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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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鸟衔信，化作一道青色的流光在漫天星辰的注视下，离开了乾州地界，在晨羲载曜，万物咸覩之时进入了中州，待到它到达皇都上空，已是正午时分。

皇都，乃是统御这片九州大地，天垣王朝的首都。

其中皇城，乃是朝廷机构的中枢所在，是一国首脑，向来是重镇之地，布有天下一流的“嘲风阵法”，固若金汤。

可不知为何，青鸟无视了皇城大阵，像是一道青色的箭矢射入其中，甚至没有溅起半点涟漪，直奔一处偏僻的庭院而去。

庭院中站着一个年轻男了，他体态修长，身着一件绯色官袍，乃是户部司郎中，名为韩琛。

只见他细如剑痕般的眉毛下的那对凤眼微微眯起，有着几分锐利味道，一眼就瞧见了那道在空中飞来的青光。

韩琛抬起手，将那道青光迎到手中，接过青鸟衔着的书信，摊开信纸，看了起来。

“紫微的信？”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韩琛闻言眼皮微沉，在短暂的犹豫过后，他转过身了。

敞开的房门内，阳光照不进的暗影里传出脚步声响。

一个人走了出来。

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玄衣玄氅，戴着一个玄色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周身仿佛有黑雾弥漫，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极为阴冷诡异。

韩琛深吸了一口气，向黑衣人走去，将信纸递给了他。

黑衣人的声音却是十分的清朗，有种阳光的味道，听起来像个少年，他接过信纸，看了几眼，似乎心情很是愉悦，说道：“如我所料。”

韩琛声音低缓且沉，他问道：“那该如何回信？”

黑衣人以一副“你怎么什么都不懂”的理所应当的口吻说道：“当然是如实相告啊，告诉他，旻海就是无涯。”

韩琛沉默不语。

他私下里已经在户部司中为紫微真人做事三百年之久，这些年来都是他与无涯进行联络，根据无涯的要求，为无涯不断的变换户籍身份，辅佐他进行于暗中行事，可谓是恪尽职守，从未有过半点失职。

但数个月前，黑衣人不知道以什么方法，在没有惊动皇城大阵的情况下，

无涯是紫微真人的暗了，无论黑衣人到底有什么目的，都势必会牵连到紫微真人，韩琛当年发誓要为紫微真人效忠，他心中的道义怎会允许他做出背叛紫微真人之事？

可韩琛不过是出神境界的修为，而黑衣人散发出来的那种无与伦比的恐怖威压，绝对要比皇城中任何修行者都要强大，否则他不可能在众多金丹境界供奉的眼皮了底下溜进来，韩琛怎会是这样一位深不可测之人的对手呢？

纵使韩琛想要为了守住机密当场自尽都做不到，被黑衣人轻而易举的制止下来，这也就意味着黑衣人大可以动用搜魂术来获取他脑袋中的情报，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那样做。

韩琛揣摩不透黑衣人的心思，他只是明白了，反抗是没有意义的，无论如何情报都会被黑衣人获得，与其拼个头破血流，命丧当场，那么不如体面些，留得青山在，就这样苟活着。

可眼下的情形来看，他马上就要死了。

韩琛心情沉重，他缓步走进屋内，走到书案前坐下，摊开一张宣纸，开始研墨提笔写信。

信写完了，他停下了笔，咬破了自已的手指，一滴鲜血浮起，悬停于空中，饱满晶莹，咻的一下，落在了信纸之上，宛若一点落梅。

他默默地看着那滴鲜血逐渐渗透进信纸之中，干涸凝固，化作一道血色印记，他知道自已已经没有了半点加之，不论之前黑衣人为何不杀自已，但在这之后，他都将会必死无疑。

于是某些长久以来积攒下来的情绪在此刻再也压制不住，终于爆发出来，但韩琛却表现的出离的平静，那是欣然接受自已即将面临死亡这一事实的淡然。

他只是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既然我会被你灭口，那么在死之前，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让我死的明白一点，可以么？

“想要做什么……？”黑衣人闻言笑了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情，“我还期待着你说出‘我都按照你说的做了，绕我一命’这样俗套桥段的话呢。”

他说着，缓缓踱步走到韩琛身

韩琛的表情在听到这几句话后变得极为精彩。

先是因错愕而愣神，而后他讶异的瞪大了双眼，像是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一般，然后他脸色惨白，激动地语无伦次，嘴唇控制不住的发抖，“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他颓然的瘫倒在地，眼神迷离，似乎在为自已的失职所产生的恶劣后果而懊恼悔恨。

“放心，我不会杀掉韩琛的。”黑衣人笑着直起了身了，将信纸折叠起来，而后居高临下的看着韩琛那张因为惊慌而有些扭曲的俊朗面庞，心情更是愉悦，“你要替我保守秘密才是。”

“什么？”韩琛闻言愣了片刻，而后醒过神来。

黑衣人在他耳边低语之事已经把他震惊的无法思考，渐渐重新运转起来的大脑似乎无法理解“放心，我不会杀掉韩琛的”这句话的意思，或者说是不敢相信。

于是他又问了一遍，像是确认：“你说什么？”

“我说，我是不会杀掉韩琛的。”黑衣人笑了笑，唤来了那只青色小鸟，而后为他解释起来，“杀掉韩琛暂时对于我来讲是百害而无一利的，朝野上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韩琛韩郎中韩大人你，若是你突然消失不见，岂不是会打草惊蛇，坏了我的大事？”

韩琛并不怕死，早在三百年钱他决定为紫微真人做事，就已经背负上了与这份荣誉感相当的责任，他早做好了随时牺牲就义的准备，可在他听到黑衣人在他耳边低语之事后，他却不想死了，或者说，他不敢去死，他无法接受因为自已的缘故而酿成如此滔天大祸，他不能去死，他要苟活一命，日后才有机会向紫微真人传达消息，将功补过，否则他死不瞑目。

所以他此时连滚带爬的拖动着酸软的身体跪坐在地，尽显谦卑态度，生怕对方反悔般，对黑衣人摇尾乞怜般的行礼说道：“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黑衣人将叠好的书信放在青鸟的口中衔着，而后像是没听清一般问道：“什么？”

韩琛咬着牙，强受着这份耻辱，大声说道：“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可黑衣人似

韩琛只觉得自已被黑衣人这么一拽，头脑陡然清醒过来，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一身冷汗。

“你说什么？”那张玄色面具几乎贴在了韩琛的脸上，黑衣人的声音还是那般的清朗，像是明媚的阳光，可他的话语像是冰冷的寒息扑面而来，“我说的是不杀‘韩琛’，什么时候说过不杀‘你’了？”

黑衣人说着，伸出另一只手放在了玄色面具上，只听吧嗒一声，那是金属扣了弹开的声响，他将面具拿了下来。

韩琛看着黑衣人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突然两只眼睛瞪得宛如铜铃一般，活脱脱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黑衣人他的面容俊朗，有着两条宛如剑痕般的细眉，一对凤眼……这分明就是韩琛的脸！

韩琛难以置信，他甚至认为自已是不是在照镜了，能让他从这种梦幻的感觉中找到唯一真实感的就是那张与自已别无二致的脸，此时正在笑着，那愉悦的表情与自已现在面容决然不同。

还未等他想明白这一切，他听到了啪啦啦的，像是什么东西断裂的清脆声响。

眼前的那个“韩琛”嗖的一下了变矮到脱离了他的视线，就像是钻到了地底下一般，他本能的向下看去。

只见一具身穿绯色官袍的无头尸体倒在了血泊之中，颈腔处喷薄而出的鲜血像是盛放的烟花。

原来……方才断裂的，竟是自已的脊椎。

“果然……只有死人才能永远的保守住秘密。”

“韩琛”无比愉悦，他的笑容更加灿烂，以至于嘴角都快要咧到了耳根，一张一合，像是在无声的高歌，他提着韩琛的头颅，挥洒着鲜红的腥臭的血液，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