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仙人抚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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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闲竖起耳朵，努力的听着宴席上众人交头接耳所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小声响，希望借此获取一些关于候选四人的情报。

毕竟刚才竹剑峰的试炼他啥也没看到，而接下来马上就是他做出选择的时候，若是他选了一个超出众人意料之外的家伙，保不齐会引起有心人的猜疑，继而露出马脚，那后果不堪设想。

但还没等他听到啥有用的信息，玉衡便发话道：

“请诸君噤声。”

宴席上陡然安静下来。

陆闲暗道不妙。

这神剑大会的迎来了最后的阶段。

只见玉衡单膝跪地，双手捧着一册玉简献上。

玉简内篆刻着候选四人的名字，而陆闲就要在这其中选择一个成为神剑第七了。

先前众人对于候选人都是小声议论，他什么也听不到，连名字也不清楚，但唯独这个道心有缺者，连玉衡都参与其中，他可是听的清清楚楚，也就是说只要不选中这个道心有缺，就啥事没有。

四分之一的概率，该不会那么倒霉吧？

他接过玉简，将其摊开，心说就听天由命吧，破罐了破摔的将自已第一眼看到的名字读了出来：

“……旻澄。”

全场死寂。

玉衡瞪大眼睛看向陆闲，心说小师叔这是故意选择这个人来表示自已的不满吗？

宴席上有声音响起：

“嘶……这旻澄……不就是那个道心有缺者吗？”

“而且无论是论根骨资质、意志心性还是福缘深浅，这旻澄都是候选四人的最末流啊……”

“无论从哪点来看，紫微真人都没有选择旻澄的理由啊……”

看着场面一片哗然，陆闲就知道出事了。

“诸位请静一静！”宴席中有一壮汉站了起来，乃是炎罗洞的松使者。

松使者如此说道：“紫微真人乃是修行界第一强者，阅历自非我等所能相及，选择旻澄定有其中道理，我等与其胡乱猜测，不如请真人亲自为我等解惑。”

此言一出，宴席上皆是附和之声，最后众人竟是齐道：“请真人为我等解惑！”

完蛋啦……陆闲心中欲哭无泪，可这种情况下，不说出个逻辑通顺的缘由来未

他大脑飞速运转，但很快的就因为过载宕机了，若是细看，能够看到他的头顶升起了袅袅的烟。

编都无从下手啊喂！

陆闲的内心的崩溃的。

看着宴席上那些期待的眼神，陆闲急中生智，不答反问道：“你们觉得是为什么呢？”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紫微真人这一问用意何在。

陆闲顺势转头看向黯然神伤的玉衡，开口问道：“玉衡，我且问你，为什么大家都会觉得我选择了这个旻澄，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呢？”

不就是你对这些候选人都不满意，故意选个最差的来恶心我吗……

玉衡心中如此想着，却不敢如此说：“回师叔的话，师侄窃以为是因为旻澄乃是道心天生有缺者，比起寻常的修行者更容易堕入魔道，为心魔吞噬心智，成为为祸一方的祸害，故而大家才会对于小师叔您的选择感到诧异。”

陆闲微微点头，转头面对宴席众人，意味深长的问道：“那你们应该觉得要如何处置的这个旻澄呢？”

“当然是除之而后快！”

“枉造杀孽。道心有缺者危害在于修行境界高超后，被心魔反客为主，成为一方祸害，所以我们废其修行根基，让其无法修行即可。”

“非也，万全之法应当是斩草除根，否则若出了什么岔了，后患无穷！”

……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陆闲的眼神逐渐变冷。

老实讲，对待道心有缺者处理方式无外乎这两种，这正是他所料想到的场面。

反对“杀之永绝后患”，支持那些“留条活口”的人，以此表现出自已几近虚伪的“慈悲”，使他选择旻澄这一不符合常理的行为举动，成为一场对于众人牵强但也算合理的“考验”。

现在，只要他表达出“废除旻澄修行根基即可”的观点，然后迎来众人的赞叹，继而重新选择一个候选人，便可将这一切结束。

但是此时的陆闲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想起了那天夜里遇到的少女所问他的那个问题：

你为何修行？

为何修行，这的确是一个修行界老生常谈的问题。

可是为什么大家都把这个问题挂在嘴边呢？

当然是因为它有着不同寻常

为何修行？因为修行者能够因此去追求到他所想要追求的东西。

可以是长生，可是大道，可以是天边微不足道的一抹白云……

那大抵可以成之为梦想。

而眼下无论那个旻澄怀揣着怎样的梦想，修行之后，未来会拥有怎样精彩的人生，都只能到此为止了。

陆闲又想起了那个少女眼中闪烁的，令人为之动容的光芒。

他站起身来。

无需抬手示意噤声，宴席上已然是鸦雀无声。

不知名的情绪填满了他的内心，陆闲在此时早已经忘却了那些准备好的言辞，而是发自肺腑的说道：“你们……都错了。”

“擅自剥夺他人的自由是不对的，更何况是以这种莫须有的罪名？”

“我知道你们的担忧————知道自已能够修行的人一定会去修行，就像是生着翅膀的鸟儿终日在天上飞，而不是在地上走。”

“所以若是放任道心天生有缺者不管，极有可能酿成大祸，就像是当年的血魔祖师。”

听到陆闲说出“血魔祖师”这四字时，在场之人都变了脸色，无法言喻的恐惧感扭曲了他们的面容。

“但那毕竟是可能，不是一定，不对么？”他环视四周，宴席众人仍皱着眉，似乎并不认同他的话，他继续说道，“就算他堕入邪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闲顿了顿，用一种俾睨天下的口吻如此说道：“我可是天下绝顶。”

这意思是说，若真出了事，你们还信不过我这个修行界第一强者吗？

见众人沉默不语，陆闲又补充道：“而且，我有能使道心有缺者修补道心的法门。”

“原来如此。”玉衡一扫阴霾，恍然大悟道。

宴席上的众人也都深信不疑，毕竟是那个终结了修行界旧时代的紫微真人，有这种手段倒也不足为奇。

“可这是否对其他候选人……”

宴席上再次有人发问，引得旁人频频点头附和。

“你们也不要觉得这样似乎对其他候选人不公。”陆闲望着竹剑峰说道，“这些天资卓越之辈，在修行路上，他们并不需要旁人指点，便可顺水推舟，一日千里，是天生的修行者。”

“师承对于他们来讲，是一个归属，是

“我代师兄收徒，也要代师兄授业，而我并不想要那种虚假的东西。”陆闲拿起玉简，拆下那根篆刻有旻澄名字的玉片，“但是旻澄不同，他比任何人都需要我。”

“去！”陆闲喝道，手中玉片中蕴含的神通术法发动，化作一道流光直奔竹剑峰而去。

“所以，我选择了他。”陆闲见宴席上无人接话，淡然问道，“还有什么问题么？”

“不愧是紫微真人！”

短暂的沉寂后，一人霍然起身，乃是散修灵蛇道人，他拱手对陆闲行礼道：“真人之风，山高水长！”

宴席上众人见状，陆陆续续的站了起来，最后竟尽皆起立，对陆闲拱手行礼，齐声道：

“真人之风，山高水长！”

陆闲松了一口气。

现在只差最后一步就能结束这让人身心俱疲的神剑大会了。

那道前去竹剑峰的玉片折返回来。

被玉衡荡开的云海重新聚拢。

流光散去，一个少女轻轻的落在柔软且厚重的云上。

他那张尚未褪去稚意的精致容颜映在陆闲的眸中，使他不由得微微一愣。

他竟然就是那天夜里他所遇见的那个少女。

缘分，妙不可言。

陆闲一手置于腹，一手负于身后，在众人的默默注视下，缓缓走向那个名为旻澄的少女。

————

旻澄有些茫然。

他在竹剑峰完成试炼后，突然一道玉片从天而降，散逸的流光将他裹挟在其中，天旋地转之后，待他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已似乎置身于仙境之中。

落日的光辉宛如熔化的、炙热的黄金，在天空中流淌，将云烙的通红，像是火焰正在燃烧。

他伸出手，摸了摸那些赤色云霞。

没有想象中的滚烫，反而有些冰凉，就像是轻薄的纱。

旻澄望着这无边暮色，惊叹道：“这里是神国吗……”

“够近了么？”似乎有人在说话。

“够了。”他下意识道。

“好看么？”那人又说。

“终身难忘。”他如实回答。

他猛地惊醒过来，转头顺着声音方向看去。

那是一个

“是你？”旻澄惊讶道。

陆闲并没有回答这个显然意见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那你以后还想不想看？”

旻澄疯狂点头，像是小鸡啄米一般。

陆闲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他说道：“那你还不行拜师之礼，更待何时？”

纵使旻澄脑袋再怎么不好使，也意识到了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乖巧的跪拜在地。

宴席上众人选择相信紫微真人而投来善意的目光。

熔金不再流动，云霞不再燃烧，一时间，天地仿佛静止了般，似乎在屏住呼吸，为这一幕做出见证。

陆闲伸出一只手掌，轻轻抚了抚他的头。

“从此刻起，你便是武曲真人座下关门弟了，神剑宗二代位列第七，道号，摇光。”

“嗯……”他低着头，犹豫片刻，小声的问了一个出乎陆闲意料的问题，“这……算是黑幕吗？”

“额……”陆闲闻言微微一愣，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小声回答道，“并不算吧，毕竟解释权归主办方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