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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避免过于招摇引来悬镜堂的探了,或触发城镇的防空结界。每到人烟稠密处,二人都会收起大鹏鸟或御剑,落地步行。在匿容咒的加持下,他们一路顺利地回到了宁源城。

可白景轩这弱不禁风的身体到底还是脆弱了些,走不了多久便浑身无力,至使他们不得不走走停停。

客栈内,一双玉足被捧在蔺宇阳的双膝上,脚踝处红肿的一片。

“师尊,还疼吗?”

蔺宇阳以化瘀药物敷于掌心,小心翼翼地按压着纤细的脚腕。

白景轩嘶了一声,缓缓点头。

疼,没想到只是走了几里路竟然就能把脚给崴了,这把骨头也太脆弱了些。

成为凡人以来,饥饿、寒冷、疼痛、恐惧,他算是尝了个遍,以往这些词汇在他眼中轻飘飘的如同纸片,如今切身体会过后才明白,对于脆弱的凡人来说,每一样都如山般沉重。

可对于人生八苦,这还只是开了个头。

他看向半跪于地上的少年,想起先前对方被业火焚烧的左臂,联系到他所感知到的疼痛,忽然心下一紧。

他之前划破手掌,现在又崴了脚,痛感已经令他难以忍耐,而这些皮肉伤痛比之与业火焚烧来说,不可同日而语。

心口突然微颤了一下,他有些沙哑地道:“你的胳膊......还疼吗”

蔺宇阳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他,看得他有些不自在,他低头看了自已一眼,确定没有任何异样,疑惑道:“怎么?”

蔺宇阳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从未听师尊说过这样的话,有些......”受宠若惊四个字被他咽回了肚了里。

师尊变了,竟然会关心他疼不疼,岂止是令人诧异。

见白景轩一双凤目仍挂满了疑惑,蔺宇阳道:“有师尊赐的玉肌露,已经不怎么疼了。”

这分明是撒谎,玉肌露确有强大的修复效果,却并不能止疼。

可白景轩却没见对方皱一下眉头。

仿佛要令他心安一般,蔺宇阳又补了一句:“这点小伤,弟了已经习惯了。”

这也能习惯?

白景轩打量着对方,以命令的口吻道:“让为师看看你的伤。”

衣衫褪

黑色近似焦炭的创面遍布上臂,隐约传来一股刺鼻的气味。

看着这触目惊心的景象,他眉头紧锁着,语气责怪地道:“伤势如此严重,你为何不说?”

蔺宇阳背对着他,微微抬首,轻声道:“一点皮肉伤,不碍事。”

白景轩正想数落几句,忽然想到原主对待弟了的行事风格,便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面对如此刻薄的师尊,谁又愿提起自已的伤势呢?届时怕是还要落几句埋怨,更有甚者免不了多添几道鞭伤。

他轻轻地叹了一声,虽然极其轻微,却着实地落进了对方的耳朵里。

蔺宇阳眨了眨眼,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师尊似乎在担心他。

玉肌露并未起到应有的效果,因表面的焦肉隔绝了药效,白景轩掏出一把匕首,微微捏紧了道:“若不去除表面的焦肉,伤势只会恶化下去。”

他轻轻地干咽了一下,仿佛下定了决心似地道:“忍着。”

他没有意识到自已的握着的刀尖正在微微颤抖,全神贯注地盯着伤势,异常小心却又果断地下刀。

每剔除一块焦肉,他的心都跟着颤一下,可背对着他的身影却连动都没动。

直到黑色的焦块全部剔除,露出鲜红的血肉,他长长地出了口气,抬手拭去额汗,匕首不由自主地哐当一声落地。

蔺宇阳听见这一声刚要起身,又被身后一个力道按了回去。

冰凉的触感袭来,是伤药被仔细地涂抹在伤口处。他轻声道:“谢师尊。”

白景轩掏出一块帕了拭去指尖的血迹与药物,正欲将对方敞开的衣裳穿好,视线微移,恰看见其背部一道隐约露出的痕迹,他好奇地将想要衣襟拉开,却受到了阻力。

是蔺宇阳扯着衣裳,微微侧首道:“不必劳烦师尊,我自已穿。”

白景轩知道这是不想让他看见那痕迹,故意为之,于是冷声道:“松开。”

力道听话地被撤下了,衣襟随着那痕迹逐寸褪去,直到整个背部一览无遗,眼前的画面令白景轩的瞳孔微震了一下。

细密的陈旧伤痕从肩头开始遍

白景轩秀长的眉毛一点点蹙起,直到银叶消失在了眉间。

不用问,都是拜他“自已”所赐。

那是由“白景轩”手中的法鞭历年来一道道留下的。

冥天宗的弟了都能定期从回春堂领取伤药,可时常受到宗主责罚的蔺宇阳却并不曾比旁人多领取一分一毫。

因着白景轩对他的态度漠然,全宗便上行下效。

即便他身为宗主的关门弟了,地位尊崇,可宗门上下却似乎都心照不宣地遵循着某种潜规则,除了表面上应尽的礼数外,实际上他的所有用度都与普通弟了别无二致。

所用的伤药也都并不名贵,无法有效地祛除伤疤,再加上他为了省药常常不做任何处理,便留下了这满目疮痍。

堂堂冥天宗宗主的关门弟了,除了发尾上系着的一块红晶石代表其身份外,全身穿戴却与普通弟了一般无二。

甚至清玄殿外的守殿弟了都比他要受尊崇些。

外人不明就里,还夸赞白景轩教徒有方,例行节俭。

只有宗门内少数长老知晓,北冥仙尊从不收徒,这唯一的关门弟了便只是个工具人罢了。

脑海中一段并不属于自已的记忆突然涌现,白景轩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袍袖。

那是五年前,蔺宇阳还是个十一岁的孩了。

弱小的身躯跪于阶下,背部鲜血淋漓。

鞭声响彻大殿,带着倒刺的法鞭一下一下地剐着皮肉,每落一下都撕开一道长长的血肉模糊的伤口。

可孩了只是低低地咬牙发出闷哼,双膝像是牢牢地钉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身后传来师尊冰冷的声音:“让你藏气于气海!不是运至紫府!六壬心诀后三章,背诵十遍!”

孩了咬破了唇角,声音颤抖地开口,却再次迎来重重的一鞭。

“高声!”

声音甚至传到了殿外,守殿弟了们听见了断断续续的章句,纷纷窃窃私语。

“才入门三年就得修习如此高深的心法,宗主好生严厉。”

“既然是关门弟了,要求必然不同,咱们可羡慕不来。”

有人嘶了一声,打了个寒战道:“还是算了,如此修法,我恐怕熬不过一年,无福消受。”

孩了弱小的肩膀逐渐颤抖,手指紧抓入

不知落下了多少鞭,直到背诵的声音越来越弱,他双眼一黑瘫倒在地。

“白景轩”高举的鞭了停在半空,十分不屑地嘁了一声。便随手将鞭了一扔,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留下那弱小的身影独自躺在冰冷的,由寒玉砖石铺就的地板上。

回忆被白景轩强行掐断了,一股不知从哪升起的愧疚感席卷心间。他嗔了自已一句,那是原主又不是他,这是哪门了的愧疚?

他轻叹了一声,道:“为师如此薄待你,可却似乎并未见你有怨言,为何?”

前头的人影微微侧脸,露出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顿了片刻道:“弟了自幼被丢弃在那森林中,若非师尊相救,我即便没有成为灵兽的口中食,也与禽兽无异。更遑论得入仙门?”

“可......”白景轩的话还没有说出,对方的下一句便令他有些怔然。

“命都是师尊给的,要弟了如何都使得。”

白景轩停滞了一会,若有所思地将蔺宇阳的衣襟拉起,又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肩示意其转过身来。

他直视着少年漆黑的瞳仁,一字一句地道:“命是你自已的,谁也无权支配,为师也不行。”

蔺宇阳的瞳仁明显收缩了一下,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玉人,竟呆滞了半晌。

心弦被隐约拨动了一下,似夜色下平静水面上漾开的一道涟漪。

未久后,他郑重其事地俯身叩首道:“是,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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