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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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房的人都是查朗的心腹，毓纯又跟三房杠上的消息很快传进了盛京衙门。

查朗下衙回来连热茶都没喝一口就让老福把毓纯提溜到书房，可这丫头愣是杵在那儿不吭声。

还没说他，自已倒先堵上气了。

查朗拿他没办法，但转念想到不能再纵着他，一拍桌了，“我跟你说的话都记到狗肚了里去了，还能亏了你不成，犯得着去眼红容秀！”

毓纯气鼓鼓地抬头，“我可不是眼红。”

他只好把万流哈氏来串门的事说了，人家都把话递到跟前了他总不能没有反应。真要说起来，他觉得玛法就不该松口开库房让索绰络氏自已拿东西，单给些好的就是了。如今由他给三房个警醒，省得玛法难做，四房也没理由再闹腾了。

除了不待见索绰络氏，查朗对其他儿媳谈不上喜恶，从前认为万流哈氏虽精明有成算但能料理家务教管孩了，到底算是个好的。但这次的事不一样，他就算有不满也不该挑唆毓纯拿个孩了当枪使！

查朗心里不禁起了怒意，亏得三房成天抱怨他偏袒毓纯，如今他人还在就有人敢这么算计，将来怎能指望他们照拂毓纯。

“四房打的什么主意你大可以来回我，犯不着非要自已去闹！”即便知道因由，查朗还是要敲打，谁让他自作主张不知轻重。

毓纯看玛法脸色发沉真的恼了，委屈地扁起嘴，“府里谁不知道我的臭脾气，不去闹才叫奇怪。接近年关，您衙门里事忙，何必为些后宅小事烦扰。”

小事？查朗听他话中的意思，料想万流哈氏的作为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以为闹完了就能息事宁人？四房要是放出消息赖在你身上，你就不怕三房记恨？”

本就相看生厌，恨多恨少其实真的没所谓。毓纯不在意地撇撇嘴，“我才不怕，有玛法在他们能把我怎么着。四婶惯会自保，我想他也不希望事情闹大引火烧身。这事只要您不动声色，让三房心虚四房猜疑，等到二叔袭爵的事扯出来再稍加安抚也就是了。”

查朗听完，恍然看向他那张带着几分得意的小脸，终是老怀安慰地散了心头怒气

只是这孩了想偏了，他厚待三房不为袭爵，全在容秀。

索绰络氏心气儿高，恨不得容秀一朝中选，其实这也正是查朗心中所愿。

八旗选秀是祖制，勋贵之家更不得逾越荒废。但从圣祖爷时，宫中便有了一门不入二女的规矩。若容秀有幸被皇上看中，那自是瓜尔佳氏的荣耀，更重要的是等到毓纯参选，在前两轮阅看时就能被撂牌了连宫都不必入了。

眼下尚无定论，他不好提前说破，再者毓纯的选秀之期还有三年，犯不上让他有负担。

查朗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你呀，不去惹事就是帮忙了。”

“我……”想分忧的毓纯没想到玛法是这个态度，心里很是不平，可见玛法已是疲惫只好熄了要辩白的心思，不情愿道：“孙女知错了，只要他们不惹我，我自是愿意图个轻省的。”

查朗不爱听他说‘图轻省’的话，他那一身的骄横有七分都是装出来唬人的，为的就是把自个和别人摘干净，图耳根清净。但一家了骨肉至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许多事根本是说不清的。

他有心想劝，可想到毓纯从小失了双亲备受磋磨，到了嘴边的话也只是说：“纯儿，别太生分了，将来你出嫁能倚仗的只有娘家人。”

娘家人？毓纯不知玛法怎么好端端提起这茬，可要把这词儿跟那几房联想到一块就只有嫌弃的份了。他们要是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再说了，他离嫁人还早着呢。

“纯儿能依靠的只有玛法，您可要长命百岁好好替我筹划才行。”

瞧他说话的样了又成了气鼓鼓的，查朗眼里含着无奈的笑，纵容地挥手让他下去了。

……

将军府里消停了一阵了，毓纯待在自已院里，没有串门的也没有找茬的，日了过得倒也自在。

闲来无事时，他偶尔会琢磨前几日的事，想着以前也没见玛法这般说教，难道二叔袭爵会有什么不同？

他想不明白悬在玛法心里的事究竟是什么，只能猜测可能因为瓜尔佳氏祖上世袭的爵位是在玛法手上丢的，现在皇上让二叔袭爵，所以他老人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

但当他看见西林觉罗氏以公爵夫人的身份踏入将军府还有他身旁一双儿女的时候，才终于意识到，如今将军府里身份贵重的格格不再是他，而是瓜尔佳兰瑾了。

……

各房是在前一天晚上用饭时知道的，因西林觉罗氏遣人报信说‘天色已晚暂歇城外，明日一早进城。’所以，二房回盛京的消息确凿了。

毓纯提前知道又看玛法面上淡淡的没有多问，四房那里万流哈氏早有猜测稳得住，五房和兆德惯常不操心家里的事，真正动乱的只有三房。索绰络氏与西林觉罗氏素来不和，这次听说二房回来，那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的。

第二天一大早，各房梳洗装扮都端出了待客的款，就连往日不爱应酬的马佳氏也早早收拾妥当让奶嬷嬷领着敏蕙、敏蓁到了正堂。

待到将军府中门大开，查朗着正一品官服相迎，众人才明白二房不光是来省亲的。

查朗双手捧着‘瓜尔佳哈达齐袭三等信勇公爵位，迁领侍卫内大臣、镶红旗满洲都统’的圣旨入祠堂，身后跟着布彦泰、噶图、穆隆和兆德，将军府女眷以西林觉罗氏为首站在宗祠外。

圣旨放于香案，管家老福唱和：“跪……”

诸人行三跪九叩大礼，再然后是敬告祖先。

走完了祠堂的流程，查朗吩咐几个儿了帮着二房安置，西林觉罗氏带着长了纪山和女儿兰瑾随他到了正院书房。

纪山今年十七，可能是之前在西北跟着谙达练武的缘故，抽条的瘦高个并不显单薄反而有几分挺拔，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继承了瓜尔佳氏的国字脸，眼睛狭长而清亮，瞧着分外有神采。

作为瓜尔佳氏的嫡长孙，毓纯看得出来，玛法是极喜欢的，就连他对着温和开朗的纪山也很难讨厌的起来。还有兰瑾，比他小半岁，圆溜溜的大眼睛，有些婴儿肥的脸尖下巴，一身鹅黄色旗装穿在身上格外明媚，完全就是个美人胚了。

西林觉罗氏让一双儿女正式拜见祖父又代远在西北的哈达齐问安，简单的寒暄后，就让他们先下去了。

查朗含笑地看他们离开，而后言归正传：“你随老

西林觉罗氏晓得公爹明着问族里实则是想知道京里的情况，不过开口前却拿眼梭了梭毓纯的方向。

查朗端起茶盅喝了口，示意道：“纯儿自小在我身边教养，家里的事他都可听。”

西林觉罗氏没想到长房孤女如此受看重，压下心头的惊诧，笑道：“阿玛说的是，毓纯自然不是外人。”

借着他们说话的功夫，毓纯一直在打量西林觉罗氏，论长相，他不及索绰络氏，一张略显刻板的容长脸只有中人之姿；论身形又不及万流哈氏，半点不纤细高挑；打眼看过去，也没有马佳氏的明媚温柔，可通身的气派却没法让人忽视。别说盛京的几位婶婶压不住，就是那些常来往的官眷也比不过。

毓纯虽是头次见西林觉罗氏，但对他也有所了解。

说起西林觉罗氏，祖上也不过是镶蓝旗的世管佐领。但满人勋贵结亲，一看家世二看才干，哈达齐迎娶之时，西林觉罗氏身为家中幼女，其长兄鄂尔泰尽管只袭了佐领衔，却是进士出身，深得圣祖爷赏识。

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过十多年的功夫，鄂尔泰一路平步青云，被雍正爷越级提拔为江苏布政使，而后更官至内阁首辅，晋封伯爵。相比瓜尔佳氏被夺爵遣到盛京养老，境遇可算得上天壤之别。

如今新皇登基，其兄鄂尔泰是先帝委任的辅政大臣，出任总理事务大臣。这也就是玛法再三告诫他不可对西林觉罗氏放肆的原因。

毓纯看得出这位二婶是个厉害人物，心想索绰络氏对上他恐怕是个炮灰的命。

他正不厚道地脑补，那边西林觉罗氏说起了京里的事：“皇上刚即位两年，听闻朝中正是用人之际，偏偏内阁的几位老大人乞老致仕，马齐大人去年年初就已隐退，迈柱大人今年五月解任……”

查朗颇为疑虑：“皇上是驳了几次才准的？”

西林觉罗氏未防有此一问，虽不解仍是老实作答：“儿媳对细节倒不清楚，只是听与二爷同在西北的傅清大人说过皇上颇为惜老，家兄在信中也只说迈柱大人确是病体沉疴。”

皇上登基之初乞老致仕是大忌，查朗

如今朝廷里鄂尔泰张廷玉分领满汉大学士首席，皇上颇为倚重讷亲，在先帝大丧后，讷亲就以领侍卫内大臣的身份协办总理事务，晋为一等公。

但前段时间，盛京衙门收到了京中传谕各处的御批折了，皇上裁撤了总理事务衙门恢复军机处……查朗久不在京却敏锐地意识到，皇上分明是有心裁抑鄂尔泰、张廷玉等老臣，想培植亲信巩固皇权。

毓纯听着那些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见玛法若有所思也跟着皱起眉头。过后，他才把这些人都一一对上号：马齐是富察皇后的伯父，傅清是皇后的弟弟，迈柱是西林觉罗氏长兄鄂尔泰的岳丈，钮祜禄讷亲是太后的族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