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阿什利奇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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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什利奇老伯爵拄着人字拐难以置信踱步到庭院外的花圃后, 他透过葱郁的花枝看见他的小儿子正光着脚，在石子小路上来回的走着, 手上拿着一本教宗的信仰之书，埋头翻阅。

老伯爵激动地死死攥紧了手中的拐杖上的豹首，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庭院里的孩子。

或许是太过于炙热的目光，让埋头阅读信仰之书的孩子察觉到，他幽幽的把头从书里抬起来，视线精准的看向了老伯爵的方向，而抬头的一瞬间, 老伯爵清晰的看见小儿子的双瞳快速泛过一丝金色, 但再一看, 已经是遗传阿什利奇家的湛蓝色双瞳。

他怀疑因为自己太过于激动而出现了错觉。

那孩子对父亲勾起阳光温暖的笑容, 多年未听见小儿子的声音, 他说，“父亲，我回来了。”

是啊, 这就是自己的孩子，捧在手心里珍视的小儿子，阿什利奇家爵位的继承人, 终于回到了自己身边。

从那天开始, 海默健康而稳定的成长着, 除了不太喜欢读书这一点很让老伯爵头疼以外, 其他任何方面都很完美，甚至在一开始就对圣殿骑士团兴趣。

阿什利奇很深刻的记得这孩子在十二岁生日的时候，正是向他提出他在成年后就要加入骑士团，誓死捍卫教宗与神的信仰，他同意了, 毕竟孩子有上进心与目标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

然后，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他书房的乌木大门又被这孩子敲响，只见他满脸喜悦的告诉自己，他愿意开始去神殿学院念书了，因为他找到了一个智慧又渊博的老师。

阿什利奇对小儿子口中这位老师到十分的好奇，能把固执的小儿子影响到都要去神殿学院念书了，在见这位老师之前他甚至换了一身庄重的衣服，他潜意识觉得老师应该是帝国被时间沉淀后的智者。

当他见到一个瘦弱单薄，衣着老旧朴素的“男孩 ”出现在他面前，并且小儿子隆重的向他介绍这就是自己的老师的时候，老伯爵惊讶的连礼帽都忘记摘下来。

尽管如此，等淡定下来后，老伯爵还是礼貌又郑重的谢了这个“男孩”对海默的帮助，他也因此发现这个与海默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在知识方面的造诣确实令人叹为观止。

他深刻的记住了“他”的名字，雷尼克拉拉

一个来自下城区出版社家的孩子，刚随着母亲萨福从阿梅利亚搬到弗利维亞没多久，他好像没有父亲，只有一个舅舅。

是个被生活苦难折磨但又努力的孩子，老伯爵认为自己的小儿子和他结交，并不是一件坏事，而且整个阿什利奇家也对雷尼格外照顾，尤其是海默。

直到有一天，敏锐的阿什利奇老伯爵在自己的小儿子的举动中，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觉。

那天是一个雨天，正值弗利维亞对背弃信仰之人的大屠/杀的时期，小儿子海默和雷尼才从弗利维亞神殿学院结束课业后回家。

雷尼当时骑在小红枣马的马背上，海默帮他牵着缰绳，雨很大，一切都黑雾朦朦，以至于平时能独自回家的小马驹彻底在大雨中迷失了方向。

海默带着雷尼先回到最近的农场，把小马送进马舍，而那天阿什利奇老伯爵本人刚好也在那个农场，只是因为雨太大，还没有仆人及时告诉小伯爵这个消息。

而阿什利奇早就在另一侧宅邸的窗口看见他们牵着小马去了马舍。

他让仆人们做了一些姜茶，自己亲自带过去给这两个孩子。

这处的马舍比主宅的要小，但依然很宽敞，里面只有两匹母马，正埋着头吃着精细的饲料，小红马抖抖身上的雨水，欢腾的跑到栅栏里滚在草垛上蹭干雨水。

此时，整个马房里和阴沉的室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马舍里的两个孩子分别干着手上的活儿，雷尼正用马匹专用的大毛巾包裹住小红枣马，防止它受凉。

而海默则是拿着锋利的草叉翻弄着小枣马的饲料槽，把牧草和饲料磨粉混合均匀。

仆从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阿什利奇叼着烟斗站在伞下，他从门口外看向里面，他觉得此时这两个孩子平静氛围，似乎不应该被打扰，他正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就看见海默安静地举起草叉，默默地转向了背对着他正跪在地上给马擦拭的“男孩”。

锋利的草叉泛着雪白的刃光，它随着海默的动作不断地靠近雷尼的后心，而正在此时，老伯爵握住烟斗的手收紧，他严肃的蹙起眉，慢慢的把烟斗从嘴里抽出来。

他正要发出声音，就看见雷尼微微侧过头，去捡散落在一边的毛球，是小枣马的玩具，而海默也不动声色的把草叉收到身后。

一道闪电劈下，照的一切刺白，阿什利奇头一次看见海默脸上的表情，他正凝视着雷尼，阴郁又厌恶，而他的那双眼睛，再次变成金色，原来在最开始看到金瞳的那一瞬间不是错觉。

阿什利奇打了打沉默的手势，仆从跟随着他离开马舍。

但是他没有察觉到的是，在他离开大门的一瞬间，海默的头猛地转向他的方向，按在草叉上的手指玩味的来回拨动。

这是第一次阿什利奇注意到海默异常的行为以及表现，举起草叉那一刻，带着极大地恶意，刺向他最亲近的朋友，这是为什么？

在这之后，阿什利奇没有再提到马舍里的这件事，他只是把海默叫到身边，旁敲侧击的问了问他最近是不是和雷尼有什么不好解决的矛盾，但是小儿子表示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好，也并没有发生什么无法调和的矛盾。

这就让阿什利奇老伯爵犯了难，他不断回忆起马舍里那个场景，甚至都怀疑小儿子海默有没有可能被恶灵附体。

他开始暗中观察海默的一举一动，甚至私下里请了神父为他的家庭成员驱邪，也许是驱邪真的管用，再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里，小儿子都没有再发生任何诡异的行为。

除了一次不高兴的事件外。

那是接到一个意外的消息，雷尼竟然的成为了大主教萨拉丁的侍臣。

知道这个消息的小儿子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但是服侍他的仆人告诉老伯爵，海默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玩儿飞镖。

玩伴被抢走的心情老伯爵很能理解，他甚至敲了敲海默的门，询问他是否需要聊聊，但回答老伯爵的只有屋里传来的一声又一声，发狠的飞镖声。

也许遇到这样的时刻，给孩子留下足够的空间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又过了几天，老伯爵觉到小儿子似乎适应了玩伴的新身份，也依旧和雷尼保持着亲密的关系往来。

与此同时也有一件非常不错的事儿发生，圣殿骑士团给海默发了邀请函，希望海默去参加圣殿骑士的选拔。

阿什利奇很高兴，他想着给小儿子一个惊喜，但又想亲自把这份邀请函交给他，于是他选择了一个很好的时机，在小儿子还没有从神殿学院回来的时候，他走进了小儿子的房间，把请柬放在了他的书桌上。

他还满意的在桌子轻轻拍了拍，转身离开的时候不经意瞥见墙上的飞镖，好好地一个木制飞镖，已经出现了无数的细小的裂缝，甚至有一个小小的豁口。

阿什利奇凑近打量了一番，心想着该给小儿子换一个全新的更好的飞镖了。

他正看着，忽然从豁口里看见一个东西，像版纸的东西卡在里面，但这里面不应该有这样的材料组成才对。

阿什利奇拿着小刀顺着豁口一点点往上撬，直到他看见里面夹层里藏着一幅画像，他干脆把整个飞镖拆开，彻底看清楚画像上的内容。

那是雷尼克拉拉，脸上早就已经被刺的千疮百孔，而这个时候老伯爵才真正意识到，他自己的儿子海默可能真的有问题。

老伯爵魂不守舍的离开海默的房间，还为他轻轻地合上了门，他不打算声张，他想找一个合适的契机好好和海默聊聊。

管家听从老伯爵的安排为海默换上了新的飞镖，而旧的这个，被彻底的焚烧干净。

直到海默询问父亲，旧的飞镖去哪里了，老伯爵观察着小儿子的神色，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询问的时候也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告诉小儿子，国王刚好赠予了新的飞镖给他，刚好这份礼物最适合海默。

除此之外，他也看见海默拿到那封骑士团的邀请函时表现出的惊喜，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份惊喜让阿什利奇觉得十分浮于表面。

如果说阿什利奇有什么生前最后悔的事，那就是他跟着小儿子来到了郊外一座废弃的高塔里。

这件事情发生在冬天，一个万物与这个世界告别的季节。

他这次不是第一次发现小儿子来到这个地方，而这次他决定亲自跟过来看看。

高塔里，黑色兜帽下是一个女孩儿，海默站在她的面前，递给了这个女孩一瓶魔药，让她喝下去。

阿什利奇隐约听见他们的对话，这好像是可以伪造火种之力血液的魔药。

而在那个女孩仰头喝下去的瞬间，兜帽滑落，帝国圣子辛西娅的面容暴露在阿什利奇的视野里。

而与此同时，他的小儿子也缓缓转过头，金瞳在昏暗中熠熠生光，他微笑着看着阿什利奇，手却掐上了他的脖子。

在这一刻，阿什利奇才彻底明白，他的小儿子从来没有回来过，而眼前的这个人，是恶鬼一般的存在。

而他自己，彻底跌入永寂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