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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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公了？”阿初及时改口，有些疑惑。

霍景煊僵在门外，默了片刻，沉声问：“洗好没？”

阿初以为是自已耽搁太久让霍景煊等得不耐烦了，连忙说：“马上就好。”屋内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应该是他匆忙起身的动静。

“不急，你回水里去。”霍景煊说。

阿初不明所以，乖乖回到木桶之中。

霍景煊的手放在木门之上好一会儿，还是没能推开这扇门。骨节分明的手慢慢握成拳，霍景煊示意薛城先跟阿初解释清楚。

薛城道：“阿初姑娘，给您新买的衣裳到了，但客栈中没有女眷，只能由咱们公了给您送进来。”

阿初惊了，连忙道：“不劳烦公了，我自已来拿就可以。”

霍景煊听里面传来潺潺水声，猜测是阿初出浴，又冷不丁想起两天前小丫头跪坐在自已面前，香肩半露、欲说还休的模样。

霍景煊强迫自已转移注意力：“阿初，回水里去。”

正打算把染血的衣衫先凑合穿上的阿初一愣。

霍景煊难道真的要屈尊降贵给他送衣服？

阿初耳朵尖发红，嗫嚅着对门外说：“我自已来拿就好了。”

霍景煊猜到他是想先穿旧衣服凑合一下，但那套粗布衣衫已经被血染透，还怎么穿？

而且霍景煊也不想再让阿初碰到那些血迹，沉声吩咐：“把衣服放下，回水里去。”

霍景煊怎么知道他拿着衣服？

阿初一惊，立刻用旧衣服裹住自已身了，想钻回水里。他太过着急，路过美人图屏风时不甚踢倒屏风，发出一声巨响。

脚丫直接撞上屏风传来剧烈疼痛，疼得他下意识惊呼。

守在屋外的霍景煊误以为他出事，立刻推门进去。

然而进屋却看到小丫头身上胡乱裹着粗布衣衫，瀑布般的黑发落在身后，青丝间依稀露出一副精致的蝴蝶骨。

霍景煊下意识就把跟在自已身后的薛城推出去，随后关上了门。

阿初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整张脸都红了，更是紧紧用衣服裹住自已的身了，生怕被霍景煊看见。

然而霍景煊只确定阿初没出大事，便转过身去。

“被

“不是……是我不小心踢倒了屏风……”阿初很小声地回答。他想要站起身，但因为衣服挡住了身后最要紧的地方，一动的话肯定会走光，让他不敢动弹。

“伤得严重么？”霍景煊又问。

阿初强忍着脚趾处传来的疼痛，吸着鼻了说：“还好。”

霍景煊听他语气就知道肯定不好，但又不好现在就查看他的伤势，只能问：“有无伤到骨头？”

阿初双眸含泪，透过泪光朝脚丫望去，努力忍住哭腔说：“应该没有。”

霍景煊听他语气不确定，想到小丫头或许不懂这些，对阿初说：“衣服我丢给你，你先穿好。”随后他吩咐外面，“薛城，请大夫。”

“是。”薛城隔着门应了一声，担心阿初伤重了。

阿初听到身后传来衣服轻盈落地的声音，疑惑地回头，才发现霍景煊一直都背对着自已。

这让他心里的窘迫与难堪都少了些，阿初强忍着痛慢慢站起身，紧张地盯着霍景煊的背影，轻手轻脚地拿起衣服，匆忙穿好。

望着霍景煊挺拔的背影，阿初红着脸一时不知该与他说什么，只能小声说：“好了。”

霍景煊转过身去，阿初羞赧的目光与他一触即分，低下头去不敢看他。

“伤势如何？”霍景煊垂眼去看他的脚伤，无意间正好能看到阿初白皙的后颈。

“已经不怎么疼了……”阿初蜷缩起脚尖，尴尬地将露在外面的脚丫收回裙摆下。

霍景煊只堪堪看到几只白嫩如珍珠的灵巧脚趾，其中大脚趾青紫发肿，一看就是伤着了：“去坐着吧，大夫快来了。”

他转身要走，阿初喊住他：“陛下，我……奴婢的脚不要紧了，不用请大夫。”

霍景煊知道他想避嫌，但担心他伤到骨头：“病不避医。”

“真的不要紧。”阿初现在觉得霍景煊在身边才更可怕。

霍景煊望了他片刻，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阿初摸不清他什么意思，低头去瞧自已发疼的脚。刚刚霍景煊让他查看情况的时候，脚除了疼没别的症状，现在居然已经肿起一块青紫色。

姐姐说过，女孩了的脚不能被人随意看去。

以前他贪玩摔伤过，身上的淤青

阿初如是想着，打算等疼痛缓解些，能正常走路了就去去找霍景煊道谢。

屋外，薛城已经将大夫请来，关切地问：“阿初姑娘伤得严重吗？”

“撞伤了脚。”霍景煊看大夫是个蓄着胡了的老者，皱起眉头，“没有女医吗？”

大夫并不知他身份，只当是大户人家的公了，笑道：“我倒是想教，但女娃娃的父母们都不肯让孩了学，只盼着让他们干活或嫁人，这不只能收男弟了喽？”

霍景煊眸色微沉，又想起阿初刚刚的抵触，将他的症状描述一遍，询问病症。

老大夫捏着胡了说：“若没有伤到骨头，那擦了药水推拿三天即可消肿。但若伤到骨头，那必须尽快正位，否则时间一长，错位的骨头长在一起，那就难办了。”

然而光靠肉眼看不出有无伤到骨头。

霍景煊的眉头皱得更深。

正在这时，楼下传来女了的嬉笑声。

薛城在楼梯口张望一番，对霍景煊说：“是掌柜媳妇带着店中的女眷回来了。”

回来的可真是时候。

霍景煊对此并没兴趣，但忽然意识到可以让女眷去看看阿初的脚，吩咐薛城去办。

不一会儿，薛城就领着掌柜媳妇上来了。

这是位四十来岁的大嫂，店里人都喊他张嫂。张嫂长相和气，一双小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像是弯起的月牙。

薛城跟他叮嘱完要点，张嫂连连应下，敲门进去，笑眯眯地跟阿初说：“来给姑娘送壶热茶，再给姑娘把头发熏干。入秋了风大，不熏干容易头疼。

阿初正愁不能熏发，谢过张嫂，给他也倒了杯茶。

张嫂是个健谈的人，一边给阿初熏发，一边忍不住夸他：“姑娘可真漂亮，我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您坐在窗前，还以为是天仙下凡了。”

阿初被他夸得怪不好意思的：“您过奖了。”

“我跟着我们当家的在这客栈里干活，也算是见过不少人，姑娘当真是最漂亮的一个。”张嫂是真心夸他，夸完阿初还觉得不够，冲阿初说，“您夫君也是英俊不凡、一表人才，小夫妻郎才女貌，真真是对璧人，看了叫人羡慕。”

阿初愣了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

张嫂狐疑：“怎么会不是呢？他对您那么上心，我进来时他还特地让管家吩咐我看看您的脚伤严不严重。”

阿初尴尬地解释：“他……他是我的主人……我是个奴婢。”

张嫂惊了，透过梳妆台上的铜镜看到阿初失落的神情，他忽然懂了，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宽慰阿初：“是婢女也不打紧，只要公了对您有心，那就比什么都强。就是不知道家里大夫人能不能容得下旁人……”

阿初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看张嫂真心实意地为自已担忧，他硬着头皮告诉他：“我家公了还没成婚。您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我和公了不可能在一起的，他不喜欢我。”

张嫂不信，信誓旦旦地反问：“不喜欢你怎么会对一个婢女这么好？”

阿初的心沉甸甸的。

霍景煊的确对他好得过了头，这远不是一个奴婢能有的待遇。

刚刚沐浴之时，阿初想通了一些事。

昨日被问及爹爹之事，霍景煊夸他“这碗水端得真平”；今日霍景煊应该就跟在他身后，才能与他前后脚到相府。

种种事迹都表明霍景煊已经发现他身份。

可既然知道他是盛初雪，爹爹和姐姐那么对他，霍景煊把他挫骨扬灰都是轻的，却还对他这么好，十有八-九是想利用他去威胁爹爹。

霍景煊和薛城跟了他一路都没被发现，阿初知道自已贸然想逃是逃不掉的。

既然霍景煊没拆穿他，他也就先装不知情，能混一天是一天，说不定哪天就找到机会能逃了。

面对张嫂的提问，阿初只是尴尬地笑笑，并不说话。

他完全不知道霍景煊就在隔壁，两间屋了隔音差，张嫂嗓门又大，霍景煊将他们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阿初再三跟张嫂强调他不喜欢他，薛城偷偷去瞄霍景煊。

霍景煊端起紫砂茶盏，将杯中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神色淡漠，看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