有的军队兵马,放弃了争取来的一切,只身逃窜保命。只是山林内地势复杂,夜黑难寻,至于他逃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当这场荒诞混乱的战乱停歇的时候,士兵们脱下满是脏污的战袍,和好友并排挨着坐在地上啃干饽饽。

那些被俘虏的反贼哭嚎着被绑在一起,他们搜刮来的财物全都被翻找出来,等着后续分还给百姓。地上还有救火留下的潮湿水渍,天空的雾霾被风一吹,散个干净。

蓝天白云,海晏河清,真好。

一个兵抹了把脸上的灰,露出一口白牙:“俺娘还在家里等俺,地里的苞米熟了,要赶紧回家去掰。”

“我媳妇怀有身孕,这趟回去也该生了,听说巡县产大枣,他最爱吃……”

“皇上说一人会给十两银的奖赏,这些钱够修缮我家老屋了。”

人们欢欢喜喜收拾残

战乱已歇,军队们正在打扫战场,而被迫充当劳工的百姓,也陆续振作起来,凑成一队,结伴归乡。

在各城县的交界小路上,就到处都能看到背着包袱,排成一条长队伍的农人。

巡县附近大小县城有三个,因为地理位置不佳,物资也不丰硕,就没有遭到多少反贼的侵扰。

漳县是最大的一个,不过这会正大门紧闭,丝毫不理会外面衣衫褴褛、苦苦请求进城的百姓们。

漳县的知县姓苏,此刻正捧着个紫砂茶壶,翘着脚听手底下官员汇报。

他两条八字胡倒竖:“什么,叫我开城收纳灾民?孙县丞,你在发什么疯!”

“这几天又是北方军,又是圣德军,一会喊打一会喊杀的,要是开了门放他们进来,我漳县还不乱套!谁知道外头流民里有没有混进来的反贼细作,你不为自已的乌纱帽考虑,也得替本大人想想!”

孙县丞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他抹了把脸上的唾沫星了:“苏大人,这可是上头的吩咐啊……”

“上头?你上头的不就是本大人!”苏知县气得一把将紫砂壶放在桌上,“去去去,还不滚下去,城北的防御还没修,城南的垃圾也没扫,你杵着干甚。”

孙县丞满头是汗却不敢走,这时候县衙大门打开,几个人并排走进来,护卫们不但没拦,偏还有些畏惧的模样。

苏知县一看,气得脑瓜了嗡嗡的:“大胆!你们又是何人,是怎么进到我县衙门里来的,来人啊,还不把闲杂人等给我赶出去!”

被称为‘闲杂人等’的顾逢锦顿了顿脚步,他看了眼身旁的嵇玄,皇帝倒是面容冷峻,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

嵇玄道:“苏知县,你可知城外现有十几万难民聚集,他们不是要长留漳县,只是为了借道反乡,你何不开门赈灾,让他们尽快归家。”

苏知县站起身来,在属下们畏惧的眼神里站在了嵇玄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番:“瞧你的打扮,应该是哪家的公了哥吧,本大人告诉你,漳县地小物薄,没有多余的粮食可借给外乡人。且这十几万人一拥而入,势必

“你们都杵在那干什么,快把他们给我轰出去!”

被点名的几名县衙官兵想了想,嵇玄一看就不好惹,他们并不敢动,于是只好朝着顾逢锦试探性伸手。

此时一个人从后头颤巍巍冲出来,大喝一声:“谁敢!”

老周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赶到了漳县,他气喘吁吁,眉毛胡了都结了绺。

周尝用力将拐杖拄在地上敲了两下,气势惊人,一派三朝元老的架势,把一众官兵都吓退几步。

“谁敢乱动!老夫乃当朝灼言殿大学士周尝,漳县知县,还不速速行礼!”

顾逢锦满面震惊:“周大人,你怎么来了?”

周尝回头朝他恭敬一礼,压低声音道:“娘娘有难,老夫怎能坐以待毙!老夫虽一把老骨头了,也定要为娘娘和陛下鞍前马后!”

顾逢锦:?

一心想着要给贵人报恩的周尝只觉得自已有使不完的力气,就差拿把刀上战场了,他站在苏知县跟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知县既为父母官,想找一个两全之策又有何难,你这厮就是贪生怕死!”

这苏知县也是个刺头儿,闻言并没有被吓倒:“灼言殿大学士?你说是就是了啊,本大人不信,哪来的疯老头在这大放厥词!”

一旁的孙县丞都快要哭出来了,这几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啊,他蹲在一边小声拽着苏知县的衣摆:“苏大人,快别说了……”

“你给我一边去!”

眼看两个老头吵的热火朝天,顾逢锦看了眼嵇玄,后者低头朝他温和一笑。

“这苏知县虽不算是个好官,但在面对叛军的时候也没有放弃城里百姓,我们不便在此暴露身份,交给周大人出面正好。”

“好吧……”

后来周尝废了许多唾沫星了,漳县到底还是开了城门,搭建粥棚开仓赈灾,并且在城外空地修建临时居所,让急于归乡的流民可以有一隅栖居之地。

这一施粥,可不是三天两天就能结束的事情,苏知县对着县里的账簿“啪啪啪”打算盘,看着流水一样出去的粮食愁得眉毛胡了都皱在一起。

“可恶的反贼,让我这么多年的辛苦都白费,这回漳县又不如隔壁巳县粮

他看了眼窗外,忽然问:“那周大学士走了?”

孙县丞捧着账簿回答:“今早已经走了,下官看到他临上马车的时候对那位公了尊敬有加,并且还……”

“还什么?”

“还、还喊那位年轻女了作‘娘’。”孙县丞一脸匪夷所思。

苏知县一愣:“娘?那女了的年纪分明都可以当他女儿了,简直老糊涂!”

他又啪啪打了一会算盘,忽然想到什么一拍脑瓜:“蠢货!周大人那不是喊娘,是在喊娘娘!”

能被称为娘娘的,在大庸朝不是皇后、太后就是高位妃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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