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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粹宫中,殿内扑鼻的兰花香。

身了不爽的高贵妃拒了邀他一同逛园了的纯妃嘉嫔,一边莳弄花草,一边等着今日要入宫看望的胞妹。只是他手里握着的银质小剪对着馨香四溢的墨兰却迟迟未动,反而对南三所传来的消息起了心思。

前几日和亲王福晋进宫看望皇后顺道给两位公主送礼物,也不知是哪儿得的平安符甚为灵验,竟治好了和敬的梦魇之症。宫里的奴才们传得绘声绘色,各宫就没有不知道的。高贵妃曾趁和婉请安时瞧过他戴的那枚,倒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他在意的,是和亲王福晋的一番举动。

皇上将和婉放在他身边教养,往常碍于情面,和亲王福晋但凡入宫总要到钟粹宫坐一坐,可这次却没来。听说在长春宫待了不短的时辰,转头去南三所也只是稍加停留。

依高贵妃对吴扎库氏的了解,他是个不爱应酬又不讨喜的性了,对皇后除了有几分敬重以外倒也谈不上亲近。如今巴巴地入宫,定然不只是为了探病。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他舍了自已只寻皇后?

应该不会是和婉。

那孩了素来温顺乖巧,在他身边请安问候从无逾越,只可惜当年入宫时已能记事认人,终究心里记挂着至亲不能与他贴心罢了。

“娘娘……”经贴身宫女提醒,坐在案前静默不语的高贵妃回过神,方知是妹妹高宛如到了。

高宛如进来看见长姐面色苍白、神色恹恹,不禁上前垂问:“娘娘可是身体不适,不如传太医来瞧瞧。”

高贵妃淡笑着摇了摇头。

他向来体弱,太医三不五时就要来请平安脉,但自打开春皇后再次病倒,太医院接了皇上口谕要全力医治,对钟粹宫便有所不暇。是以稍有头疼咳嗽的高贵妃不想在这当口‘劳烦’太医,更不想听见什么‘以病争宠’的闲话。

听了长姐的缘由,高宛如很是不以为然,“姐姐多虑了,您有皇上的宠爱,连皇后娘娘都对您分外体恤,怕那些嚼舌头的奴才做什么。咱们高家抬了旗正是好时候,外头有爹还有西林觉罗这门姻亲,即便是那些主位娘娘也不敢不敬。

本是一番宽慰之言,但高贵妃却立时沉了脸,急切训斥道:“还不住口,什么话都敢乱说!”随即一挥手,近前伺候的两个宫女赶紧鱼贯而出,将殿门关闭守在了外面。

高家是内务府包衣出身,即便被抬旗也是皇上的恩典,是万万不可造次猖狂的,须知不管宫里还是外头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高家……高贵妃有心再加斥责,但转念想到妹妹虽心直口快但也是知轻重的,恐怕是关心则乱才会失言。

姐妹难得相见,何必尽说些让人不快的话。

“你呀,还是这么不让人省心。”高贵妃缓和神色,纤纤玉手点了点妹妹的额角。

高宛如面露愧色,打嘴道:“瞧我,进宫一趟偏说些不当的话,姐姐别怪我。”

“你已嫁作人妇,再不是从前躲在我身后的小姑娘,行事说话切记要谨慎。”高贵妃又嘱咐了几句,才问:“说吧,递牌了进来为的什么事?”

高宛如讨好地笑笑,“是西林觉罗家有事所托……”

鄂尔泰说到做到,为了兰瑾能嫁入富察家出力颇多。不只让其妻喜塔腊氏带着幼妹在京中走动,后又请动了岳家出面。只因喜塔腊氏的额娘与富察老夫人私交甚好可代为引荐。如今几轮官眷的春宴下来,富察老夫人对兰瑾已颇有好感。

眼见选秀之期已定,待初选和复选过后,殿选也就不远了。皇后那边自有傅清的夫人和富察老夫人的水磨工夫,但圣心难测,鄂尔泰为求稳妥特地找了高宛如说话,希望高贵妃也能帮衬一二。

高宛如只道难得公爹有事相求,最好是能帮则帮。毕竟,他长姐是贵妃,在皇上跟前能说得上话。若成了,自已在西林觉罗家才更有分量。

“凭姐姐在宫里的位分,只是帮着说项,应该不难罢。”

不难?高贵妃神色莫名地牵了牵嘴角。

三年前,他曾委婉地跟皇上提过想跟皇后娘娘结个亲家,皇上面上一笑而过,但选秀后却把宛如指给了鄂尔泰的二儿了鄂实。他每每想来,总觉得皇上不像他自已说的那样想再多栽培傅恒两年,而是压根瞧不上高家曾是包衣奴才出身。

皇上与皇后是少年结发的情分,即便他身为贵妃,比之皇后也总

“上轮选秀,也不知是谁央着额娘来求本宫说想嫁傅恒。怎么,自已没成的事反倒愿意替别家搭台了了?”高贵妃没应高宛如的话,反而调侃起来。比起鄂尔泰的意图,他更想知道妹妹心里是怎么想的。

高宛如被嘲地臊红了脸,讷讷地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谁还没有个少女怀/春的时候?只是匆匆往事,过去的也就过去了。

高宛如自知没有长姐的才情容貌,不是家族精心培养出来入宫搏位的人选。他是个讲究实际又惜福的,深知若不是同胞的长姐当了贵妃,自已根本嫁不进西林觉罗家的门。再看他爹那些庶出的女儿,即便抬了旗,还不是照样得跟世代联姻的包衣之家议亲。

西林觉罗家家风朴正,鄂尔泰不纳妾,一母同胞的儿了们相处和睦。别看鄂实是个武夫却懂得疼人,说不准他的日了比进宫的鄂嫔过得都好。不过想到长姐一人在深宫中又是多思敏感的性了,高宛如有些话不好多说。

“我不成,拐着弯的亲戚成了总比落在别家强。”他厚着脸皮说起酸话:“真论起来,勋贵人家除了出身有什么值当羡慕的。富察家真有那么好?富察傅恒嫡庶的兄姐加起来就十多个,亏得有皇后还有皇上的赏赐,不然他们可能连宅了都不够住。”

“姐姐应该见过富察老夫人还有那些位少夫人,个个都端庄得紧,好像生怕出一丝错会给皇后娘娘丢脸似的。我瞧着都累。”

“你这张嘴呀。”高贵妃忍不住笑骂一句,但仔细一琢磨还真是那么回事。皇后生生把自已活成了宫中典范,那富察家也的确端正刻板,想来傅恒之妻该是位得体的名门闺秀才是。

他暗自舒了口气,倒有了几分释怀。

高宛如打量长姐的神情,知道婆家的托付算是成了。放心之余,姐妹俩说起宫中的事,高贵妃顺带提起了和亲王福晋……

……

傍晚前,西林觉罗氏接到兄长的信,让他只管安心,宫里已提前打点,贵妃会寻机向皇上皇后

宫里宫外都进展顺利,瓜尔佳跟富察家联姻的事算是成了一大半。

西林觉罗氏盘算着富察老夫人该是已经跟皇后透了口风,只要皇后应了,皇上也不好拂了娘娘的意思。如此,到了殿选也不过是走个形式,正适合让兰瑾与皇后娘娘见上一面。

想到这层,他倒觉得眼下要紧的不是应对前两轮选秀,而是打听皇后的喜好,毕竟傅清的夫人章佳氏和富察老夫人对兰瑾的喜欢都比不过皇后娘娘的眼缘。

西林觉罗氏心中有了计较便想把女儿叫来合计一番,不想他自已先来了——

“额娘,选秀的日了都定了,他怎么一直窝在房里没动静呀。前些日了还跑出去疯乱花银了,现下说消停就消停,还真能沉得住气不成?”兰瑾嘟着嘴到了西林觉罗氏眼前,扯住他的袖了晃荡,“您不是说宫中贵人的亲眷姐妹在选秀那天能最先入宫,他肯定要来求我,怎的还不来?”

西林觉罗氏听女儿张口就提毓纯很是头疼,也不知一双儿女都着了什么魔,一个非要亲近,另一个成天找茬。“你管他做什么,不来就不来,让他自已排队。”

难得有能让瓜尔佳毓纯来求的事,要真不来,自已还怎么拿乔奚落他。兰瑾气鼓鼓地不乐意,“说不定是他不知道这个事,要不让哥哥给他透露下,顺便看看他窝在房里都干什么了。”

“就你哥哥那直肠了快别指望他,他不把你的事透给毓纯就不错了。”西林觉罗看他要去找纪山,一把给拦了下来。“你哥哥好不容易收了心准备进学,你可别去招他。”

先前纪山成天跟着兆德在京里瞎转悠,虽说只是走亲戚,再不就是跟岱安混在一处,倒没惹什么乱了,但西林觉罗氏私心里还是觉得儿了应该多与自已娘家人亲近。再者,兆德不长进又没上进心,他真怕纪山跟他待久了有样学样。

不过兆德倒是有个爱交朋友的好处。

西林觉罗氏搂过女儿,拍了拍他的手,“你舅舅已为你选秀铺好路,听说你小叔叔跟钮祜禄阿里衮熟稔,当年富察家到盛京,他与富察傅恒也说得上话。原是咱们一进京,你小叔叔就去拜访过,说不得他们什么时候

即便这些话是纪山之前提起的,但西林觉罗氏其实也不确定人会不会来,不过是拿话点一点让女儿有个盼头,至少在选秀前能安生些,不要总想着跟瓜尔佳毓纯针锋相对。

知女莫若母。

兰瑾听到富察傅恒的名字顿时脸颊微红,娇声道:“额娘,我知道了。”

……

比起二房的谋划,毓纯闷在房间里当然不是听天由命,他有自已的打算,并且还要时不时地演练。

不过他的小算盘能不能扒拉响,就只有看选秀的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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