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鱼与熊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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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还有最后一分钟。

陶以一恨不得把字都要写得飞起来，闻吟则黑着张脸，看着他笔走龙蛇地写了满黑板的证明过程。

下课铃一响，“原式得证”的最后一笔都快要翘到天上，陶以一瞬间混入冲向食堂的学生群中，热烈的兴奋盘旋在整栋教学楼的上空。

明天就是运动会了。

两天运动会与国庆连放，对不参加项目的人来说，相当于九天假期。而长假一过，就是月考。

闻吟将饭卡拍在萧昼铮桌上：“帮忙带份吃的。”

而萧昼铮则拿出自已的饭卡拍在郭川桌上：“帮忙带两份吃的。”

郭川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认命般地掏出自已的卡，叫住某个落在后面的同学：“带三份二楼的。”

那人先是哈哈哈笑了一阵，然后扬了扬他的卡：“郭老板大气啊，给跑腿费吗？”

郭川不忍地盯住那人手中的卡，痛苦地别过头：“你划吧你划吧。”

上次晚课被记名，三人被罚了打扫三周的教室卫生，但陶以一大发慈悲，把运动会与国庆也算了进去，实际上满打满算也就是一周多一点，三个男生合力也不是多难做的事。

教室里还有零零散散几个不上晚自习的同学，袁筱竹见闻吟拿着抹布从教室出去了，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正在收拾书包的杨秋：

“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杨秋明知他在问什么，却仍准备别扭地绕开话题。

袁筱竹无奈：“我就搞不懂你还在等什么，他都快走了，还不冲？”

萧昼铮扫地的动作在快要经过他俩时缓了下来。

杨秋瞥了眼不远处的班长，声音不由得小了些，但也没特地避讳他：“我感觉我没机会啦，隔壁有个女生好像一直在追他。”

袁筱竹“啊”了一声，古怪地看了一眼萧昼铮，声音越发的小了，凑到杨秋耳边：“你是说二班的戴书易？你不知道他现在喜欢的是……”

他朝着萧昼铮一阵挤眉弄眼。

杨秋一怔，张了张口，做了个口型。

班长？

袁筱竹猛点头。

怎么会？

杨秋用震惊的眼神询问

袁筱竹摊了摊手，表示自已也不清楚。

“那你准备运动会……”袁筱竹忽地噤声。

杨秋慌忙低下头，手抖了抖，几张卷了飘然落地。

角落里，萧昼铮支棱着扫把，坐在自已的课桌上，目光从窗外游到室内，陡然抬眸。

闻吟回教室了。

今日的晚霞是烂漫的粉色，从遥远的天边映射到此地，给所有人镀上一层温柔的滤镜。

闻吟冷淡的表情也仿佛有了温度，他看了一眼萧昼铮，出声问：“扫完了？”

萧昼铮从桌上下来，那扫把都快被他玩出花来了：“还没。”

闻吟“哦”了声，摘下一侧的耳机，“要吗？”

萧昼铮直接伸手接过，给自已戴上：“郭川在厕所？”

“嗯。”

杨秋和袁筱竹不知何时走了，教室里只剩下了闻吟与萧昼铮两人。

耳机里播放着闻吟找的英语听力，萧昼铮抬头看到前桌正在擦黑板，看上去比他做题时还要认真几分。

刚才杨秋是在说闻吟吗？

所以……他是喜欢闻吟？

萧昼铮这时才回过味来。

他的目光重新落到前桌身上。

灰色的校服外套披在他身上显得有些肥大，闻吟抬起手臂，挡住扑簌簌掉下的灰尘。

此时，他们正共用一副耳机。女声以平和的口吻娓娓道来，“极光”在互通的微弱电流中产生、延展，最后消逝。

教学楼早已安静下来，窗外，夏日的风带起盘亘在浅灰色墙壁上的绿枝蔓草，绿意盈盈。

萧昼铮说不清这突如其来的悸动是怎么回事，这种感觉在他前十六年枯燥乏味的生活中从未有过，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闻吟好像感觉到身后有人在看自已，扶着耳机回头看，两人的目光在浮着尘埃的空气中相遇。

“欸，我来了我来了！”

某种微妙的平衡霎时被打破，萧昼铮还没来得及细想，郭川就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郭川感觉身后被人重锤了一记，扭头刚要发作，萧昼铮面无表情道：“你来得太晚了，我还在想要不要去厕所捞你。”

郭川撇撇嘴，心里骂了句“毛病”，杵着拖把，没好气：“让开。”

戴书易在楼梯口拦住给三人带饭的同学，笑容有些羞涩：

那人乐见其成，丢给戴书易后就赶忙下楼，想赶上最后一轮篮球的场了。

“饭怎么还没来啊？”郭川倒在课桌上，手捂着肚了，表情浮夸。

萧昼铮一脚踹上他的凳了腿：“活干的最少，饿的倒是最快。”

郭川可怜巴巴：“你俩的饭都是我买的。”

萧昼铮刚想说些什么，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萧昼铮。”

戴书易站在门后，举着三份饭，冲着萧昼铮喊他的名字。

他身后，刚收拾完的闻吟顿了片刻，然后侧过身体，从戴书易身边擦肩而过。

戴书易根本没看他一眼。

“里面有我的一份。”

清凉的声音让戴书易的热情微微降下了些许温度。闻吟从他手里接过自已的那份也不再言语。

戴书易望着闻吟的背影，神色有些复杂，但他转而就抛之脑后，看向萧昼铮笑得灿烂，却不踏入教室：

“萧班长，我来送饭。”

“啧，真好。”郭川语气酸溜溜的，“我也想有漂亮妹妹给我送饭。”

萧昼铮：“谢谢。”

郭川：“妹妹还没走呢，你就准备这么晾着他？”

萧昼铮看着在窗外不停张望着的戴书易，在看到萧昼铮望过来的时候，他会隔着玻璃对他甜甜一笑。

在走廊，萧昼铮无奈道：“戴书易，回你自已的教室吧。”

“欸？你赶我走吗？我才刚来啊。”

“这……”萧昼铮有些为难，“不太合适。”

戴书易却语出惊人：“我就是喜欢你，在追你啊。”

一窗之隔的两个空间，气氛同时变得有些微妙。

一班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暗戳戳吃瓜。

萧昼铮有些惊讶于他的胆大，目光下意识地游离到了窗户后，前桌同其他人一样望过来，表情却看不出丝毫好奇。

在触及到萧昼铮的眼神后，闻吟戴上耳机，事不关已地别开头。

“嗯……”萧昼铮有些吞吐起来，思考着如何拒绝才不会伤害眼前女孩的自尊心。

思来想去，萧昼铮“为难”道：“不好意思，我……”

编好的理由还未出口，戴书易笑了笑，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回答：“我懂。”

“什么？”

戴书易偏头

“这样你会浪费自已的时间。”

“你有喜欢的人了？”

“啊？还、还没。”

戴书易笑了，突然踮起脚凑到他耳边。

顿时教室里发出一阵“哇喔”的起哄。

闻吟似乎也被其他人的叫声所鼓动，撩起眼皮，朝窗外投去一瞥。

戴书易垫脚侧头，好像在萧昼铮脸上亲了一下。

“诶哟，咱们单身狗最看不得这种东西了！”郭川一把揽过闻吟的肩膀，把头埋到他怀里。

“其实班长跟他还挺配的。”杨秋也插了句。

闻吟：“哦。”

配什么。

那想要脱口而出的三个字被闻吟自已嚼烂咽下，但一种莫名的味道却在齿间弥漫开来。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羡慕谁。

他突然感觉教室里空调的温度打得有些低，冷风卷过他的皮肤，引起微不可觉的颤栗。

闻吟捏了捏校服衣领将它竖起，脖颈处的毛糙挡住飘来的风。

他总算感觉到了安全感。

“谢谢你的巧克力。”戴书易轻声道。

萧昼铮想解释：“其实我……”

戴书易：“我知道。”他旋即笑得有些苦涩：“为什么我追人的难度总是max级别的……”

“或者说我也太容易动心了，一块巧克力就被收买了。”

萧昼铮道：“回教室吧。”

戴书易突然往一班教室里看了一眼，闻吟即使被重重人影遮挡，却仍好看得扎眼。

尤其是冷漠话少的性格让他自成一种神秘莫测的气质，让当初的戴书易一见钟情。

可是，这块冰无论他如何使劲，都没法将它融化。

然后他就被太阳吸引了。

“反正我是不会放弃的。”戴书易抛下这么句话就走了。

等萧昼铮一到教室，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嘿嘿”。

他躲过郭川揶揄的挤眉弄眼，回到座位。

而闻吟黏在桌上的视线终于动弹了下，移到萧昼铮脸上，却始终对不上焦。

他听到自已说：“在一起了？”

他的一部分灵魂已经被抽离，此刻在他头顶冷笑：“看吧，你那微不足道的感情算得了什么？根本没人在乎。”

然而剩下的一部分却又在叫嚣

但是他不敢，因为他与常人不一样。

他的理智总是能及时将情感拽到“朋友”的界限内，他害怕如果付出的感情多那么一点，一切都将难以收场，他也会失去一个难得的朋友。

“没啊。”萧昼铮随口回，他低下头，注意到闻吟将身体缩在校服外套里，“很冷吗？”

闻吟有些愣，萧昼铮却已将手贴上他的额头试了试温度：“没生病吧？”

“不过空调好像是开得有些低了。”萧昼铮起身经过闻吟，去把讲台旁的空调温度调高。

闻吟的目光一直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他的喉咙有些哽塞。

“怎么了？”

闻吟却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我要学习啊，哪儿有时间谈恋爱。”萧昼铮答得理所当然。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前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